老妇年约古稀,眼睛紧闭。即使她睁开眼睛,看到的也不过是一片漆黑。
听得楼下有响声,老妇缓睁双眼,缓缓从床沿上坐起,一只宛如枯枝的手撑在檀木围壁上。
黑暗中,似乎因为被老妇这样的举动所惊动,一个女声道:“夫人,您怎么了?”
老妇的双眼比那猫的眼睛还要亮,她声音低微道:“飘飘呀,你任劳任怨这些年,是我该替你做些事情的时候了。”
女声道:“夫人,您这又是何苦,您养育我们姐妹已然是最大的恩赐,不需要再做什么了!”
老妇身体俨然受不了久坐,哪怕半柱香的时候,她都觉得像是坐了半年一般,急忙又躺下,好在她的手虽然瘦枯,但总归能撑着床翻身,她便又躺在床上,叹了口气道:“命都要没了,能为你们多做一件事情是一件事情吧!”
女声道:“夫人......”
老妇躺着,眼睛并没有闭上,还未等对方说下去,轻声道:“赶紧避一避吧,那个姓叶的要上来了!”
女声道:“是!”
......
钟子羽推开了那个红门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似乎这个门在整个闲凉楼这样的精致工程中,显得特别的不和谐。
叶秋从不会忽略这样的细节,笑问道:“这门真有意思,像是开门狗一样,还能提醒有人来了。”
他显得漫不经心的模样,但眼眸中早将那屋内一切看得真切。
屋内角落有一台阶,是通往三楼的唯一途径。而其他布局皆是闺房的模样,有梳妆台,有一粉红色帐幕,隐约可见帐幕内是张床。
这里有种旖旎的氛围,就好像温柔乡,男儿一进便无法自拔般。
叶秋使劲了晃了晃脑袋才清醒过来,看向钟子羽的时候,钟子羽已然面无表情地往三楼走去。
钟子羽回过头,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叶秋,冷冷道:“别乱看!”
叶秋哦了一声,只能尴尬地跟上钟子羽,无辜道:“你这态度变得太快了吧,刚才还好端端的,现在这么冷!”
钟子羽一步一步往上走,不再回头,道:“为你好!”
叶秋刚才看周围的景象时,就感觉自己有点恍惚,即刻还是遵循钟子羽的话为妙,但他的嘴巴还是闲不住道:“你要带我去三楼干嘛?”
钟子羽道:“跟我走就是了!”
叶秋当然会跟着走上去,现在就算钟子羽让他走他也懒得走了,因为他特别想知道能够让钟子羽这样的大人物都能言听计从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
刚踩到三楼的地板上,突然一股香气扑鼻而来,叶秋本能地用手捂住自己的鼻子,旋即睁大眼睛扫视四周。他只看到这里也是个闺房。
他没有看到更多,眼前就黑了。
不是什么原因,而是这里仅存的光也骤然消失。
三楼联通二楼的台阶处原来是扇门,当叶秋刚想抵御那莫名香气的时候,门“嘭”地一声猛然关上了!
如此,叶秋无论怎么睁大眼睛,他都看不清楚任何的事物,就连钟子羽他都看不清楚。
如果那扇门还没有关上的话,或许他还能借着些许的光亮,看清楚三楼,然而这扇门偏偏关上了,像是阻断了他所有希望一样。
但是叶秋却不惊慌。
钟子羽在黑暗中,问道:“你好像不害怕!”
叶秋疑惑道:“害怕什么?黑吗?”
钟子羽道:“不,你不害怕被杀吗?”
叶秋仿佛在感受周围的黑,他已然懂得慕容语这个瞎子的痛苦,笑道:“你要杀我早就杀了,而如果别人要害我,我相信你也不会答应的!”
“真是个聪明的人!”老妇突然开口,当她说话的时候,钟子羽就不说话了,甚至连呼吸声都变没有了一样。
叶秋没想到这黑暗的三楼竟然有人,惊道:“什么人?”
老妇笑起来,她的声音空洞无力,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她笑道:“你这么聪明,猜猜看我是什么人如何?”
她的话不容置疑。
她好像知道叶秋的动作,微微道:“你不必用手挡住鼻子,因为那香味一点害处都没有!”
叶秋自然不会轻信,要知道在这个密闭的空间内,突然有香气,就算没有一点危害,也不能不防,更何况,他对那黑暗中的人毫无了解,为什么要听她的话呢?他只问道:“你看得见?”
老妇笑道:“看不见,但我知道你足够聪明,聪明的人一向很谨慎!”
叶秋佩服这个说话的人,道:“看来阁下也很聪明。”
老妇愣住,问道:“为什么?”
叶秋道:“把我骗到这里,却还不敢点灯,阁下也很谨慎呀!”
老妇哦了声,歉意道:“真不好意思了!飘飘,点灯吧!”
话音刚落,烛光亮起,而叶秋却来不及细心打量四周,因为他被人掐住了脖子。
叶秋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当她稍微有点警觉的时候,他就看见了光,也看见了那张美丽的脸。
他根本不能说话,他的脖子被一个女人掐住,而他连一点挣扎的力气都没有,甚至于他的思想都被掐住一般。
老妇悠然道:“灯亮了,你也看见了吧?”
叶秋毫无意识,但他还是点着头。
钟子羽看得出叶秋的茫然,像是被人掏空了灵魂,突然跪在地上,恭敬道:“母亲大人,孩儿希望你从他口中知道秘密后,放了他。”
老妇愣住,叹了口气道:“儿呀,你为什么总是心软呢?”
钟子羽道:“母亲大人,孩儿不是心软,而是欣赏这个少年!”
老妇担忧道:“那个比你厉害十倍、百倍的人也欣赏他,结果呢?”
钟子羽解释道:“那人是利用他,而我希望和他成为朋友!”
老妇斜过头,问道:“飘飘啊,你觉得他该不该死?”
徐飘飘掐住叶秋的手突然软了下,旋即重新施力,幽幽道:“夫人,我......”
老妇显然有些无奈,连连道:“好啊,好啊,他若死了,这绝情纸的秘密岂不是只有我们钟家知道了吗,以后再也不会有五大怪闹闲凉楼的江湖笑话了。你们真是气死我了。”
她枯瘦的手不停地拍在床上。
钟子羽劝道:“母亲大人,善待自己啊!”
徐飘飘同样道:“夫人,您别这样!”
老妇思忖许久,道:“也罢,既是为你们着想,也就随了你们的心意吧!”
钟子羽和徐飘飘明显轻松,异口同声道:“谢母亲大人(谢夫人)!”
老妇还在帐幕内,道:“开始吧!”
她无心再说,缓缓闭起双眼,昏暗的烛光下,她是那样的不可一世,又是那样的让人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