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未果,书湘子横眉弓手,道:“此联在下不会!”
他虽不能说出下联,但依旧显得底气十足,又望向众人,补充道:“但我也相信在场的各位也不会!”
虽然他的话不中听,但是在场的人皆是无言以对,他们皆是闯江湖的人,对舞文弄墨少有见解,就连一开始简单的对联,他们都迷迷糊糊的,所以即使他们再不满书湘子,却还是纷纷摇头叹气。
钟子羽满意点头,问道:“那我这名人帖可要送给叶兄弟了?”
他有意问着,似对书湘子此等自认博学的人不屑一顾,兀自从怀里掏出名人帖,说话间便要交给叶秋。
书湘子当即不乐意,一手压在钟子羽的手腕处,却才碰到分毫,就被钟子羽震开,他尴尬之色跃然脸上,心中愤愤不满,也无从发泄,只能缩手,解释道:“钟楼主有意包庇那小子,不是有言在先吗,该对联要我对不上而他对得上,这名人帖才能交于他手吧?”
众人纷纷点头时,钟子羽的手才在半空戛然而止,皱眉问起叶秋道:“叶兄弟,你这上联自己能否对得上?”
叶秋昂起头,自信十足道:“当然对得上!”
钟子羽笑道:“哦?如此自信?”
叶秋道:“钟楼主不信?”
钟子羽道:“信!那有请了,叶兄弟!”
说罢,钟子羽将上联的纸细心往前一挪,又准备好了一张白纸,蘸墨静候。
叶秋环顾四周,目光柔情似水,定格在邱柔身上,心中百转千思,情不自禁间露出一抹浅笑。
邱柔会意,不多一言,只安静任由叶秋打量,她心中宛如苍穹之光,照得叶秋一片通透,亦然微笑以对。
刹那间,仿佛一片寂静,唯独叶秋和邱柔对面站立。
“蝶蝶鹣鹣,生生世世,愿有情人都成眷属,长此朝朝暮暮,喜喜欢欢!”
叶秋目光骤亮,脱口而出,情感迸裂,兀自抓起邱柔纤细洁白的手,温柔道:“你懂吗?”
他前言说得坚定,后语却是细音。
旁人留意了他的下联,而邱柔却只注意了他的下句。
邱柔眉宇间轻蹙一下,鼻息一阵酸,眼角竟不自觉划出一道淡淡的泪水,有些哽咽道:“懂,我懂!”
她简单回答,二人又相视笑了起来。
叶秋替邱柔擦拭干净眼角,旋即转身问道:“我刚所说下联,钟楼主写下没有?”
钟子羽最后一捺下去,笔端藏有铿锵之力,似前生所有情感得以宣泄,不住叹道:“好个喜喜欢欢,好一个美好爱情!”
叶秋见书湘子早呆了眼,上前询问道:“阁下现在还服不服?”
书湘子再看到钟子羽纸上写下这下联的时候,心思早已神游天外,自愧不如,猛地双膝跪地,呜呼哀哉道:“服,我书湘子服了!”
在见得书湘子如此自大不凡的人突然跪地后,那些或懂对联,或不懂对联的人纷纷鼓掌起来,佩服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呀!”
叶秋摸着自己后脑勺,一阵不好意思道:“不算英雄不算英雄!”
他知道什么是英雄!
英雄应该是为朝廷出力,为江湖所有不平事出力,铲奸除恶,而非耍耍嘴皮,舞文弄墨。
他也不希望自己是什么英雄,因为如果是英雄救要有英雄的担当,英雄的责任,而他现在什么都没有。
他现在的希望是要在这江湖上有一片立足之地,还要弄明白人在江湖,真得是身不由己吗?
他竟又陷入了思考,即便钟子羽喊了好几声,他都没有听见。
钟子羽无奈拍了下叶秋肩膀,道:“该醒醒了,现在你已经拿到这封名人帖了。”
叶秋惊醒,反应过来道:“谢谢!”
钟子羽道:“怎么样,对对联拿名人帖是不是很简单呀?”
叶秋这次没有回答钟子羽,因为他深知得到名人帖简单,但守好这名人帖却很难。
就像那江湖上的至宝绝情纸一样,出现在多少人的身上,又给多少人带来了杀身之祸!
天色渐晚。
此等雅兴的活动也结束。
幸亏不是在外野炊,收拾外面的琴棋书画,笔墨纸砚还是要容易一些的。
众人笑着回了闲凉楼,而此时闲凉楼三楼上那左右二人又扔了绳子挂在麒麟嘴上,只手滑下,他们滑的过程中,会停顿片刻,然后从上空有人扔出点燃了的灯笼。
他们像是耍杂技一般,上面扔一个,挂在绳子上的人便接一个,然后将那灯笼稳定地挂在先前他们停驻的位置后,他们这才又滑下一定距离。
如此一般,这左右两端上空的灯笼便都挂好,照亮了这闲凉楼外。
而落地的二人宛如门神般,面无表情站在麒麟旁。
叶秋觉得有趣,便跟邱柔道:“这闲凉楼真是个杂技团!”
邱柔急忙轻轻挡在叶秋嘴上,摇头道:“钟楼主对我们这么好,可别取笑他!”
叶秋道:“没事!”
说说笑笑,他便拉着邱柔的手,准备回闲凉楼。
正当此时,一个女子走得极快,撞了叶秋一下后,匆忙离开。
叶秋抱怨那人不懂礼貌,见着那人的背影,皱眉道:“这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一时间也想不出哪里不对劲,驻足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回了闲凉楼。
......
“各位,让各位久等了,晚宴马上就开始了!”
钟子羽命人将刚才叶秋所提上下联高挂在二楼栏杆之上,白纸黑字飘在半空,在灯光下,显得朦胧有意。
余风吐了嘴里的花生壳,抬头兀自念道:“花花叶叶,翠翠红红,惟司香尉着意扶持,不教雨雨风风,清清冷冷!蝶蝶鹣鹣,生生世世,愿有情人都成眷属,长此朝朝暮暮,喜喜欢欢!什么玩意儿嘛,看都看不到!”
他轻啐一口,别过头,问起已然坐下的叶秋道:“我杀人才得了名人帖,你说两句狗屁不通的话就得了名人帖,我怎么就那么不甘心呢?”
叶秋见识过这个余风的本事,也不管多说什么,反而是瞎子的慕容语淡淡道:“余宫主,难道你不认识这个短发少年?”
余风皱眉道:“我应该认识吗?”
慕容语道:“不应该!”
余风又道:“为什么?”
慕容语笑道:“因为你靠杀人,而他靠说话!”
余风愣了一下,总感觉怎么说话才说两句,竟然绕了回去,懒得理会,虽咳嗽了数下,但还是抓起桌上的好酒豪饮一口,装作懂了的样子道:“有道理,有道理,哈哈哈!”
他其实不懂,所以他不等慕容语那桌再说话,他便扭头吃自己的花生,喝自己的酒了。
他是一个人坐在那张桌子上的,因为他一来便取走了耿同的人头,很多人都忌惮他,没有一人敢跟他坐在一起。
吵的吵闹的闹,终究还是等到了晚宴!
闲凉楼二楼的姚小娥坐直了身子,面无表情地望着满脸黑渍的陆远山,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后,又抱起他的脸,用自己逐渐红润的脸靠在他的脸上,略带哭腔道:“远山,你总是让我失望呢?”
陆远山咬着牙,任由姚小娥抱着自己的脸,心跳不已,恨恨道:“都怪那个叫叶秋的小子!”
姚小娥温柔的眼睛像是深不可测的海,几乎淹没了陆远山整个人,也淹没了他的心。
陆远山又软弱下来,他爱死了眼前这个女人,无论这个女人做什么要什么,他都愿意去接受去帮他得到。
他一开始以为自己是喜欢姚府的钱才靠近这个女人的,可是现在像着了魔一样,不能自拔。
他咬牙道:“我一定会拿到名人帖的!”
姚小娥点点头,抱住陆远山,道:“现在慕容语有一封名人帖,余风有一封名人帖,那个叫叶秋的有一封名人帖,所以......”
陆远山道:“今晚我一定从他们手上抢到一封送给小娥你。”
姚小娥没有说话,然后躺在这个冰冷的地板上,喃喃自语道:“算了,看在今天你对我还算忠诚的份上,我在原谅你这一次。”
陆远山点点头,关切问道:“小娥,你饿了吗?”
姚小娥淡然道:“没有枫叶陪我,我感觉我整个人都快死了!”
陆远山不理解姚小娥的答非所问,只能道:“等晚宴一散,我就被你去枫叶林!”
“不!”
姚小娥突然睁大眼睛,猛然爬起来,恶狠狠地骂道:“我现在就要枫叶,我想枫叶想得要死了!快,快啊!”
陆远山吓得倒在地上,胆怯道:“好,好,我这就跟钟楼主说一声!”
钟子羽已经命人准备了些简单的饭菜送给二楼的姚小娥和陆远山,而他此刻来到这个黑屋子里,敲好听到姚小娥让陆远山出去的事情,便皱眉道:“怎么,毒治好了就要走?”
陆远山哀怨道:“钟楼主,小娥她对枫叶有依赖感,他不能离开枫叶。”
钟子羽笑道:“真是个怪癖!我没有恶意。既然带你们来了这闲凉楼,就是我的客人,那既然是我的客人,当然要让你们吃顿饭吧?”
陆远山两眼放光,他果然看见门外有人端了饭菜过来。
钟子羽吩咐好后,说道:“吃完就离开,两个一起离开!”
说罢,他挥袖而去。
陆远山不停地道:“谢谢,谢谢!”
他便不管其他,一口一口喂着姚小娥吃起饭。
......
闲凉楼三楼。
钟子羽并没有陪客人,而是径直去了三楼。
三楼外围是个被栏杆护住的过道,而过道之间才是一间屋子。
先前叶秋从屋外看见有人从上跃下,也都是在过道间守着的。
而三楼真正不被人所知道的是里面的屋子。
屋子是个女人住的,有铜镜,有胭脂水粉,也有一张床。
钟子羽沉声道:“外面全部下去!”
言罢,过道间数人如蝙蝠般飞离了三楼。
钟子羽等了许久,这才缓慢靠近那张床,慢慢跪地,恭敬道:“母亲大人,叶秋就在楼下,你真得确定他知道绝情纸的秘密吗?”
帐幕内,一白丝多余黑发的老妇斜躺在床沿,褶皱的脸皮像是活不匀的面,双眼慢慢睁开,声音低沉道:“我何曾骗过你?”
钟子羽恭敬道:“母亲大人,对不起!”
那老妇又道:“按计划行事吧,我累了,你下去吧!”
她才睁开一会儿的眼睛,又闭了起来。
钟子羽没有说话,安静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