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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一,荆江城北郊
虽然还有四日才是大节,但是各大牧州都已经开始举行起盛大的集会,每座城池都是张灯结彩,一派欢愉。
依照千年来的习俗,在大节这一天要吃粽子、赛龙舟、挂菖蒲、喝雄黄酒、做香角子、贴五毒、放黄烟子、吃十二红。这才刚进入五月,迫不及待的百姓便像过大节似的,喜气洋洋的开始了各项活动。
但今年的端午相比往年却有不同,今年的端午前要进行祭天大典,由帝君亲自主持。生活在帝朝三十多年了,大多数百姓甚至连帝君的容貌都没有见过,这一次绝对是难得的机会。
所以今年的五月可谓是过双节,一大早百姓便出城向荆江城北郊赶来,人流多的地方,商贩必然也会不少,这其中自然有住在荆江城贫民区的王老虎和饺子王。
“这里?”饺子王皱着眉头,道:“这里会有人经过吗?”
王老虎望了望刚露出半个脸的朝阳,将扁担放在地上,坚定道:“就是这里,而且绝对比大道的人流多。”
“老虎叔说的不错,今天我们绝对能发一笔小财。”只见一个长相俊俏的小童忽的从饺子王的手推车上探出头,笑道。
“看看,小道仙都发话了,铁定错不了。”王老虎也不再罗嗦,将扁担中的食具和材料尽数摆了出来,然后又从衣襟里摸出一道粗布横幅,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王老虎粽子外加十二红”等字样。
饺子王见王老虎将横幅挂在扁担上,又将扁担竖立起来,山风吹过,灰色的布条“呼呼”招展。
饺子王见伙伴已经下定决心将摊子摆在这荒无人迹的地方,无奈的叹了口气,将小童抱下车来,然后又仔细观望起周边的环境。
这二人到底在争些什么呢?还有那小童不就是易云子的徒弟王岱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些事情还要从四月中旬说起,当日正好有从各牧州而来的商船在汉水暂泊,所以这二人便准备出城进购一批货物,好在大节这两天做买卖。
便是那日这二人遇到了刚从南方赶过来的易云子师徒,易云子询问了刘安世的事情后,便将王岱宗交与二人代管些时日,并给了二人一些银两。而饺子王正好没有子嗣,又见这孩子长得清秀可人,心中欢喜,便连连点头应允了,所以王岱宗这些时日一直由饺子王带着。
作为行商,无论是大商贾还是小商贩,他们对于集市人流,百姓需求一切有关利益的因素自然比常人敏锐。
今日帝君要在真武山举行祭天大典,前往真武山的百姓定然比之平时要多出十倍不止,这么多的人流在行商眼中那都是契机,都是钱。
这二人也不例外,天未亮便出了城,想寻一处好地界设摊做买卖。
寻来寻去却没有合适的地面儿,真武山上除了作为御商的四大家外,又岂容别人插足。而山脚下更是设不得摊位,那里都是禁军把守,搞不好会被当做可疑人物直接斩杀。
这般说来,只有通往真武山的各处要道了。真武山在荆江城与长江之间,通往真武山水路皆可,能坐上船的那都是有财有势的人家,所以绝大多数百姓还是选择了走山道。
其实荆江城北门有三条大道可直通南郊的凤凰山,岘山,真武山。但如今通往真武山的大道早就被荆江城的城卫与箫公城的驻军严密把守起来,这大道是留给朝官和有身份的人通过的,平民百姓想都别想。
所以百姓只有从岘山绕过去,然后走山道。但令王老虎与饺子王没有想到的是山道两侧比较平坦的地面儿都被其他小商贩瓜分了,自己却是晚来一步。
二人沮丧之下只得再换地面儿,水道、大道皆没自己的份,如今连山道都不行。
王老虎扛着扁担,饺子王推着木车,车上坐着王岱宗。三人漫无目的又行了一段路程,等来带真武山西侧的时候,整个天色已经大亮了,大典在巳时举行,看来无论如何这个也赶不上趟了。
两个大男人皆唏嘘一声,坐倒在山坡上,便在此时,却见坐在木车中的王岱宗忽的跳了起来,用稚气的童声对两个小商贩道:“老虎叔,饺子叔,我们如果将摊位设在前面那道谷口,说不定比其他商贩赚的还要多。”
王岱宗的话听得二人一愣,而王老虎最先反应过来,猛的一拍后脑勺,大笑道:“小道仙提点的是,提点的是,饺子王,这回我们绝对赚了。”
饺子王将王岱宗拉到怀里,摸了摸其额头,又站起身来,摸了摸王老虎的额头,口中疑惑道:“脑子都没有发热,难道是我出现了幻觉。”
“你他娘才说疯话呢,你看啊,”王老虎伸出手指,一边指着地形一边对伙伴道:“这里是哪里?这里是真武山西侧,那道山梁是柏阴山,两山之间的这条山道可直通荆江城西门,而且比之其他回城的路,不仅路程短,而且还好走。等大典结束的时候,绝大多数香客定然会选择这条山道回城,又饥又渴的人们若是在途中看到我们的吃食会怎么样?”
饺子王似乎有些明白了,“若他们果真选择这条山道回城,那么将我们的吃食作为回城前的垫肚儿在好不过了。”
就这样经过一番讨论,二人来到了这处谷口,回城山道的必经之路。
二人利落的将所有的摆设布置妥当,这才惬意的坐在小板凳上,靠着温暖的石壁,悠闲的晒起了太阳。
“老虎叔,听说荆江城昨天又着火了,这真的是吗?黄姨昨晚说天上的大神都开始震怒了,先是后土,如今又成了祝融。”王岱宗盘腿坐在木凳上,望着咧嘴傻笑的二人。
后土指的是土神,百姓迷信都相信地震是土神发怒了,而火灾则是祝融火神引起的。
“啊?你又听饺子王家的婆娘乱说了,这几日临大节,大家晚上都要放黄烟子,放不好不就引起火灾了吗?”
王老虎口中的黄烟子就是北方的炮仗,只不过里面装的不是硝药,而是雄黄,点着后不响,只是冒出一股黄烟,一般燃不尽被扔了就容易引起火灾。
“就是,就是,别听婆娘乱说。”饺子王见王老虎说的有道理,也附和道。
“可是这火灾不像是黄烟子引起的,黄烟子不会引起这么大的火灾。”王岱宗摇了摇头,对王老虎的解释却是不以为然。
“不是黄烟子,难道会是火神发怒了?”王老虎嗤之以鼻,小孩子毕竟是天真幼稚,就喜欢相信那些神怪蛇怪的故事。
“在大家还没有放黄烟子的时候,北岭的山林发生过火灾,然后是却月城也发生了两起。最后才是这荆江城。”王岱宗摇头晃脑,继续道:“黄姨说,一定是从北岭树林中跑出来了会放火的妖怪,不然就是出现了纵火犯,趁着大节故意纵火。”
“我说饺子王,都两年了,你们家婆娘还在研究巫术啊,这教给小道仙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王老虎皱着眉头,看着饺子王。
“没,没有啊,虽然我家婆娘是滇牧州的苗人没错,但不是黑苗。自从嫁给我,就没有弄过那些东西,可能是说着逗孩子玩。”饺子王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
“哈哈,没想到这荒野中竟然也有人设摊,快过去,吃上一顿。”
“这两个商贩不简单啊,倪丁,看那边。”
“我正奇怪呢,原来如此,这才是会做生意的人呢。”
王老虎与饺子王忽的一惊,下意识的望了望天际,太阳还在东边呢,怎么这个时候会有人出现在这里,这里虽然回城方便,但是去真武山却是不好走。
随着说话声临近,三道人影便从蓬乱的茅草丛中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