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偌心中低低一叹,你能回来已是上天垂怜,我怎能奢望更多?
木南穹牵起她的手道:“走吧,差不多该回去了。今晚早些睡,明日才有精力赶路。”
北偌一愣:“赶路?我们要去哪儿?”
“自然是回青木域了,难道你不想回不应门看看么?”
不应门吗?
一瞬间,脑海里浮现一个个熟悉的脸庞,宾沮,展卫,白茉……
是啊,那里是一切开始的地方,那里有他们两人最初的回忆,现在他回来了,不应门也该回去看看了。
北偌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手拉手穿行在人群里,慢悠悠地向皇宫走去。
影影绰绰的人群里,突然出现一名青衣的貌美少女,她就那么突兀地站在他们面前,怒着一张脸,安静却不平静。
他们几乎同时看见了她,而后双双停下脚步。
雀央剐一眼北偌,而后哀怨地说:“南哥哥,昨日听司徒叔叔说你接了下凡出使鑫朝的任务,我还在疑惑这么点小事你为何要亲自出马,原来是来寻她了!”
木南穹烦躁地撇开脸说:“雀央,我与你说得很清楚了,我们是不可能的,取消婚约的事我已经向长老们提出,你现在又何苦为难我?”
雀央冷笑道:“南哥哥,你也是将要接手家族的人了,难道不知我们两族之间的联姻,就算是族长也没权力取消吗?你不会以为长老会真的在认真考虑这件事吧!而且就算他们同意,我雀家也绝对不会同意,我也绝对不会将你拱手让人!”
她又狠狠瞪着北偌道:“北姑娘,上回在青木域,我想我已经对你相当客气礼貌了,好言规劝你,没想到你居然仍未死心纠缠南哥哥,难道真要我说你犯贱,你才知晓横刀夺爱是件多羞耻的事么!”
“啪!”
周遭的喧闹声因为这声脆响瞬间沉寂下来,过路人及摊贩都傻傻看着他们。
“你……”雀央捂着肿起的脸颊,难以置信地看着木南穹。
他一张俊脸气得扭曲,当下寒声警告说:“雀央,劝你说话小心点,我的小北,是你能骂的吗!”
雀央顿时泪如雨下,哭喊说:“你……你居然为了她打我!连我父亲都没打过我!木南穹我告诉你,你越是这样我越不会放手!”她的眼中泪光泛泛,但眼神很是狠毒。
就在这时,人群倏然一阵哗然,刮起一股大风,木南穹与雀央蓦地转头看去,一头巨大的紫色巨鹰正拍打着巨翼,载着北偌绝尘而去。
“小北,你去哪儿!小北!”木南穹嘶吼着,宾月却渐渐消失在了夜空中。
木南穹正要追上去,几名暗影立刻出现,挡住他道:“木公子,小姐说请您在这儿等她,她马上就回来。”
他忙问:“她去哪儿?”
暗影只是回答:“属下们也不知道。”十几人围着木南穹,依旧不准备让他过去。
木南穹凝望北偌离去的方向皱起眉,突然说:“简歂。”
一名男子出现在他身后,低着头的身影可靠而忠诚。
暗影们对上简歂淡然的视线,下意识攥紧了怀中的武器。
辽阔无边的染墨夜空中,身后无人追逐,宾月却一直在拼尽全力向前飞行。
北偌跪在宾月背上,呼吸只出不进,脸色在月光下惨白得宛如一具死尸,全身不断冒着冷汗,然后被大风吹干。
“啊……啊……”她低低地吼叫,被风吹得笔直的长发一点点变成血红色,额间血色符文闪烁着红光,带起她整个人变得魔性妖冶。
听见北偌的叫声越来越痛苦,宾月榨干最后一点点力气,带她超速划过夜空,终于来到一处无人的森林之中,将她放下来。
一接触地面,北偌立刻仰头将忍了许久的惨叫全部发泄出来,如同从前一次次的新月之夜一般,只能徒劳地将全身骨骼一点点消蚀,又错位生长出来的痛苦转化成几近癫狂的凄厉惨叫。
宾月一如既往守候在她身边,眼睁睁看着她陷入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之中,无能为力,只能为她哭泣。
“啪!”
北偌的惨叫几乎传遍半个森林,但即使是一个细微的响动宾月也能敏感捕捉到,因为它必须保证北偌的安全!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它的身子蓦地变大挡在北偌面前,乌溜溜的眼睛绽放精芒,但看见来人时,却呆住了。
这是挡还是不挡呢?
它正这么想,眼前的人身影一闪已经越过它。
木南穹扶起挣扎得厉害的北偌,一遍又一遍问道:“小北,小北,你这是怎么了!哪里疼!你告诉我,哪里疼!”
“啊!啊!”她却只是闭着眼睛惨叫,似乎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她一掌推开木南穹,蒙头跑向树林出口,迎面却又碰上几个人。
雀央当即捂住嘴,惊恐地指着北偌道:“魔修,她变成魔修了!”
魔修,好像是个很讨厌的词啊!
北偌血红的眼睛立刻转向雀央,狰狞地笑起来,身子瞬间化作一道残影,转眼便掐住了雀央的脖子。
雀央脸色涨红地挣扎着,手上赶紧一拍锦囊,一柄折扇现于手中。
她哗啦一开扇猛地扇向北偌,一道朱色大风席卷而过,北偌立刻被迫松开手,连退了好几步。
擦擦嘴角,正要再冲上去,突然一个人影挡在前方,将她拥入怀中,无论怎么反抗,他只是将她抱得越来越紧。
“小北,醒醒,我是阿南,小北!”他俯在她血红色的发间哭泣着呼唤着。
北偌的喉咙里不断发出困兽般的低嚎,见无法挣脱便张嘴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顿时鲜血直流。
“南哥哥!快放开她,她已经疯了!”
雀央尖叫着,木南穹却无动于衷,只是不停地恳求说:“小北,快醒醒啊,小北!”
“啊……南……南穹……”
北偌突然沙哑虚弱地唤了一声,而后瘫软在了他怀里。
就在这时,一名白衣女子从天而降,急忙道:“南穹,快给她输送生命之气!”
木南穹闻言赶忙将北偌放下,运起全身灵力输入她体内,发现她的灵力之中涌动着邪恶可怕的血色力量,当下更是骇然,动作愈发小心谨慎。
见北偌的情况被稳住,陆月游唤出银凛溯梦晷,尝试再一次控制血丹。
待林中飘起晨雾,天边微明,北偌方才一点点退出魔化状态。
陆月游收了溯梦晷,对木南穹道:“只要不过度使用灵力,四日之内她便不会再有事,你且放心。”
木南穹默默无言地将外袍脱下盖在北偌身上,抱着她走向宾月。
无须吩咐,宾月当即化成巨鹰,载着二人飞上天去。
陆月游叹口气,对雀央道:“我们也走吧,先回皇宫。”
回到宫中木南穹的别院,进门时,木南穹正为北偌擦身,听见脚步声也不回头,沉默得叫人害怕。
雀央面露担忧,悄悄晃晃陆月游,陆月游便道:“南穹,有我在你还担心什么?我说了她会没事,她便一定会好好的,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木南穹将脏毛巾丢到一边,宾月很伶俐地衔了条新的过来,丢进热水里让他拧干。
陆月游忍无可忍地提高音量叫道:“木南穹!”
他终于回头,眼神冷静似极北的寒冰:“你怎么认识小北的?”
陆月游眸光微闪:“机缘巧合认识的罢了。”
木南穹没有表态,坐到床边开始给北偌洗手,一边问:“她为什么会这样?有多久了?”
“她被人逼迫,吞了一枚极为阴毒的血丹。此丹由八百多名仙界修士的精血凝聚而成,极易影响人的心智,入魔更是易如反掌。加上血丹上施有咒术,她到一定时间修为会尽数被毁,很可能变成一个废人。”
“还有么?”
陆月游顿了顿,答道:“还有就是,每个新月之夜,她会遭受一整夜的蚀骨错骨之痛,届时痛苦难言,且会丧失意识完全化为魔修攻击任何人。这也是为什么她要一人躲在山中的原因。今日虽不是新月之夜,但因为溯梦晷四日时限已到,血丹暴走将痛苦提前了。其实她昨日便该回去寻我了,但许是遇见了你,所以……”
雀央听得心惊胆战,回想起北偌在林子里凄厉的惨叫,她甚至不敢想象那种蚀骨错骨之痛,北偌却是一直饱受着这种煎熬,她到底是怎么撑到现在的?
虽然很不服气,但实在不得不佩服她啊。
“怎么解?”
“最重要的药材都必须在仙界才能找到。”
雀央闻言,顿时喜出望外,这样木南穹就能与她一起回去了,只要回了仙界,还怕没有办法阻止他回来么?
木南穹回眸望着陆月游:“便只仙界才有么?”
对上他质疑的眼神,陆月游心虚地移开视线,又连忙说:“你也不必回一趟仙界,已经有人为她寻药去了,最多三月便可回来。”
木南穹没有作声,不知他在想什么。
陆月游见没什么帮得上忙的,便与雀央离开了房间。
她们没有回去休息,而是站在拐角处,双双抬头望着月亮。
许久,静谧的夜里传来哭泣声,雀央低头抹泪道:“陆姐姐,你说到底为什么,为什么我那么努力,南哥哥却看不见?”
陆月游递给她丝帕:“他不是看不见,是只能装作视而不见。换做你,还能接受南穹以外的男子么?”
雀央酸溜溜地抱怨:“我不想做个无理取闹的人,上一次见她的时候我已经很客气与她说了!我承认她真的很美,修炼天资也很高,但是成亲讲的是门当户对,她区区一个凡人,还是个什么身份也没有的平民,根本配不上南哥哥那么好的人啊!”
陆月游却苦笑道:“若说身份高低,你太爷爷见了她可能都要行跪拜的大礼呢。”
雀央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陆月游。
她又说:“但重要的不是身份地位。雀央,他们之间的缘分是用命换来的,即使隔着一整个时空他们都能相遇,所以这样的感情不是你跟我能够插足其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