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永恒的你,一起孤单。
纪录炙热的爱,成双走完。
纪录爆裂的疯,活到美满。
纪录静谧的河,重回迷幻。
一条波光粼粼的河中,两条黄色金鱼刚刚逃离了河面上渔民的捕食,雌金鱼快要产卵了,这是它第一次做母亲,可令雄金鱼大吃一惊的是这一胎居然只有一颗卵,更可怕的是这颗卵竟然直接跳过了胚胎期变成了一条血红色的小金鱼,在水中乱窜的红色小金鱼似乎还长着一嘴食人鱼才会长的尖利獠牙!
在人类的口中流传着一个经常被言情文学作者使用的著名谣言,他们说金鱼只有七秒钟的短暂记忆,但很多科学家已经推翻并驳斥了这一矫情的说法,他们认为某些鱼类的智力甚至比人类还要高。那对于这条基因突变的红色食人小金鱼呢?它又该如何在这条暗流涌动的河里度过一生呢?
一切故事都始于那个灼热混乱的南粤家乡起爆点……
王家卫先生的电影《一代宗师》里有一句台词,叫南粤子弟火气旺知荣辱。一方水土的独特气候会造就一方人的天赋属性,人们常说北方人刚烈大度、南方人阴柔小气,实际这句话大错特错堪称井中蛙意淫的范例,尤其是对于燥热的南粤地区来讲。从下南洋到唐人街、从四大寇到黄埔军校、从内外战争到地下江湖,南粤的传奇过往一直都是正史或野史中被作家们大力挥毫泼墨的对象。有一句流传至今的老话形容的堪称美妙:天上雷公、地下海陆丰。时至今日,若北方同胞们能够放弃固有偏见到那里亲身走一遭,你会发现原来这里才是狂躁天堂。但不建议人们真的去,因为它绝不是个适合踏青旅游的地方。
这是个海陆丰的潮热清晨,但今天不像往常那样如桑拿房一般残酷。一只挥舞着纯白之翼的天使飞入了一个正在酣睡男孩的春梦中,可关键是,这只天使好像是个男人。暂时没有持械斗殴、暂时没有毒品泛滥,晨光透过窗纱洒落在一个男孩满是伤痕却又白嫩的身体上。这个男孩的青春期列车早已脱轨,在他的卧室墙壁上贴满了日本漫画里多位始祖级杀马特人物的海报,这些主人公都有一个默契的共性,都比较洗剪吹:樱木花道、我爱罗、漩涡鸣人、贝吉塔……
二十平米的卧室里没有多少家具,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张单人床,落满纸笔的书桌上一摞摞堆得像小山似的书本摇摇欲坠。单人床上,男孩一脚踢开被子翻身了,床单上露出了一块湿湿黏黏的印记,这个小子又梦遗了。
高考已经结束一周,而这一周是金豆豆十八年来最平静的七个日夜。
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缝隙,一双眨动的丹凤眼小心翼翼的窥视,这是豆豆的母亲陈妈妈,陈妈怯声低语的呼唤儿子起床,可豆豆毫无反应、口水已经湿透了枕巾。母亲无奈蹑手蹑脚地潜伏到床边,她轻抚着儿子额头上已经愈合的伤疤说:“豆豆乖,给老妈起床了,豆豆?”豆豆的小手轻轻伸入内裤中刺痒的挠了挠,他终于睡醒了,朦胧的眼神轻轻斜视,他忽然冲着母亲怒吼:“你不懂敲门啊?和你讲了多少次了!”
“睡睡睡!苍蝇小时候你属蛆的?今天是填志愿的日子!你是不是和我讲好了要坚持到最后的?窝囊废!”
“你去死啊操!”豆豆瞬间又疯子般的撒野了,他厌恶这个自以为是母亲,他快要忘了什么是最基本的尊重。半年前的一件事让极端叛逆的金豆豆与暴躁母亲达成了一项协议:只要考上大学豆豆就能单独离开家乡想搞什么就搞什么,母亲选择放手再也不管。而引发协议的那件事情,就是父亲金鹏惨死于街头。
作为暂时性中产阶级的代表家庭,金家的所有摆设都像是售楼处的样板间一样规矩。金豆豆一家属于当地的移民大户金氏一族,金这个姓氏可不仅只属于朝鲜族,在这块土地上共有两支金氏望族,他们同根同源都是几百年前来自于长江下游流域的汉族移民,但自从定居此地后他们就开始了无休止的内斗。其中实力较弱的一支靠着村中的地皮拆迁发家,靠着经营廉价手工业工厂而飞黄腾达,又伴随着产业升级与转移面临没落;实力雄厚且颇具神秘色彩的另一支,大部分人都发展于海外地区。海陆丰金氏大家族的往事,几乎就等同于南粤氏族的一部近现代兴衰史。
金豆豆,这是一个几乎从出生时就自带狂犬病病毒的孩子!
年幼时的豆豆生活在宗族的村子里,在所有家族成员的眼中他简直就是**桶转世,用棍棒代替糖果、用火焰代替橙汁、用脏话大全代替你好再见,他可以从早上七点持续不间断的惹祸到凌晨十二点。但更重要的是,这个孩子除了狂犬病天赋外还有另一个变异技能,小学四年级时,家人们惊奇的发现金豆豆拥有着几乎过目不忘的记忆能力!
豆豆即将要读初一的时候,父母为了儿子的未来着想把家从村子富丽堂皇的别墅里搬了出来,他们选择移居到相对比较文明开放的城市新区。这个并不奢华的家面朝大海,客厅的风水财位上矗立着一个实木铜锁柜子,柜子上摆放着父亲的黑白遗照,照片前还是日复一日的放着杯花茶与几炷清香。餐桌旁的豆豆愤恨抠着眼屎,母亲已准备好了丰盛可口的早茶,这是一对从来都不愿意主动交流的爆裂母子,可陈妈妈还是再次尝试开启了和谈:“想好要报哪所大学了吗?和我说说吧,给个面子?”
“没想好,不知道,随便。”豆豆冷言冷语回应。
“随便?好,省的废话了,我替你决定,你知道丹木理工大学的对吗?你就报那所吧。”母亲自顾自的边吃边说。
“随便,反正我这种渣子连抹墙皮都不配,狗屎大学也没我吃屎的份儿。”豆豆对自己的憎恨似乎比厌恶母亲还要剧烈。母亲忽然瞪大眼睛被激怒了:“你讲谁是渣子?你再讲一遍?”
“我讲我自己又没讲你,瞪我干什么?干嘛?生气了?那你打我啊!”豆豆刚说完,母亲泰山压顶的一巴掌将豆豆扇了个金花四溅。从小到大,溺爱自己的母亲骂归骂,但她再生气也从不动手,这居然是她生平第一次打儿子。母亲被气哭了:“我没生气我生了你!金豆豆,你是个男孩子你也快是个男人了,你半年前对我、对你爸爸发下的誓还算不算数了?说啊你!”无言以对、无颜反击,豆豆低着头看着裤裆,他的心里全是一片片碎裂般的愧疚。
那是七个月前……
天生聪慧却无法管教的金豆豆离开了中学校园,他还是不出父母所料学坏了,豆豆与一帮挥金似土的纨绔子弟溜到了东冠市整天厮混、夜夜笙歌,他完全忘记了什么是回家。夜店、酒吧、兰博基尼、搞辣妹、破处女,这个十七岁的毛头小子提前玩转了成人世界里的物欲游戏。金豆豆不愿继续学习真的是暴殄天物,他把过目不忘的记忆能力只用在了数女人的大咪咪上。直到十五天后,金鹏历尽艰辛好不容易找到了离家出走的儿子,但无可救药的金豆豆居然与狐朋狗友们一起把自己的亲爹爆打了一顿。据传说子殴父是会被雷劈的,当天还真的是乌云密布雷声轰隆,只可惜雷公劈歪了。一个小家的教育永远敌不过一整片环境的熏陶,金爸爸已经尽力了,弱小的他无法对抗无孔不入的诱惑。三岁看大,金鹏只是后悔没从小就把孩子带离海陆丰这片肮脏故土。
父亲金鹏是家族里罕见的一位知识分子,他希望儿子不要像其他人一样靠祖上遗产和争夺地皮瞎混一辈子、更不要走上歧途,所以任凭年轻人们一次次的嘲笑与推搡他还是没皮没脸的跟在儿子身后。最终,在一场豆豆挑起的街头富二代械斗中,金鹏拯救了儿子的生命,却也倒在了一帮流氓的砍刀下。少年终归是少年,当有人丧命后斗殴立刻停止了,一身刀伤的豆豆就那么静静地盯着父亲、对着他用鲜血微笑的父亲。在120的急救车上,迷离的金鹏对儿子不停念:“去上学,离开花都,去上学,离开那条河……”
“算数!”豆豆忍着泪水咬牙说出了这两个字。
“金豆豆,说到却做不到是这个世界上最可耻的事情!今年如果考不上明年你继续考,什么时候你兑现了诺言我就再也不妨碍你撒野了!吃饭!”母亲说完擦干了眼泪,她把盘子里的食物吃了个一干二净。早餐结束后母子二人无语,妈妈拿着新洗好的校服仔细为儿子穿好,豆豆踱着小碎步终于又迈出了家门。母亲翘首站在门前嘀咕了几句,虽然头也不回的豆豆根本没听见:“记得填志愿别填错了,看好了再填,记住。”离开家的豆豆像是匹脱缰的野马,脚腕上的枷锁开始一节节脱落、步伐开始越来越急促,留在家中无时无刻都充满了负罪感。
花香四溢的滨海大道上,来自港口的船鸣声震耳欲聋,公交车驶离了站台向学校进发,金豆豆坐在车窗边大口的深呼吸、傻傻望着蜿蜒港湾的污浊海水。高考已经过去了八天,连豆豆自己都没想到能把好好读书这件事再坚持下来,说到就要做到,他不想像个没种的懦夫一样临阵脱逃。重头仔细学起的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豆豆只能通宵达旦的背下一本本理科教材、背下数以万计的枯燥考题,很多个夜晚他真的背吐了。仅仅只用了六个月,金豆豆从全年级的垫底垃圾一路背到了名列前茅,无人不跪碎了膝盖赞叹似乎只要他愿意就没有做不到,学习有超级记忆力在撑腰,伟大航路很快就转回了正确的方向。因为自己而父死母悲,豆豆此生都会永远负罪,没有任何一个孩子是纯粹的坏,他只是有些过于爆裂和叛逆、只是无法忍受寂寞和单调。
想着想着,豆豆偷偷的流泪了,但他从来都不会哭出声也不会擦拭,就那么任凭海风吹干脸庞。
花都,中国的著名侨乡、海陆丰地区一个不大不小的三线园林城市,祖籍花都遍布全球的海外华人超过了三百余万。这个城市的人以花做菜以花泡茶,花是他们生活中的图腾和精髓,从卫星图上俯视主色系为红配绿的花都,甚至会觉得它就是一支硕大的带刺玫瑰。市区中心,一座近千平米的巨大花坛矗立,花坛的正东一侧坐落着赫赫有名的花都一中,它是这座崇尚暴力的城市唯一一所省级重点中学。金豆豆就在这念书,他曾是学校里彻头彻尾的一条疯狗。
这个炎热的上午,学校又恢复了昔日的喧闹,造型古风古韵的校门前旌旗招展,领导们列队迎接优秀学子的回归,人头攒动之间有的失落抽泣、有的欢欣鼓舞、有的面壁锤墙。在喜庆的古曲《金蛇狂舞》声中金豆豆独自走进了校门,可所有人都像躲子弹一样躲着他。步入校园后豆豆开始折返寻觅,他似乎在寻找着某个朝思暮想的倩影。
豆豆又迟到了,他站在教室门口敲了敲门,女班主任老师没有像过去一样和他当堂对骂,大家都见证了这个疯子的转变。同学们居然默契的响起了掌声,他们不得不佩服这个及时浪子回头的魔鬼,半年来他没有再欺负人、没有再在校园里晃来晃去靠折磨同学打发无聊时光,他只知道发神经一样的埋头背书。豆豆坐到了最后一排的位子上,旁边的同桌却空空荡荡。黑板上,老师画了一张极其规整的中国地图,全国排位前十的名校悉数在列以红点标注,老师分析着每所学校的填报优劣势,同学们热烈讨论唯独豆豆心不在焉。班主任发现了异样默默走了过去,豆豆魂不守舍的抬起了头:“啊?哦,老师啊。”
“豆仔,你想没想好要报哪所学校呢?之前最后一次模拟考试你的成绩可是超了一本分数线几十分啊。”老师试着鼓励他:“去吧,到黑板前划出来。”同学们开始拍着桌子敲击节奏,这些曾被豆豆挨个揍过好几遍的傻子们似乎已经原谅了他。豆豆低头走到黑板前望着鲜艳的红点,他第一反应就看到了那所母亲指定的名校,也是父亲曾经就读的母校,豆豆举起手指在了上面:“老师,就报这所吧,别的我也不选了只报这一个!”
同学们惊呆了,班主任的笔从手中掉落,连黑板都快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