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小心赶路,于不远处有一大户人家,无见人烟,极为窣静。朱妤道:“我想夫人就在这了。”羽滢道:“你怎么知道?”愣愣的出神,感觉朱妤无所不知,甚是依赖。
朱妤笑道:“看这府邸破瓦寒窑,显然荒废已久,却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若非有人打扫断不会这般雪净。夫人何等尊贵,那丁若雁又极为孝顺,怎么会让夫人风餐露宿?这宅子对他来言,无疑是个好地方。”
羽滢道:“可是他们能待几天,宅子这么大,光打扫也须费个三五日。”
朱妤道:“所以不仅是他们母子两人,少不了随行的丫鬟仆役。跟我来吧,你不许多嘴。”说着拉着羽滢的手,破门而入,她边走边恨恨道:“可恶,老天爷瞎了眼,我死里逃生好不容易找到你,谁知又险些被丁若雁给杀了,等我回去,非领马旄骑找丁若雁算账不可!也不知道你上辈子做了什么,这辈子好不安宁!”
这时仆役侍卫闻声而出,当下喝道:“大胆,你们是谁!”
朱妤故作惊诧道:“抱歉,打扰了,我们还以为这破宅子没人呢!敢问可是这家主人?能否让我们打扰一宿,正被人追杀,无处可去,还望通容一下。”
持刀侍卫喝道:“我们公子就在府上,你居然自投罗网,快快束手就擒!”
朱妤忽地冷声道:“原来是丁若雁的狗奴才,并非主人家,那何来大胆不敬一说?房子是你们建的?这山这岛是你们家的?不是仙界的丁若家嘛,于这凡间哪来的地盘?”
侍卫见她嚣张跋扈,登时奋起拔刀而杀,朱妤轻盈的从敌人手里夺取宝剑,舞蹈于天地之间,数招之内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然招招不止,故意打得凶,闹得大,直把刚打扫的院落一通乱的打得破败不堪,自然把丁若夫人给惊动了。
仆役侍卫见夫人来此,急忙躬身而退,一旁的丁若雁见朱妤前来便知她打得什么算盘,叵耐夫人在此不便动手,故而板着脸一言不发。
夫人见是朱妤心头兀自一喜,又见她身边站着一位窈窕淑女,身穿白色霓裳,明眸皓齿,实像个灵雪仙女,便笑道:“还是这么顽皮,到处惹是生非,换作别人,只怕你没命走了。”
朱妤哼声道:“我倒想碰见别人,遇上夫人我只得摸摸脑袋还在不在了。”夫人见她说话尖酸刻薄,不解道:“你这蛮丫头,又闹得哪门子疯癫。”朱妤道:“问你宝贝儿子都干了些什么好事!我身边这位可是羽滢呢!真是抱歉,她没死掉,把丁若公子给气坏了。”
夫人脸色一沉,凝眸喝斥道:“你这混小子,知错不改,反而恩将仇报,快给我好生赔罪!”
丁若雁沉吟道:“娘,她对我们哪来的恩情,倒是娘对白岈有恩,救了他性命,连累了妹妹,要说报恩也该是白岈。这妖女与乌魈感情深笃,难道娘忘了爹是怎么死的吗?”
夫人眉眼一瞪,忽地纤足踢向了丁若雁的小腿,迅捷有力,丁若雁猝不及防之下难以承受,当下狠狠的跪倒在地,直把膝盖磕破。但他隐忍着一言不发,唯是垂首倾听。这一幕却把艾鱼给吓坏了,心疼不已,忙挽着他手臂,向夫人求饶起来。
夫人道:“我救白岈,是为了让她报恩吗?你执迷不悟,乱牵累于人就是不对,羽滢何错之手?一个可怜人,你不但不多加救济,反而横加迫害,实在有辱门楣!”
丁若雁强弱怒火,不敢违逆,连连点头认罪,但要他向羽滢赔罪却是万万无法做到。夫人知他性子,一时难以纠正,逼他反而不妥,也懒得搭理,与朱妤、羽滢携手入房叙旧。朱妤道:“那羽滢安全吗?你可保证她毫发未损的回到有朋岛,否则我可不会原谅丁若雁。”
夫人笑道:“你的心思我岂不明白?利用我给你出气,除了你也没人有这么大的胆子。现在你们的气也出了,就别往里心里去。”
羽滢伸手指着朱妤苦笑道:“都是她的鬼主意,我只顾着逃命,才没心思计较,此事与我无关。”她可不想得罪仙界的丁若家,自己也没这个身份与丁若雁说理。虽说她舅公是欧阳涯,但如今欧阳崖仙逝,欧阳家也在无形之中消亡,于仙界中再无天师府的地位。
之所以仍旧存在,是云仲阳心有不忍,给霞韫染留有一席之地,但实则有名无实,大有寄人篱下之感。故而无论是闻人访仙,还是霞韫染和羽滢,其实都不愿留在仙界,只因白岈处处得罪仙界之人,霞韫染才忍辱负重,从旁打听仙界的动静。
羽滢长了许多,性子也变得安稳,但是仍旧任性,出卖朱妤足见她在白岈身边养成的癖性还没有改掉。朱妤秋眸怨恨,冷声道:“我倒了八辈子霉运,成了你管家婆,凡事我顶着,你逍遥自在去了。”羽滢羞怯道:“事实就是如此嘛,我又没乱说。”娇柔如水,尽显女态之姿。
夫人笑道:“看见你们摒弃前嫌同甘共苦,我心安了许多,日后好好生活,不要整天打打杀杀的。事情都结束了,至于墨媂余党,也不劳你们动手。”
朱妤道:“夫人放心,我们才没这闲工夫。”嘴上如此说,心下里却想借助铲除墨媂余党来拉拢人心,相助白岈将“乄代家族”搞得风生水起,足以仙界抗衡,也免得日后受气。
夫人道:“今晚,你们陪我,休息一天,明日陪我出去走走。途径此处,不去总为不好。”羽滢呆然懵懂,不知夫人话中何意。待到次日清晨,两人各持提篮盒,随夫人乘舟驶向了煌海中的一座岛屿。途中夫人道:“我没有告诉雁儿,现在的他无法承受眼前这个事实。若是目睹,更会加重他的复仇心理。”
羽滢呢喃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夫人道:“泓潆岛……我们从师梦释天,后习武而归,在泓潆岛生活。又与机缘巧合下,跟随师兄降妖伏魔,一路走来创建仙界,问鼎江湖。可惜当年他觉醒火云血时不幸入魔,伤人无数,好在被师兄师姐点化,这才逃离了魔道……”
泓潆岛本一处室外桃源,却因丁若灷的入魔变成了如今的火烧岛,时至今日依旧被大火包围,人称:燃烧的炼狱。
夫人道:“岛上火大,天气炙热,你们要小心。”三人停舟靠岸,于火小处赶路,约一时之后来到水井处,旁边有五柳垂腰,似以柳枝取水。夫人道:“这里是‘柳桊湖’,曾经是丁若家的禁地。”
她取出提篮盒中酒菜,摆于井侧,又燃以冥纸,以慰亡灵,沉吟道:“希望一场春雨让泓潆岛春回大地。”
羽滢喃喃道:“哪里有湖,分明是水井嘛。这里烈火滔天,我看里面八成也没有水。”说着弯腰一觑,不禁惊呼道:“咦……水没干!”
夫人笑道:“这口水井的形状非常奇特,由捭阖建造术打造,形若酒杯,故而以‘桊’字命名。至于‘湖’字之意,也很明朗,所谓‘袖里乾坤,壶中日月’就是这个理。眼睛所见的井水虽然只有数围,但取之不尽,生生不息,以湖命名并不过分。”
羽滢道:“喔,原来还有这种水井,养鱼儿了没有,不养太浪费了。”
夫人温温一笑,觉她天真无暇,不免又思念起自己的女儿,于心叹道:“蜺儿不死,也这般年纪了。”
这时忽听一人奸笑道:“夫人怎么有兴致来此?”朱妤吃了一惊,见沫猷等人御剑而来,急忙拔剑而出,凝眸以对。沫猷落地笑道:“朱姑娘不要动怒,老夫并无恶意。惨败你手,怎么会前来送死?只是老夫等人路过此地,巧遇夫人,故而特来慰问。泓潆岛火焰毒辣,夫人千金之躯还要多加小心。”
朱妤见他阴险冷笑,必是来者不善,此时又觉岩石之后有异动,以为是他的伏兵,觉隐隐若幽,思道道:“难道被?包围了,这可如何是好!”她倒转剑柄,反手置剑身后,凛然道:“丧家之犬,还是多考虑自己,不劳你费心。”
沫猷道:“朱姑娘此言差矣,我有山有派,何来丧家一说?在仙界老夫难以立足,但在冥界凡尘老夫也算一派掌门。此地是泓潆岛,不属仙界之地,朱姑娘何必咄咄逼人?”
朱妤哼声道:“一派掌门?莫非你在山头创建了揽月教?是冥界大陆,还是煌海之岛?若是煌海之岛,还须通禀领主,否则就是邪魔歪道。”
沫猷道:“揽月教素来于依山傍水处建派,自然选址煌海。虽然煌海在渔美人掌控之中,但老夫山头也是你们变成莫及之地。依老夫看来,我们还是化干戈为玉帛为妙。”
朱妤秋眸一瞪,不知他今番前来是抢夺锦囊,还是本就藏身于此。泓潆岛荒芜人烟,又被大火笼罩,是个绝佳的栖身之地。如果他们藏身于此,那今天岂不是羊入虎口?他见沫猷气定神闲,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免又担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