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刘云清随众人回到驿所时,白猴和黄虎早已安排妥当,候在门前。
从大厅中飘来的饭菜香气令刘云清不禁吞了吞口水,半日的奔劳不说又与周德在校场斗武,肚腹早已空泛。
“周哥,刘管事,这边坐。”白猴将刘云清迎到大厅靠窗的位置坐下,便将桌上酒坛泥封拍开,为众人盛酒。其余哨卫也早已自寻位置坐了下来,一时大厅灯火通明,人声杂躁,却是热闹不已。
这一路驰来,刘云清早已领略过这些驿兵的热情,这些个兵汉子多是性情豪爽之辈,与之相处尽可随心。
“众位弟兄,响马贼竟欺咱十三所无人,今夜咱便让这帮宵小有来无回。干了这杯,便都给我吃饭,吃饱了便下去按计划部署,不得贪杯,听清楚了吗?”周德端起酒碗站了起来,对刘云清笑道:“刘兄,咱们干了这杯。”
众哨卫“乒乒乓乓”皆站了起来,相互吆喝,豪言壮志不断。
刘云清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心中豪情陡生,对周德肃然道:“周兄,既然我也喝了这碗酒,那么今夜这行动也应有我刘云清一份。”
周德听得一愣,随即豪爽一笑,道:“刘兄果真汉子也,别的不说了,咱俩对饮三碗。”
“周哥,说好只喝一碗,今夜都要听你号令,还是别喝了吧。”黄虎见自己上司酒虫上脑,忙出言劝道。
“我老周什么量,你们也知道,去去去,少磨叽。”周德将酒添满,对黄虎摆了摆手。
“周哥——”
“叫你别啰嗦,否则今夜让你守大厅。”这句话听得黄虎一楞,忙低头吃饭,不敢再言,心下嘀咕道:“您老周酒量是大,但酒后发飙也是出了名的。”
“周兄,黄虎兄弟说的没错,既然有任务在身,还是少喝为妙。‘少饮壮胆,多喝滥性’啊。”刘云清将酒碗推到桌边,拿起碗筷吃起饭来。刘云清早已饿得心慌,却又如何肯与周德再对饮斗酒。
周德输了斗武,便想在酒桌上挽回点面子,可众意难违,便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闷声吃起饭来。
“周兄,你说这响马贼今夜会出现,却是派了探子点了窝吗?”刘云清吃着无聊,便将心中疑惑道出。
“这事说来也奇怪,咱们是推测出来的。”周德抹了抹嘴道。
“噢,愿闻其详。”刘云清吃了两大碗米饭,搁下碗筷待听周德的下文。
“也就一个月前吧,军马开始相继失踪。一个月下来这伙强人共做了五次,每次都相隔六天,咱也派人将此事上报了兵部,但他们也没个说法,只是要咱们谨慎些。”周德令人换上茶水,靠在窗边,黑脸映着笼灯,闪闪发亮。
“其实上头也派人探过这附近的林子,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现。”白猴边收拾碗筷边插嘴道。
“说来真是怪,这上千里的驰道,几十所官驿,便偏偏咱们十三所出了这等丢面子的事。”黄虎也道出了自己的看法。
听到这里,刘云清也算明白了些,今夜便是那六日期限,若无意外,那伙神秘的响马贼便会现身了。
“既然这伙强人如此神秘莫测,想必也不是好对付的,周兄可部署妥当?”刘云清若有所思道,心中隐隐感觉不妙。
“呵呵,刘兄问的好,且听咱老周布置是否有所纰漏?”周德黑脸一笑,颇为自豪道:“咱这驿所共哨卫一百一十人,分二十弓箭手埋伏在屋顶,一可查探后院动静,二可居高临下替咱打掩护。分五十钢刀队埋伏在后院附近,一出情况便可上前掩杀。再分三十刀斧手埋伏在驿所后面的林子里,响马贼一出现便可从后围抄,使其首尾不得相顾,阵脚自乱。其余十一人守在驿所中,以应不时之需。”
周德顺嘴说来,听得刘云清心中澎湃不已,“这等部署环环相扣,据此地势再合适不过。不想这周德竟也是一位带兵的好手,不仅善于练兵,又精通布阵。等自己北上归来定要范大人将此人调到松江郡以备海妖之乱。”
过了半个时辰,众人也都吃饱喝足,整顿完毕。便按部署行动起来,大厅中便剩刘云清和周德以及各领队的领头。
便在众人商讨抓贼大计之时,前门的哨卫忽闯了进来,走到周德面前小声道:“周哥,来了个老道人,想要在此留宿一晚。”
“老道人?可验过凭引?”周德眉头一皱道。
“验过了,是闽牧州灵云山的道人,此去越牧州论道。”
帝朝重教,凡儒释道中人可借凭引留宿官驿,与往来邮差同等待遇。
“走,随咱去迎那老道人。”周德心中忽的烦乱,今夜还真他妈事多。
“贫道易云,见过诸位军爷,今夜讨宿,多有打搅。”周德方行到门前,一位老道便迎了上来,老道嗓音柔和,听得众人心中一阵舒坦。
“不打搅,不打搅,道仙请进来坐。”周德见这老道人相貌气质皆不凡,当下不敢失了礼数,忙将易云道人迎了进来。
“灵云山易云道人?”刘云清似乎听师父佛光提起过,当下仔细向易云瞧去,只见易云道人端坐在桌前,将腰际长剑解下放在桌上,气定神闲,吐纳绵长,似有不弱的功法。
“道仙是在这里用膳还是令人送到您的厢房去?”周德陪在一旁低声道。
周德如此豪爽之人,见了道教中人也不禁拘谨起来。
“军爷不必客气,贫道在路上已用过膳了,这便讨间厢房,各位军爷请自便。”易云轻抚飘然长须,向众人轻施一礼,站了起来。
“白猴,为道仙寻一间上房。”
周德见二人上了阁楼,便将黄虎拉到近前低声道:“今夜事多,让老道人不可夜间走动。”黄虎领命而去。
此时已近辰时,整所官驿渐归平静,只有屋檐笼灯随风晃荡不休。
刘云清在厢房熟梳了一番,便向大厅走去,各队人马早已埋伏就位。各领头皆聚集在大厅,做最后的商讨。
刘云清下意识摸了摸胸口,眉头忽的一皱,“自己身有要命,天工牌更是不得有失,今夜定有场恶仗,还是藏在褡裢中为妥。”想到这里,刘云清忽转回厢房,将油皮信封塞进褡裢,又将褡裢藏在床褥下,做好这一切,方安心来到大厅。
“好了,按计划行事,大伙散了吧。”周德提了柄陌刀,与刘云清向后院马厩行去。
后院为养马之所,四周多植有高大梧桐,一来可以遮阳,二来可以隔声,使马厩显得阴暗寂静,这样可以使军马得到更好的休息。
此时正是玉兔落梧桐,天黑风又高,四面掩杀伏,只待马贼现。
周德常道“今夜事多”却是不假,在院外一颗高大梧桐之上,多事之人另起密谋。
“小法,这些哨卫这般部署,却似知道我们今夜要来吗?”道相叼着梧桐新芽,疑惑道。
“不可能,这事他们怎么会知晓,看他们的部署,像是后院将起祸端,而我们在院外,却是与他们不相干。”
“怎么这般巧,今夜还真是事多啊。”道相靠在枝丫上,接着道:“小法,要不我们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师弟,你总是这般贪玩,我们是有任务在身的,”小法淡淡道:“今夜却是事多,好不容易等到如此良机,可与他们不动刀兵,不可冒失,知道吗?”
“我是担心那老道,看样子应是隐派的人没错了。”
“隐派中人自称救世卫道,若后院祸端一起,他肯定会去凑热闹。这时便看你‘暗影’的身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