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霸被军医请到远处,见四周再无士卒,小声道:“将军,请快快下决断吧,将此四人处理掉。”
寿霸小眼圆睁,看了看身边一言不发的陶信文,问道:“为何要如此?”
“这条小溪中有十分怪异的剧毒,方才有三个士卒趴在溪水边喝水,突然嘶叫着倒地抽搐起来,一名士卒跑到左近伸手去扶,没想到方碰到患者就被传染,是故无人再敢前去救援,这才将将军请来,早下决断,以免扰乱军心啊。”
寿霸重重的跺了一脚,对不远处的等待命令的士兵点了点头。
“这是怎么回事?水道验毒这是常识,你是怎么做的?”寿霸知道这水道验毒一事归军医管,看这军医如此疑惑的神情定是检验过的。
“将军,鸠羽是漂浮在水面上的,并没有下沉,若不是那三个士卒病发,只怕我们就会招了道。”军医脸色发白,想起最严重的后果不禁打了个冷战。
军医口中的鸠,便是“饮鸩止渴”中的鸠。鸠,黑身赤目,羽色紫绿,它的羽毛含有剧毒,可以用来验水道。若水中有毒,这鸠羽便会沉入水底,反之则漂浮其上,世间之毒出其右者绝少,是故行军验水多备鸠羽。
“鸠羽漂浮在水面上?”陶信文轻咦一声,缓缓道:“若此毒的毒性比鸠羽还大的话,鸠羽是会漂浮在水面上而验不出来的。”
“但我去检查过士卒所中的毒,毒性比之鸠羽弱了千万不止。”军医见陶信文投来询问的目光,忙道。
“此毒你可识得?”寿霸沉声道。
“从未见过,”军医摇了摇头,支吾道:“似毒又非毒,但绝对有致幻作用。”
“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了,”陶信文望了眼河道上游,道:“第一便是此毒非毒,所以鸠羽没有反应。第二那便是在我们验水道后,他们才放的毒。这条溪流在冶城下游,我怀疑我们后方有小股乱党。”
“不可能,这四周都是斥候探查过的。”寿霸断然道。
“将军,别忘了他们占有地利。”陶信文轻轻跺了跺脚。
寿霸听的一愣,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对身边的军医道:“水源这事你去找吧,造饭要紧。”看着军医领命而去,又对左近的传令兵道:“将此河封了,不可让士卒靠近。”
寂静的冶城,令寿霸心中感到不安,这些乱党都是在帝宗大战残存下来的,作战经验十分丰富,还没有开战便找了他们的道。
“信文,如果地底暗巷可以通到我军后方,那我军岂不是危险。”寿霸原地踱起步来,形如刀戟的胡须随着节奏颤抖起来。
“既是这般,那我们不如将计就计。”陶信文习惯性的摩挲着腰间的白玉壁。
寿霸忽的停了下来,等待着陶信文的下文,寿霸知道那块白玉壁可是智谋的象征,包括当今帝朝的天策府曾经也败在过白玉壁的手上。
“他们可以迅速在我军后方而不被我军斥候发现,可知他们的人数并不多。”
“若他们只是一小股人,根本对我军构不成威胁。”寿霸接道。
“所以他们想要造成我军大的混乱或损失,势必会用毒,用火,甚至引来潮水,借重自然之力。”
寿霸小眼发光,用力的点了点头。
“这次我们是速战速决,所以毒对我们作用不大,而冶城附近的水道多在神兵山后,我军后方只有三两条小溪,对我们构不成危险。”
“所以我们要防的便是火。”寿霸恍然道:“难怪冶城两侧的树林能在一天之间焚烧殆尽,势必有很强的火器。我们该作何防范?”
“将计就计,引蛇出洞。”陶信文缓缓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三月二十四,卯时过半
望着城外渐渐熄灭的炊烟,白若兰知道折冲府要开始攻城了,己方十五里外的暗哨被迫全部撤到城前五里处,只怕再过一时,就要全部退回城里,除了敌军后方还留有一小股暗哨,己方的耳目快要尽失了。
“白爷,对方的斥候竟然这般厉害,我们的暗哨若是不撤回来,只怕就都要被发现了。”梁庄忧心道。
“嗯,即是这样,那就全回来吧。”白若兰与梁庄躲在城垛后,小心的交谈着。
“我们将人都撤了下去,这样安妥吗?”对于白若兰的计划,梁庄心中还是没底,将所有子弟全都从城防中撤了下来,没有城防的城池就算再坚固也是一座空城,若是敌军下令攀城,只怕一个回合便会易主。
“我方人太少了,还要分出一半去控制民众,搬运矿铁,估计连一波也守不住,还不如所有人都下城,令对方生疑,这样可以争取一些时间。”白若兰双眼紧紧盯着城下的部署,小声道。
忽然白若兰浑身震动,向梁庄挥了挥手,梁庄凑到近前一望,也是不禁惊叫出口。
“果然他们怕我们有疑兵,不敢派兵攀城,看来是要用链球炮轰城了。”
城中所住有闽牧州十分之九的匠工,他们定不会直接轰到城里,而是轰向城墙,若是将城墙轰开一道缺口,便可攻入城来。
“冶城城墙混有铁浆,坚固异常,仅凭链球炮想要轰散城墙,却要费些时间。”
白若兰与梁庄悄悄向城下挪去,透过垛口,只见城下一片忙碌,如今四门紧闭,城门外赤甲军默不作声地随着那五颜六色的军旗变换着队形阵列,将一具具庞大的器械推向冶城城门,这是攻城前的准备。
城门内是一切死静,大部分的士卒包括那些百姓全部被带到了神兵山下的矿洞中,将一车车铁矿运往地下的暗巷。
“这折冲都尉却是了得,部署的滴水不漏,深得帝岳军攻城的精髓啊。”白若兰喟叹道。
“这可是他们的一贯作风,那时他们进攻吴牧州虎头城,用链球炮 持续轰砸了七日七夜,整个虎头城中没有一座完好的房屋,城外的炮灰堆得比城墙还高。”作为五合营的风麾都尉,虎头城一战绝对记忆犹新,就是那时天下第一的五合营分崩离析。
“但今非昔比,如今的冶城可不比当日的虎头城,这里有二十万百姓。”白若兰将“百姓”二字咬的极重。
梁庄知道白若兰口中的“百姓”指的是帝朝的百姓,他们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肆意而为。
首先是链球炮的全方位轰砸,然后是簧机弩的精确射击,再然后便是攀城进攻。这折冲府的装备自然比不上帝岳军,就算是无敌天下的帝岳军在安逸了二十多年后的今日,是否还是一如往昔的彪悍,谁又说的上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