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鸽淡漠无语,俄而轻叹道:“这些年,你做了些什么?无非只是历练自己,争取能代师父打赢云仲阳而已。”申屠司夜道:“可师父将来传位的人还是师妹。”镇魂鸽道:“别抱怨,你的确过得比师妹好。”
申屠司夜郁闷不已,也不便狡辩,问道:“对付白岈,你有什么的建议吗?”
镇魂鸽道:“起初他的‘我道流’不稳定,并非恒定运转的刚健,时常会出现波动,我就是败在他的爆发力下。现在经由闻人访仙指点,已经把复杂的神霄剑法融合精剪为九式,境界又提高了不少。但我想这并非他最令人恐怖的地方,对我们来说最棘手的是他的‘天赖丸转’。”
申屠司夜道:“没错,他的内功甚至与师父不相伯仲了。”
镇魂鸽道:“你们两个很像,战法也相仿,不提他内功,单以‘双雄猎杀’和‘神霄剑法’来看,你的斩境要强于他,与闻人访仙的剑境可相提并论,所以我觉得你应该于招式上破解他尚未精纯的剑法,不可让他打的如鱼得水,要让他三步见险,五步思危,打得束手束脚。”
申屠司夜道:“可是他的‘那婪游龙’身法巧劲,可千里摄夺,可千里奔袭,飘忽迅疾,如影叠加,以我的轻功很难把他逼到死角。”
镇魂鸽道:“那婪游龙看似厉害,细加想来无法就三种微妙,一种是步法,出于‘浪迹漂移’,虽然速度快,巧旋灵动,但与扭转乾坤上要逊色的多。第二种是吸化术,源自‘鲸吸大法’也是迅疾诡异,但于吸力与化功上,远没有鲸吸大法恐怖。第三种,是摄夺擒拿,来源于‘无双大蛇’,也是疾迅无俦,但于擒拿束缚上比不过‘无双大蛇’。”
申屠司夜一愣,沉吟道:“你的意思是?”
那婪游龙,看着威猛,一副海纳百川、无所不能的样子,实际上平和中庸,在白岈战法中起的作用就像是秤砣,于某时某刻用来力压千斤,协衡攻守。单拿出来施展,很容易被人压制,与秤杆、托盘合用,方能有制衡天下的精妙。
镇魂鸽的意思是,白岈若用“那婪游龙”时,便分清他的阴阳刚柔,他用阴,也以阴比之;他用阳,也以阳比之。简单的说,他用摄夺擒拿手法时,申屠司夜就用“无双大蛇”“化骨龙拿”等出色的擒拿类神功;而他用吸化之法时,就当以“鲸吸大法”“芔吸法”等吸化功;若果他偏重身法,就用“飞花遁影”“幻影飘无”“浪迹漂移”“雁足传书”等身法。
申屠司夜道:“这的确是最简单有效的破解之法,可是我不喜欢拆招破招,这是你的战法。”
镇魂鸽道:“嗯,仅供你参考,免得输了埋怨我。不过,白岈也不擅长拆招破招……你最好不要过于依赖你的力道,会有被他反震至残的危险。”
申屠司夜苦笑道:“哼,这个我已经领教过了。”
镇魂鸽沉吟道:“助你好运了,胜负关系双方的命运。”话讫,翩跹起舞而去。申屠司夜不禁轻叹了一身,仿佛还觉得在他双色瞳的注视之下,这家伙的瞳术还更加惊人了。想起与白岈对战时,明明是面对面,却恍惚觉得白岈站在自己的身后,那种杀气的感觉就像是寒冬一样,十分凶险,这让他也极为战栗。
拿乌魈与白岈做了对比,乌魈阴的可怕,白岈强的恐怖。他又仿佛觉得自己毫无特色一般,显得格外渺小了起来。其实他的信心不是很大,从来没有那种高高在上、很了不起的样子,但他的心胸也不甚宽阔,只是他懒散,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让他显得像是儒雅的世外高人。当然了,淡薄之心还是有的,那冥界第一杀手的名号也不是徒有虚名的。
几乎不能以“杀手”来称呼他了,因为杀手多少有些暗地里的身影,而他是赤裸裸的杀,就是那种屠杀,他的杀让人无法想象“一”的身影,想到是屠城灭族的杀。
不过,这种杀,也只出现过一次,是在与黑洛魔教的战斗中,一个人死守冥雪岛,横扫了黑洛进攻的魔军,他那副嗜血狰狞的模样,就像是鬼雄般藐视来犯的妖孽,将其向草芥般屠戮。
万世妖女黑洛,给予敌人的赞赏只有两人,不是云仲阳,也不是奈九姮娥,是天师·欧阳涯和魔鬼·申屠司夜,当时他还不过是个少年而已。
申屠司夜望着夕阳,享受着风儿的温度,冷冷的,静静的,仿佛背后是一片战后的悲怆之景,轻吐道:“骸之白岈……让我即兴奋又担忧的敌人。”
如果不背负师父的名誉,他会只有兴奋,但是随着奈九姮娥一路走来,在使命下面对白岈后便产生了不愿面对的后果。尤其是现在纳兰烛、乌魈、墨媂三人不能明目张胆的帮助奈九姮娥,身边只有自己可用,挑起的重担自然不言而喻,何况本来就不被墨媂看好。
他想变回以前那个只知道战斗,渴望战斗的时候,但奈九姮娥又让他压制自己,怕他惹事,招惹祸端,故而养成了如今懒散的性子。
虽有压力,虽有难处,但这并不影响他吃的好睡得好,甚至在赴约那天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睡不醒的样子。见白岈早已在此,躺卧崖边,以酒消磨后,便笑道:“干嘛这么着急,也该给我一点时间嘛,这样我岂不是占了下风?天知道你想出了什么法子对付我嘛。”
白岈道:“强弱不在这几天。你很奇怪,人不如名。以前我觉得你应该是一个嗜血狂魔,或是一个走在黑夜里的杀手。现在看来,你只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
申屠司夜笑道:“应该是淡泊名利,与世无争。”
白岈道:“可是打起来就像是野兽。”
申屠司夜道:“嗯,不过,他们说我打起来是魔鬼。与黑洛作战时,我四人都有个不好的名声。”
白岈冷笑道:“魔鬼·申屠司夜,鬼师·纳兰烛,邪睇·乌魈,黑暗·墨媂,冥界的四大死神。”
申屠司夜道:“所以嘛,我们现在收敛了许多,也改变了许多,不能在这样称呼我们了。”
白岈哼声道:“没错,变得更加阴险了。”
申屠司夜道:“你对我们存有偏见,当时这些称呼是因为我们在冥界起兵的缘故,自然给我们的称呼都与冥界相关了。你应该这么想,文化差异,这里的魔鬼死神的就是你们阳间的仙神。”
白岈冷淡道:“所以你们把坏视作好,把谋反视作起义,把杀人视作除魔。”
申屠司夜闷了良久,叹道:“不亏是枇雅娜的冤家,嘴巴就是厉害。但你别忘了,你‘乄代骸’的名字是剑红伞给你起的吧,骸之白岈,半魔人了,还没有资格评定我们的过失。还有,你‘乄代领主’的名号,让仙界人很讨厌,乄代家族已经触犯了飞龙仙界的利益,你让他们感到很担忧。”
白岈冷哼道:“你在劝我提防云仲阳吗?实话告诉你,我对天下一点兴趣也没有,我也没有帮他的意思,只是想借助他的力量把我的仇人一网打尽而已。我想做的,只是扫平眼前的不快,让所闻所见的妖孽身首异处。”
申屠司夜仰天哈哈大笑道:“这就是你所谓的‘我道流’吗?想起来,当时墨媂也认为我与他志同道合呢,可是后来见我平常爱悠闲后就讨厌我了。那时候,她是个有理想的人,觉得眼前一切生机勃勃,到处充满了希望,想着建派传道,像太师父梦释天一样,甚至还想开创一个‘道’的新时代。”
白岈凝眸道:“我对你们的故事一点兴趣也没有。”
申屠司夜道:“是你说你只看眼前了,活在当下了?哼,那我问你,在你面对剑红伞的死时,在你来到冥界时,在你刺伤枇雅娜时,想些这些,你认为你之前入魔了吗?现在究竟有什么彻悟与悔过了呢?”
白岈道:“我承认我入魔,也感受我对他们的伤害,所以我更痛恨你们。”
申屠司夜笑道:“那我告诉你,你现在还没脱离魔道,半醒半魔而已。你的眼神告诉我,你还是以心而论,触犯你就是你口中所谓的不快,可是世间有些正义之事也同样会与你的心而悖。就算你真的能割舍去维护正义,同样你也是不开心的,甚至会因此避世隐居。”
白岈凛然一瞪,忍不住要拔剑,申屠司夜又笑道:“人无完人,神仙是不存在的,完美仅在假象之中。”白岈目锁银光,回道:“我相信有,无论什么时候好坏都无法颠倒,这就是神的所在。”嘴角凛然一笑,神霄剑随之而出,银光闪闪,仿佛锃明的月光一般掠过了天地,带来了风雪。
申屠司夜为之一震,见他雪发银钩,赤眼如火,指甲变得尖细,像是能撕碎天空的利爪,一袭觳纹如雪的鹤氅在风中翩跹,手中的神霄剑那翠绿的色剑柄,以及腰间留下的翠绿色的剑鞘,使他显得像是握着自然的力量,带着乾坤的能力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