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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和的话令岳铉嘴上浮现一丝冷笑,却也不言语,定定坐在塌前。一个下级官员坐着,而站在对面的人却是整个北戍军的大将军,虽然帝朝的武者与儒生可以见官不拜,但是在军中该有的礼仪还是不能省略的。这岳铉未免太过放肆了吧?
光凭这一点阎文应便能治岳铉一个藐视上级之罪,至少也能拖出去打个八十大板。若是在战争期间完全可以当斩!
阎文应虽然草包一个,但深谙为官之道,自己入驻萧公城还不到一个月,根基不稳,缺少亲信。在大换血之前是不会轻易动任何一个人的。所以阎文应只当作看不见。更何况此时阎文应心中只想着玉虎的事情。
而季和也看到了这一点,心中更是气愤不已,阴险的抖出了句话,待看阎文应的反应。
阎文应脸色微变,将视线重新集中在岳铉身上,故作威严道:“有人跪在我府衙中说今日中午军中有人在萧公城行劫,可有此事?”
岳铉听后一脸茫然的望着表情滑稽的阎草包,然后耸了耸肩,身板挺的更直了。
阎文应见岳铉不言不语,强压着怒气道:“今日中午你们在哪里?”说完恶狠狠的扫视了眼站在岳铉身后的二人。
“今日午时?”岳铉没有丝毫犹豫,义正言辞道:“这里是萧公城外第一个千户所,我们的职责便是修筑防御,屯田储粮。没有将军的命令我们一刻也不敢离守。”岳铉心中也是纳闷不已,这阎草包真的是来找茬的吗?为了一个玉虎竟然不远百里风尘仆仆的赶来这里。
岳铉驻守的千户所位于萧公城百里之外的平原地域,天威府设在珞珈城中,这阎文应渡汉水,绕山丘,赶了一个多时辰路便是来向自己所要玉虎,这个理由令岳铉不禁失笑。
此时营帐外聚集了一大帮千户所的士兵,但碍于军纪,都只是远观而已,却不敢围过来。
忽的营帐被一队黑甲军揭开,看样子却是阎文应的亲兵到了,只见这些亲兵从帐外搬来了太师椅,连茶点都一应俱全。阎文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面有得色的坐在岳铉对面,接过精美的盖茶碗,轻轻咀了一口。
“说得好啊,”阎文应看了一眼岳铉,淡然道:“既然如此敬职,想必这忙碌了一天,连衣服也没时间换吧。”
岳铉一听,忙道:“换衣服事小,屯田修筑事大,卑职还是能分得清徐缓。”
阎文应见岳铉顺杆爬,当下嘿然一笑道:“岳千总的确我军榜样啊,不错不错。”忽的阎文应话锋一转侧头喝道:“传车夫。”
话音刚落,只见一位满身血污的中年汉子滚进帐来,对着阎文应不住的磕头。
“把你对我说的话,当面再说一次。”阎文应微微颔首,以示安慰。
“当时,当时就是这身穿黑甲,颈缠红巾的军爷将草民痛打一顿,然后将车中的木匣子掉了包。”车夫低着头,磕巴的说完,就合身滚了出去。
岳铉脸上已浮现一股怒意,一双长眉崩的笔直。
“如今被人指证,还想抵赖吗?若是识相便乖乖交出来,不然等搜出来那可不好了。”季和瞅准时机,开始煽风点火。
季和心中早有打算,这玉虎无论搜出来与否,这岳铉都要认栽,搜不出来则肯定是岳铉变卖了。若搜出来玉虎是假,则一口咬定是岳铉搞的鬼,若是真,其也免不了一通责罚,无论哪种情况对自己来说都有好处,只要自己一口咬定这玉虎是真品便可。
这军队犯了罪与地方上可不一样,应该说比较野蛮。帝朝制,凡犯盗劫者,刺字与耳后,若是重罪则要刺在面部,这就是所谓的黥面了。
季和心中阴险的想法,岳铉自然不得而知,没想到阎文应竟然如此兴师动众跑来治自己的罪,这是岳铉没有想到的。阎文应为了玉虎都能舍弃了美人,这区区百里之地又怎么能阻挡呢?
正待岳铉心想应对之策时,只见季和抬起左手,轻轻一挥,一对亲兵便冲进帐中,准备强行搜寻。
“你们干什么?”小伍与小德再也忍不下去了,纷纷跳了出来,挡在亲兵之前。
“哟,若非心中有鬼,怎么如此紧张。”季和一声冷笑,转首对一脸铁青的阎文应道:“这里空气不好,请大人移步帐外,玉虎定在帐中,待儿搜出来!”
阎文应一甩宽袖,闷哼一声便向外走去,走了半步忽的有回头道:“岳铉,看在廉侯的面子上,我对你一再宽恕,没想到你屡次犯我军中铁律,所谓事不过三,这一次定要你一个说法。”
季和见阎文应气呼呼的随着亲兵出了营帐,这才不急不缓对脸色阴沉的岳铉道:“我说岳兄,你这是何苦,非要等到搜出来才认罪吗?”
“老子再说一遍,这营帐没有什么烂玉虎,有的只是一柄锋利的精钢剑!”岳铉左手悄悄伸到股下,将玉虎塞到了木塌下面。
季和身子一震,一脸惊怒,竟然敢威胁自己,季和惊吓之余忽的又笑了起来,有干爹撑腰,想必这次定要你岳铉在这帝岳军呆不下去。“给我搜!”
“我看谁敢?”小德沉声道,“嗖”的一声,抽出半截腰刀。
这些个亲兵都是阎文应府中的家兵,与北戍军不是一道的,此时见对方率先抽出了武器,当下也不再客气,一个个黑着脸膛,提刀在手,便向前营帐中强行冲撞而去。
而季和却站在帐门口,冷眼看着一切,这次自己有十多号帮手,定然不会再上次的哑巴亏。
军人脾性都火爆,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小伍与小德热血上脑,直接就迎了上去。黑甲军都是以一敌五的好手,小伍与小德虽然敌不了五个,但两三个总没有问题。
季和见着十多个亲兵竟然撞不进去,嘿的一声,便抽出腰刀,趁其不备,一刀砍在小德的左臂上,小德闷哼一声,额头已渗出豆大的冷汗。看来这一刀看的着实不轻,半个衣袖都被鲜血染透了。
“小德,”小伍忙回身将小德扶起,这防御一旦松懈,便如逆水行舟,瞬间溃退开来,一干亲兵终于冲到了营帐深处,开始翻箱倒柜的搜寻起来。
念在都是军人,小伍本是手下留情,只是用刀背拍打,没想到这季和竟然如此阴险。小伍将受伤的小德扶到营帐中间,大吼一声便向季和扑了过去。
此时亲兵们已经将营帐为了一圈,看来这次的确如季和所料,吃亏的不再是自己。
“小伍,退回来。”岳铉缓缓站了起来,扶着小德坐在软榻上,从怀中摸出一瓶金疮药,轻轻撒在小德的伤口上,然后将自己颈间的红巾解下,将伤口紧紧缠住。
“小伍,此事是我们错了,不要在闹下去了。”岳铉摇了摇头,然后站了起来,轻声道:“照顾好小德。”
“大人,在柜案中发现了一个香木盒。”
“大人,在软榻下面发现了玉虎。”
随着亲兵的传报,阎文应兴奋的冲了进来,一把从亲兵手中抢过玉虎,然后眯起眼睛自己的鉴定起来。
“体如凝脂,精光内蓝,白、透、细、润四品皆上,果然不出所料,这是真玉啊。”阎文应似乎大为激动。
如此结果对于季和来说并不算最好,因为此时的阎文应神情激荡,定然不会严办岳铉。
“岳铉行劫在先,又拒不认罪,还带头闹事阻拦搜查,再加上藐视长官,屡教不改,便这些也足以当斩!”其实事情并没有季和说的这么严重,季和只不过是说给阎文应听而已。
“放你娘的臭屁,谁敢斩我老大?”小伍听到最后,怒极反骂起来。
“住嘴,小伍。”岳铉当场喝止。
阎文应命亲兵将玉虎小心装进香木盒中,这才回过神来。“岳铉,如今人证物证俱全,你还要辩解吗?”
“没有。”岳铉一脸沉静道。
“好,最案已成,那么便要依法处置,关入军牢,等上报了兵部在审吧。”阎文应其实并不像动岳铉,至少现在不还没到时候,所以说的十分含糊。
季和一听便急了,“干爹,如此判罚,如何服众啊,这萧公城可是干爹一人说了算啊。”季和心中急切,连干爹都叫上了,这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便是提醒阎文应廉如海已经下台了,不用再顾虑。
阎文应斜眼一瞧季和,心中忽的烦躁起来,这小子与岳铉有仇,却向借老夫的手除之,但如今局势未稳,这岳铉又是廉侯的义子,实在是动不得啊,季和还是年轻,不知道这官场的微妙。
“大人,这件事圈因小人引起,那车夫撞了我,然后岳千总救了小人,本来便没有事了,却是小人手痒,将玉虎偷了出来。这一切都与岳千总还无关系,还望大人明鉴啊。”小伍见阎文应要治老大的咀,忙跪在地上要替罪。
“小伍,你快起来,这没你什么事,别胡言乱语。”岳铉暗劲一发,想将跪在地上的小伍扶起来,不想着一拖却没有扶起。
“老大,咱小时候经常进牢子,也习惯了,这进去一两天就放出来,没事,还谁都一样。”小伍倔强道。
阎文应眼中一亮,这小伍这局搅的好,阎文应接着小伍的话,道:“事情原委即使如此,那边讲小伍关押入军牢,等待进一步的审讯。”然后又看了一眼脸色阴沉的岳铉道:“岳铉身为千总,不能及时约束部下,罪当罚,便免去半年的饷钱,以示小惩。”
季和见竟是如斯结果,心中忽的一滞,吓出了一身冷汗,难道这是干爹的警告,嫌我多嘴?季和偷眼向阎文应瞧去,见阎文应一脸喜气,竟是高兴非常。这大将军当得可谓另类啊,季和只能如此感叹,同时对岳铉的恨意更深了一层。
同样身为义子,岳铉是廉如海的义子,而季和却是草包将军阎文应的义子。季和心中不甘,不甘一辈子落了人后,如今三侯下野正好给了一个展示自己的舞台,无论如何,季和是不会放弃的。
草包将军走了,岳铉的宿醉也醒了,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堕落至此,害的兄弟也跟着自己受累。侯爷,我还是决定去找你,如今这北戍军已经变了味,很快就会面目全非,我是真的不想再待下去了。
岳铉望着将坠的夕阳,如是想着,忽然脸上浮现如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