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知道当时宗朝五合营有三营策反,追随帝朝反攻宗朝,但帝朝建立后却是再无半点那三营的消息。秦兄弟你父亲与你说了原因吗?”
“哈哈,蛮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古往今来都是如此,便连雄才大略的帝君也不例外,五合营是不会融于现世的。”秦乞忽的神情悲愤,浑身颤抖,双眼已然落下泪来。
刘云清猛地站了起来,竟是这般,刘云清也是听得气愤不已,都相传宗朝五合营皆是忠义之士,五合所向,天下无敌,没想到竟落得这般结果。一股凄凉心境瞬间从内心散出。
“想起旧事,不免伤怀,我没事,”秦乞擦干眼泪,接着道:“五合营每营都有名号,他们将自己名号皆刻在自己的武器上,方才你与梁庄比斗之时,我无意中看到他的软剑剑身上刻着一个‘隐’字,想必他就是隐锋营的风麾都尉无疑了。”
“原来他真的是宗朝余党,即是这样他又为何要帮我?”这其中秘辛没想到秦兄弟竟知道的一清二楚,刘云清心念一转,忙对秦乞道:“你的身份还有谁知道?”
“只有怀仁与大哥你,我知道我的身份定会带来杀身之祸,各域都有帝朝的暗探,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他们还在一直搜寻宗朝余党,不赶尽杀绝他们是不会罢休的。”
刘云清放心下来,拍了拍秦乞道:“今夜之事不能再向任何人提起,帝朝暗探神出鬼没,组织十分庞杂,一不小心就会带来杀身之祸的。”
秦乞释然一笑,站了起来,神情萧索道:“我是一个错误,本不该来到这个世上的,便算一死又何妨?”
刘云清没有再说什么,望着秦乞瘦弱的身影,心中苍然。
“小子与大哥十分投缘,明日怀仁一去,我心中了无牵挂,本想西去越牧州莲华寺拜偈,没想到大哥便是佛光和尚的弟子,真是机缘啊。”秦乞一扫先前不快,与其对着自身的不幸乱发牢骚,还不如随欲而安。
“那白爷?”刘云清见秦乞说得决绝,像似对未来不报希望,便提起对秦乞有恩的白若兰,希望秦乞能改变心境。
“我随白爷游历了两年多,为白爷录画了近百匹八骏后裔,随白爷走访这些良驹出没的地界,白爷与我有恩,但我自认为已经回报的差不多了,也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不能在依仗白爷了。”
秦乞坐回门槛,望着宁静的夜空,心中暗道:“其实最放不下的还是朗还珠啊,若我这般悄悄离开叶煌城,不知我们何时才能相见,秦乞看着刘云清接着道:“我知道你要做的事情危险重重,但我秦乞又岂是怕事之人,无论你愿意与否,我都要与你共进退,我们早先可是说好的,大哥要陪我去越吴道驿所探查黑骊马的来历的,不可食言啊,呵呵。”
“秦兄弟,你这是何苦?说实话,我都不知道这次还能不能活着回去,这当中关系已经不是我想象的那般了,如今便如黑洞,渐陷渐深,旁人皆想往出走,你却倒好偏要闯进来。”
原本还以为只要易云道人来了,凭借易云子入神的武技夺牌势在必得,但现在却发现这当中势力交错,天工牌早已被多方势力盯上了,到底谁可相信,谁是自己人,却真不好说。
刘云清见秦乞竟无所谓般靠在石墙上,望着渐亮的夜空,也不知在想什么。
一切等到易云道人来了之后再做打算吧,易云道人此次受恩师所邀,会谈些什么呢?看似易云却是与恩师有些恩怨纠葛,恩师十六年前将我弃之尘世,十六年都不曾见我一面,这个问题希望易云道人来的时候可以替我解答。
“刘大哥,看东边,那朝霞好美。”秦乞突然笑道,伸手指了指泛白的天际。
叶煌城,暗街巷
刘云清与秦乞隐在“右云朗都护府”后院外的高大榕树上,如今天色大亮,已是辰牌时分,刘云清吸了口清凉的空气,抚掉落在衣服上的露珠,看着胸前衣襟上那道补丁,对秦乞道:“看不出来,你这缝补的技术确实不错,”
刘云清话锋一转道:“无良,你带我来这里作甚?”
秦乞望着院内那棵日香桂,打开画板,小声道:“这可是我每日必做的功课,她马上就出来了。”秦乞靠在树杈上,将硬草纸铺好,从怀中摸出一块碳笔。
刘云清想起昨夜被沈怀仁不小心从柜中拉扯出来的那满屋的“美人赏桂图”,心中忽的明白了,原来这小子每日早晨便会在此偷偷画一幅朗家小姐的画像,想起还在石屋中睡觉的沈怀仁,刘云清又道:“咱们这般出来,却将怀仁一人留在屋中——”
秦乞摸了摸下巴的胡茬,打断刘云清,笑道:“那小子不用管他,到时辰自会醒来,不会误了他上船的时间的。”
刘云清没有再说什么,寻了一处宽敞的树杈,斜躺了下来,昨夜一夜无眠,现在确实觉得有些乏困。
忽的秦乞双肩抖动了一下,只见从花草遮掩的后院缓缓步出一位妙龄少女,刘云清知道这便是昨日下午在都护府门前见到的那位身穿紫黑罗衫的朗家小姐。
如今朗家小姐已换了一身浅红云衫,一晃便走到了桂树下,白净修长的右手捧着书卷,却是踱着瑶步读起书来。
刘云清躺在树上,虽只能看到女子的侧身,也瞧得心中畅然,“这女子气质竟如此出众,沉静优雅,侧面瞧去曲线玲珑,身段优美,看似桃李年华,比之秦兄弟也就小了一两岁,若两人相合,却是美缘。”刘云清不住暗叹口气,无良身份悬殊,却是高攀不上的。
刘云清不禁向秦乞瞧去,只见秦乞已经全神贯注的画了起来。
院中女子毫无察觉院外不远的榕树上竟有人正在偷窥她,晨风轻扬,日香桂上点点黄花飘出浓郁的清香,女子不觉轻合美眸,柔长的睫毛随风微微颤动,翕动着小巧的鼻子,显得可爱至极,女子将书卷合了起来,扬起美丽的面庞,露出一丝羞涩的微笑,樱唇轻启,贝齿隐现,却是轻吟出一首诗来,正是:“月宫秋冷桂团团,岁岁花开只是攀。共在人间说天上,不知天上忆人间。”
女子的声音轻柔却荡人心弦,似乎有不尽的哀愁要通过诗句轻吟出来,刘云清听得不由一愣,而秦乞更是放下了碳笔,口中不住轻声自语:“我听出来了,你的心中其实很是寂寥,你牵挂的那位公子是何人呢?真想见见他。”
秦乞眼神再无先前那般明亮,此刻尽显黯然,轻叹了口气,默默地画了起来。
刘云清看到秦乞这般表情,明白了一二,“原来朗家小姐芳心暗许,却不是我秦兄弟,哎,苦恋十年,却又不告诉人家姑娘,人家甚至连你这个人都不知道,不行,”刘云清心中暗道:“我定要帮帮无良。”刘云清打定注意后,不动声色的躺在树上等待良机。
“小姐,茶点做好了,趁热吃些吧。”忽的后院隔门跑来一位清秀的小丫鬟。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朗家小姐望着桂树轻叹口气,却是颇显幽怨,施施然向隔门走去。
“刘大哥,我们也走吧。”秦乞将碳笔揣进衣中,收拾起了画板。
刘云清见机会来了,当下不言不语,左手藏在身后,暗运功法,向身后树枝拍去,一声微响过后,只听秦乞轻呼一声,想要去扑救已然来不及了。
只见画卷随着晨风晃晃悠悠向后院飘去,秦乞一惊,忙隐在繁密的树叶中,生怕被自己心仪的人看到了,刘云清本就隐秘,也不用躲闪,只是脸上带笑,望着后院的一举一动。
晨风来的却是时候,云衫女子垂肩长发像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温柔的轻轻抚开,露出那段如冰雕玉砌般光滑的脖颈,让隐在树上的两个家伙一饱眼福。
女子忙将吹散的长发抚平,突然从空中飘下的画卷轻轻落在女子眼前。女子轻“咦”了声,弯下柳腰,将画卷捡了起来。
树上的刘云清看的心中畅然,“这多好,这不就认识了吗,整个叶煌城只有无良会这素画,只要她稍微打听一下,便会知道‘素画秦乞’的盛名,到时说不定——”刘云清对自己做的好事,不觉沾沾自喜。
而此时的秦乞却是心中坎坷不安,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女子素手拖着画卷,久久没有动作,小丫鬟见小姐忽的不言不动,心下疑惑,便走了过来,一看之下忽的掩嘴惊呼:“小姐,这——这画上女子分明便是你啊,竟画的这般漂亮。”
女子听到丫鬟惊呼,当下双颊飞上两朵红晕,煞是好看,只听女子小声道:“这画上女子美貌我千百倍,怎么会是我呢?”女子却是当场否认了。
树上秦乞听得心中一凉,便似掉进了寒冷的洞窟,脑海中一片空白。
便在此时,忽的一阵轻吟传入秦乞耳朵,秦乞更是浑身冷汗直流,脸上憋得赤红。
原来云衫女子发现了画卷旁自己写的情诗,听来正是:“十年相思桂花开,却是明珠照我怀。梦入月宫捉玉兔,路过瑶池还珠来。”
“这首诗好肉麻啊,小姐,却是写给你的吗?嘻嘻。”小丫鬟伸出香舌,不住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