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仙山大乱,冶城大战,这两日来所发生的事情对于叶煌城下甬道中的秦乞来说自是不敢想象,所幸的是秦乞仍沉浸在自己的识海中——
为了躲避剑树刀林的袭击,秦乞不得不钻进了等活地狱的入口。
方踏入洞窟之中,身后“噼噼啪啪”的声音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如今秦乞全身皮肤糜烂不堪,每走一步,便会掉下来一些血肉。若是站在镜子前,秦乞一定会被自己恶鬼般的摸样吓个半死。
秦乞知道这里是自己的识海,这里的规则与现实世界是不同的,精神决定一切,就算自己只剩下一颗脑袋,仍然有活着的可能。
洞窟的入口是一条深邃的甬道,甬道四壁散发出暗红色的微光,这里的温度比之外边要热很多,若是再高一些只怕自己的衣服都会燃烧起来。
越走秦乞心中越急躁,真有点怀念奔宵啊,这条甬道真够长的,自己都走了这么久,就是不见到头,若奔宵在,一眨眼就跨过去了。秦乞望了望远处的暗红,不由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里是精神的世界,虽然无法应用现实世界的经验,但也应该有迹可循才对。精神的世界,自然与自己的心相连,自己心中所想都会表现出来。
一丝奇痒夹杂着少许疼痛从双手传来,秦乞心中一奇,早在洞外自己就克服了痛痒的感觉,怎么又出现了。
秦乞抬起双手想看个究竟,却没有抬起来,只好低头瞧去,这一看顿时吓得秦乞大叫起来,只见一双铁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在秦乞双手表面滋生,最后覆盖。秦乞双手完全的变成了散发着幽光的铁爪。秦乞知道这不光是表面的变化双手的肌肉骨骼完全的金属化。对于这样的结合体,秦乞从心底便感到厌恶,恶心。
怎么会这样,我从来没想过要双手要变成这样,这里不是我的识海吗?难道还有一股或者几股精神共同支配着这个世界?
秦乞头脑飞快的转动着,若这是自己的识海,怎么会被别的精神所控制?难道真的存在元力?
秦乞的父亲作为宗朝五合营一员,武技自然不弱,在秦乞幼年时,秦乞记得父亲曾说过自己不适合练武,就算练只能练到体魄,根本修炼不出功法的。
后来秦乞知道整个八域之州练到功法的人也是寥寥无几,所以并没有太过伤心,虽然自己很想成为武者,以后的时光,父亲总是对自己讲些武学常识,其中就包括这个神秘的元力。
父亲说一般武学之道便是外连巧技,中练体魄,内练功法,且世人也多忠于此道。其实还有一条武者之路,历史上称为元道宗,所修炼的就是这元力。
元道宗早已绝迹,不是因为不厉害,而是因为能练成元力的人太过稀少,致使后继无人,才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
至于元力到底有多厉害父亲并没有告诉自己,父亲说修炼元力者称呼自己为元道武者,元力的最顶峰便是入化。而修炼功法者称呼自己为天道武者,功法的最顶峰便是入神。
如今应该还有元道武者在世,只不过比之天道武者稀少的多。
从回忆中惊醒的秦乞疑窦陡升,这元力与识海有什么关系呢?会不会是控制人精神的一种法门。
如果说现在的自己是被元道武者控制的的话,那么自己会是一种怎样的死法?秦乞冷静的回忆了一遍,自己身边难道有会元力的高人吗?怀仁不可能,刘大哥是修天道的,白爷?也不可能,想当初自己与白爷一起去深山寻找八骏,几次被狼群包围,要不是被猎人救出,只怕俩人都会尸骨无存。要是会武技,自己二人也不会那么狼狈的逃窜。
那会是谁呢?自己只记得当时白爷带自己来地下甬道,要给自己治疗脑疾,然后——然后白爷点燃了文殊师利菩萨的画像,图上显出了八骏,再然后自己就来到了这里。
秦乞看着自己的铁爪,自我安慰道:“什么元力,也许根本就是自己脑疾发作吧,哈哈。”
“这里是我的识海,虽然我不知道怎样用我的精神去支配,但是我还是要试试。”秦乞盯着自己变成铁爪的双手心中默念道:“快变回去,我命令你变回去——”
“好吧,那就变轻些吧。”秦乞看着还是铁爪的双手泄气道。
果真是这样,秦乞猛的站了起来,轻松地挥舞着双手,原来自己能支配的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也是,要是自己能改变这里的物质,怎么说也会幻想出一座宫殿什么的。
“那么就让这条甬道变短些吧,就让我见识见识这八大地狱的第一品,等活地狱是个什么样子。闯过就闯关,我倒要看看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一股湿热的柔风从秦乞的身上刮过,秦乞终于来到了甬道的尽头。
糜烂的皮肤在柔风的轻抚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复原,秦乞不由得笑了起来,这风却是奇怪,竟然有这般奇效。
“无良,你小子怎么才来啊,快进来。”一个人影忽的出现在秦乞身前。
“怀仁,是你吗?”秦乞吓得倒退一步,沈怀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就你小子装糊涂,来这地狱玩也不叫我,真不够朋友。”怀仁走到近前,黝黑的脸庞泛着笑意。
“你知道、这里是地狱?”秦乞不由得咽了口唾沫,颤声道:“你不会真死了吧,你可别吓我啊。”
“谁死了,是奔宵带我来的,让我找你,陪你闯关,怎么这么希望我死啊,我说你别发愣了,快走吧,若是闯不过去,那才是真死了。”怀仁大声道,也不等秦乞,急急向前走去。
“怀仁,小心,不要冒失,谁知道前边有什么怪玩意。”秦乞怕怀仁遇到危险,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出了甬道,这里亮堂很多,也很大,像一个巨大的碗倒扣下来,秦乞与沈怀仁并肩走在“巨碗”的边缘,在碗的中间生长着一颗巨大的藤蔓植物,这颗植物犹如无数根黑色的绳索杂乱地缠揉在一起,直直的伸向“巨碗”的顶盖,然后在顶盖散开,攀附在上面,从下面望去,像一柄巨大的油纸伞,伞柄是黑色的,伞盖则是五颜六色,甚是炫目,但更多的是让人感到诡异。
秦乞凝神望去,炫目的彩光是从漫天的树叶中散发出来的,树叶稠密且形状怪异,与人的眼睛十分相识,直瞧得秦乞天旋地转。
“这是什么植物?”秦乞见沈怀仁也在仔细打量,便问道。
“不知道,根本就没见过。”沈怀仁摇了摇头。
“这是曼陀罗。”巨大的藤蔓后走出一人,在炫彩的光芒下秦乞与沈怀仁同时认出了这个人。
“李瘸子,你个混蛋,怎么也会在这里?”沈怀仁忽的大骂起来。
李瘸子,秦乞回忆了起来,自从父亲去世后,自己孤苦伶仃,再也没有亲人,于是便沿街行乞,在行乞中,自己遇到这个李瘸子。
当时秦乞并不知道乞丐也有派别,由于自己一个落单,所以总被别人欺负,李瘸子便替自己出头,还担保自己加入一个小派别。
但没想到的是,这个李瘸子是个小偷,而这个派别也是伪装,与自己一般大小的乞丐被迫学习扒手,艺成之后,便威逼利诱让自己作案。也就是那是自己认识了怀仁,然后与怀仁揭发了这个犯罪团伙,那是李瘸子就被发配北方戍边去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怎么来的我就怎么来的。有我在你休想暗害秦乞?”李瘸子拄着单拐,斜斜的身子,一高一低的向秦乞走来,边走边道:“秦乞,快过来,这小子是来害你的。”
秦乞回过神来,怒骂道:“李瘸子你我恩怨早就了结了,你这般纠缠不清,休怪我不客气。”
“秦乞,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承认我以前是对不起你,但都过去了。毕竟咱们师徒一场,我怎么会害你呢,怀仁想要暗害你,这是我亲耳听到的,别信他啊。”
“胡说,你是怎样的人,大家心里都明白,快滚。”沈怀仁扶着秦乞不住的朝后退去。
“我胡说,那让秦乞看看你的手!”李瘸子急的满头大汗,不住的对着秦乞挥舞手臂。
手?秦乞回过头去,下意识的向怀仁的手看去。
“噗”一声,秦乞看到的是怀仁因兴奋而变得扭曲的脸,怎么?秦乞不敢置信,再往下看,一双铁爪紧紧地扎进自己的胸口,而铁爪的主人正是自己最信任的人,沈怀仁。
“怀仁,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做?”秦乞嘴角淌着血丝,脸色惨白。好痛,无论怎样调节精神,这股剧痛还是没有办法克服,难道这一切是真的,难道自己就要死了。
“没有为什么?想杀就杀呗。与你做朋友太累,你太自我了,根本容不下别人的意见,自负自傲的家伙,我早该杀了你。”沈怀仁变成铁爪的双手掏出了秦乞的肠子,血在地上混成了河,悄悄流向那诡异的曼陀罗树藤。
滴着血的肠子被怀仁残忍的用铁爪一节一节的隔断,然后吃进嘴里,血水顺着嘴角溢了出来,在喉结的滚动声中,被咽进肚子。
秦乞强忍着恶心,颤声哭泣道:“怀仁,快醒醒,我不相信你会变成这样,不要再吃了,不要在吃了。”“哇”的一口血雾喷到怀仁僵硬的脸上,秦乞呕出了仅剩的苦水。
“我要把你这自负自傲的家伙全部吃掉,一点都不剩的吃掉。”怀仁口中边嚼便道。整个画面除了红色就是黑色。红色的是血,黑色的绝望。
秦乞此时早已经吓得呆傻,任由怀仁吃着自己,疼痛,在意感觉不到了,感觉到的只有心痛。
突然,怀仁黝黑的脸上泛出一丝笑容,盯着秦乞仿佛盯着猎物般,“我还会再回来的。”
一声闷响,一只铁爪突然从怀仁的胸口伸了出来,铁爪中握着怀仁的跳动的心脏,然后用力,爆炸。
在秦乞震惊的眼神中,李瘸子从怀仁的背后出现了,对秦乞笑笑:“幸亏我及时赶到,要不然你就要被吃完了。快点过去,甬道口的柔风可以使皮肉再生,我去处理一下尸体。”
李瘸子将怀仁没有心脏的尸体拖到巨大的树藤根部,然后就想秦乞蹒跚走来。
风,依然轻柔,肠子生出来了,血液生出来了,肚子完好无损。秦乞揉了揉脸,难道一切都是梦吗?但为什么自己的心很痛,怀仁真的死了吗?为什么要吃我?李瘸子竟然会救我?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众生都颠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