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又来了,一场雪,下的铺天盖地的白。
团团又做梦了,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做着相似的梦,梦中的主角,无一例外的都是费扬。
那些她和费扬在出租屋里经历过的琐碎细腻的生活往事,一遍一遍又在她梦中重演。
也许是因为最近参加了太多的婚礼,也许是因为最近不止一次听到别人提费扬的名字,也是因为一直记着若菲所留的信上说的话。
她越来越开始怀念那些和费扬共同走过的岁月,甚至想要沉醉在有费扬的梦中,再不苏醒。
团团望着窗外的雪,默默忧伤着自己的忧伤。人的心为什么总是那么后知后觉?
身边百草围绕的时候,团团是不做梦的。
然而,邱比特离开人世,团团伤心的不能自已,曾无数次在梦中看到邱比特憨厚的笑脸。
费扬消失于人海,团团又在梦中与费扬夜夜相会于曾经去过的每一个地方。
难道只有失去的才美好?
留下的就不应该被珍惜?
当初费扬心痛的,也就在于此吧?
是团团的执念,让他的万丈柔情,在重重打击下,最终化为尘土。
费扬不见了,她开始后悔了,是这样吗?
团团不愿意承认,不敢承认,她已经后悔了,真的后悔了,早知今日会后悔当初又何必逼他离开?
陈保定又在外面叫她吃早饭了,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生活,就是这样周而复始下去吗?
活着,只是为了这一日三餐?睡觉?工作?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团团竟然想不明白了生存的意义。
团团应声走了出去,和往常一样,她看到祁姗姗坐在餐桌前吃东西,陈保定在那里搜索电视,团团坐下,低着头喝了一口汤。
祁姗姗有些纳闷的问:“你平时不都是先吃菜后喝汤吗?这习惯都改了?”
团团抬起头,茫然的看着祁姗姗,又喝了一口粥。
“你怎么了?”祁姗姗伸手挨了一下团团的额头,团团没有发烧,却看起来不是那么的正常。
团团又低头喝了一口粥,说:“昨天晚上,费费强调说,多喝粥,不容易上火,所以要先喝粥。”
“什么?”祁姗姗愣了,呆呆地看着团团,团团又乖乖地喝了一口粥。
祁姗姗不知道,团团所说的“费费强调说”指的是她昨晚做梦,梦中费扬所说的话。
陈保定还在液晶电视前搜索,偶然看到了经典老剧《新白娘子传奇》,便打开随便找了一集来看,想要怀旧一下。
祁姗姗越觉团团不对劲,叫陈保定一起过来看。
陈保定放下遥控器,走了过来,跟祁姗姗一起看着团团。
团团还在喝粥,祁姗姗和陈保定都看愣了。
电视剧卡了几秒,播放起来,团团好像忽然听到了什么熟悉的东西,把注意力都放在电视上。
只见赵雅芝扮演的白娘子上了船,许仙站在舱外,船家和小青一人一句的唱起来:“西湖美景,三月天哎,春雨如酒,柳如烟哎。”
“有缘千里来相会。”
“无缘对面手难牵。”
“十年修得同船渡。”
“百年修得共枕眠。”
“若是千呀年呀有造化。”
“白首同心在眼前。”
团团看着那荧屏上笑盈盈的白娘子和许仙,恍然之间花了眼,好像是费扬穿了许仙的衣服,在那里招呼她。
团团突然放声大哭起来,跑到电视屏幕前,摸着屏幕上的许仙,问:“费费!费费!你在哪里?”
祁姗姗放下筷子,看着团团哭喊的样子,她明白了,团团是在思念费扬。
看到团团哭得涕泪齐流,祁姗姗和陈保定的心里都难受极了。
一连多天,团团都神经兮兮,触景生情,甚至搬到了费扬曾在他们家住过的小房间去睡,以求夜晚和费扬相会,不分白天和黑夜,常常呼唤着费扬的名字。
团团痴情至此,日渐消瘦,连祁姗姗也开始后悔起来。
早知团团对费扬用情如此之深,离开之后,生活如同行尸走肉,她又何必当初自作主张,造成这一系列的悲剧呢?
岁末街上人稀,家家闭户庆祝,团团再次来到她和费扬曾经租过的房子。
房子里,已经是陌生的面孔,里面的陈设,再也和她没有关系。
她看到对面门开,走出那位胖大妈,抱着她的狗说:“宝宝,我们散步去!”
团团又一次来到杭州,杭州大雪,山水树木都银装素裹,美的像一幅画。
曾经属于她和费扬一起走过的每一处景致,如今只有她一个人走过。
夕阳西落,天色昏暗,白雪映着霞光,湖水平静的像一面镜子,清澈的水面倒影着一切,让所有的美丽翻倍。
几只小船停泊的临近岸边的湖面上,也是铺了满满地一层雪,此情此景,美的让人迷惑,美得让人失去心智。
团团走上断桥,展开双臂,微风过处,吹起了团团的长发。
她还清楚的记得,去年冬天,他们曾在这里拍下“千年等一回”的照片,可惜那时没有下雪,看不到所谓的断桥残雪。
费扬曾说,等下雪时可以再来,现在下雪了,却只有团团一个人来了。
“今夕断桥有残雪,孤舟停泊不见君。”
团团念了这两句,闭上眼睛,两行眼泪相继流出。
团团又来到万松书院,没有人再来背她上去,她只能一个人,一步一个台阶的走着,越上越高,楼宇亭台,一一出现在眼前。
梁祝的书房,读不通的古文字,孔夫子的画像,一切如旧,只是罩上了一层白衣。
她看到了双照井,井上的雪也是一个圆圈,好像是费扬还站在那里,对她说:“一男一女笑盈盈,你怎能将我比作女人?”
团团忽然奔跑到双照井前,推掉了半圈的雪,扶着井口朝下喊:“费费!费费!我回来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她知道,这不是愿望井,即使是愿望井,喊话也没有用。
团团蹲在一旁,越来越不明白,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有无数个过客,可是最后都要留一个人在身边。
在她走过的岁月里,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像费扬那样用心、倾尽全力的爱护她,他对她那么好,从不曾背叛,从不曾做过一件对不起她的事。
到底是什么原因,为什么一定要他们分开?
团团自言自语的对着井问:“费费,我好想你,可是,你在哪里?”
“那只曾经山呼‘吾猫万岁万万岁’的小老鼠,我好想你,曾经的我因悲伤手足无措,如今我已后悔了当初的决定。如果你还一如既往,心中只有我这只霸道的Kitty猫,请回来吧!我的联系方式,还是和以前一样。”
这段富有戏剧性的话出现在大大小小的贴吧、论坛、微博上,并且每天都在不停地更新着。
团团开始了满世界找人的行动,她终于想通了,既然他尚在,费扬尚在,为什么不把那个人找回来,为他们的故事重新谱写一个美好的结局?
只要是能想到的途径,团团都用了。
只因费扬是一个曾经有过备案记录的人,虽然不曾犯法,却不能不防舆论的影响,所以她不方便在任何地方提过费扬的任何一个名字,只在标题上写着:“寻找一只山呼‘吾猫万岁万万岁’的鼠”。
她相信,只要发的足够的多,费扬一定会有看到的一天,只要费扬看到,他就一定会回到她身边。
团团来到她大一生活过的校园,来到她和费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图书馆与女寝室之间的小过道。
冬去春来,花儿开了,她却未能等到那张熟悉的面孔。
她看到校园中人来人往,只是没有费扬。
又是几个月过去,团团不禁有些失望。
两个人都在同一个世界上,网络这么发达,怎么可能找不到呢?
除非是他自己不想出现了……
难道他真的不想出现了?
春去秋来,又是一个轮回,寻找费扬成了团团生活中的一个习惯,也成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事。
可是,岁月已逝,容颜易老,她要等的那个人,究竟何时才能出现?
难道她只能无数次在梦中才能见到她想见到的人?
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清晨,灿烂的阳光照醒了团团。
她坐起来,一动不动的看着窗外,安静的发呆。
突然,她看到一只Kitty猫头氢气球从在窗外出现了一下,又一下子飞到更高的地方去了。
团团顾不得身上只穿着睡衣、凌乱着头发,慌张的穿上拖鞋,跑下楼去,却只看到一个小孩,指着天空越飞越高的Kitty猫头气球,哭着对他奶奶说:“气球飞了!飞了!我的猫头!”
团团抿了一下凌乱的头发,看着老奶奶抱起小孩,哄着他说再出去买个气球,然后就越走越远了。
秋风吹过,团团望着祖孙远去的背影,哭了。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调戏人?”团团抽噎着,祖孙的背影已经越来越远,渐渐看不到了。
她身上穿的单薄,又一阵风起,她感到一丝丝的寒冷。
回去吧!
他大概再也不会出现了!
团团在心里默默的劝着自己,然后转回身,慢慢的向家走去。
“团团!”
一个熟悉的呼唤从团团身后响起。
团团回头看去,她不敢相信,她看到了傅子欢出现在她面前,手里牵着一只Kitty猫头的氢气球,就像她无数次在梦中看到的情景那样。
傅子欢笑道:“你们小区外面来了个卖氢气球的,就剩两只Kitty了,我都买了,想送你一对的。结果遇到一个小孩,非得哭着跟我要,只好分给他了一只。”
“费费……”
团团知道这不是梦,却如梦一般沉醉,她笑着、哭着,奔上前去,抱住他的脖子,锤着他的背,哭喊着:“你这个贱人!你怎么才来啊?我等你,等的头发都白了!”
“我叫傅子欢。”傅子欢抱着团团,在她的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
“我管你叫什么!”团团松开他的脖子,问:“身份证带了吗?”
“带了。”
“户口本呢?”
“也带了。”
“带的挺齐全啊?”
傅子欢笑道:“我从火车站过来的,举家搬迁,自然要带着全部家当了!”
团团看了看,他身后拖着一个大行李箱,果然是刚下火车就直接来找她的。
她可以想象,这两三年,他是在两外一个地方,过着与她毫不相干的日子,但是在看到她在满世界找他之后,就立刻辞了工作,带上自己的全部,出现在她面前。
她知道,眼前这个人,无论叫什么名字,他对她的呼唤,从来都是不惜一切、义无反顾。
她拉住傅子欢的手,说:“我们走!”
“去哪里?”
“民政局。”
傅子欢笑容满面,笑道:“亲,您这样去民政局,当然拥有天然美,可是会被人发现你是一只‘平板猫’的!”
“亲你妹啊!有胸的猫,那叫‘熊猫’,我就是一只‘猫’,平的有错吗?”团团一脚踹在傅子欢的身上。
傅子欢不防,一不小心松了手,Kitty猫头氢气球飞走了。
团团慌了起来,指着越飞越高的Kitty猫头喊道:“气球飞了!飞了!我的猫头!”
气球飞上了天空,在一望无际的天空中消失了踪迹。
又一阵秋风吹过,黄叶飘落,落在了邱比特的墓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