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一品没有老公,没有孩子,甚至没有朋友。
唯一能同她说上几句话的林芳菲也不是她的朋友,她自称“还债的”。还汤一品的债。
这不,就在汤一品不假辞色的把财务部的王芳芳骂哭之后,林芳菲只得立马去安抚了王芳芳半个小时,又去总经理那里帮自己和汤一品请了一个星期的年假。
汤一品打断她:“我哪有心情不好,我是更年期提前到了,不行啊?”
“少胡说。文静姐是下个月的婚礼吧,也是!你们一母同胞的,她都把自己轰轰烈烈的嫁了两次了,你还连个男朋友的影子都没有,难怪汤妈要念你。”
“汤文静那一副温良恭俭的‘受’样,无论她想嫁多少次,都会有那一起子思想还停在19世纪以前的男人接着的。可就算她接一百次婚,和我有半毛钱关系吗?”
“谁叫你们是两姐妹。既然怕被汤妈骂,那天王芳芳说要给你介绍男朋友,你干嘛不领情还把人家骂哭?”
“她也是好心嘛。她介绍的那个男的是高祺的师兄,海归博士呢。”
“好心?她那点经历你不是比我还清楚吗?当年也是身光颈靓挺清纯的一小姑娘,大学毕业就被她姐安进咱们公司,又在她姐夫牵线下和公司当时的钻石王老五高祺相亲,23岁结婚,24岁生孩子,从此逢人张口我老公,闭口我儿子。26岁的人,62岁的做派。
我最爱的老钱早就说过,围城,围城,是外面的想进去,里面的想出来。估计她是终于看清了围城里的恐怖真相,却又不得其门而出,或又是不敢出来,心绪难平之下,便见不得别人在城外逍遥,于是心一横,想拉着我也往火坑里跳呢。
进来吧,进来吧,里面有棒棒糖呢。切,拿着海归当糖饵,偏偏老娘爱吃辣。”
“你可真够好心当做驴肝肺的。人王芳芳跟我聊过好几次,说是特别羡慕你的爽利,喜欢你,想借着这次相亲跟你变得亲近些。”
“啊!汤一品!”林芳菲吓得四下躲闪,亏得不是旺季,偌大的池子里只有她们两个。否则林芳菲的尖叫,可不是普通人的耳膜受得了的。
汤一品切切一笑:“谢谢啊,你这一嗓子,我马上就扬名海外了。”
“既然你看得这么透,干嘛不适当的装一下柔弱小洛丽塔骗骗那些臭男人,保证他们立马乖乖的把珠宝华服,香车豪宅都供奉到你的面前。难道是演技生疏啦?大学时候你可是咱们蓝天话剧社的顶梁柱呢。”
“我不骗,是因为他们还没有资格让我骗。同样,并不是什么样的男人都有资格让我用他的钱的。”
林芳菲掬起一捧水泼到汤一品的脸上:“你就傲吧,就像社会上那些跟你一样的大龄剩女说的,宁可高傲地发霉,也不卑微的恋爱。可是到了夜阑人静,清冷孤寂的时候,抱着被子睡不着觉的时候你就知道厉害了。”
“胡说!我出水能跳,入水能游,打得了土匪,斗得了流氓,健康检查年年OK,打开皮夹,卡又一堆。干嘛要高傲地发霉,我是快乐的单着。”
“算了算了,我可没打算跟你这个法务部的头一号铁嘴斗嘴,你还是把功力留到替公司打官司的时候再用吧,这样说不定我们年终的分红还能多分点。”
“你算了,我还没算呢。我再次警告你啊,不管王逸帆怎么劝你,你都不要听他的,打做全职太太的主意。否则,不出5年,保证被他一脚踢飞,到时候你可别一副下堂糟糠的样子来找我哭诉,我可不待见。”
林芳菲揍她一拳:“我老公对我好好的,你干嘛咒我?”
汤一品无奈地翻了翻白眼:“你不知道我把‘我老公’、‘我孩子’归入本人最厌恶的词汇吗!是他们没有自己的名字还是你们这些已婚妇女已经没了自己的身份啊? 我甚至宁愿忍受你们高中谈恋爱那会儿你肉麻兮兮的‘逸帆、逸帆’地叫。”
林芳菲同样无奈地呼了一口气:“你这脾气!我有时恨不得当年我掉进护城河的时候,老天爷干脆让我淹死算了,而不是让你路过时拿一根竹竿把我捞起来。这样,我就可以少受你这么多年的零零碎碎的罪了,而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很容易啊,”汤一品一脸坏笑,“我现在就来成全你。”追着林芳菲要把她的头往水里按。
“跳下去救你?”汤一品把林芳菲的头扳过来仔细端详了半天,才摇着头,一字一顿的说:“您恢复得真好,从哪个角度也没看出来您的头曾经被门夹过呀。”
还不待林芳菲气得跳起来,她们却同时听到一声低低的压抑过后的笑声。
男人的笑声。
应该是旁边的男汤里发出的声音。汤一品噌地站起来走过去,一下子撩起分隔男汤女汤的那一层薄薄的布帘,男汤里果然有一个男人正背对着她们坐着。不用说,他一定是那笑声的主人。
“喂,欧吉桑!你有毛病吧,笑什么笑呀。就算你有听墙根儿的习惯,那也该遵守听墙根儿的基本道德,有乐子你偷着乐去,别冷不丁的吓我们一跳啊。”汤一品对着林芳菲挑挑眉毛,“把我的话翻译给他听。”
林芳菲受不了的翻翻白眼,这汤一品一生气,智商立刻捉急起来。人家既然听她俩聊天的内容都笑了出来,自然是听得懂汉语的啦,还翻译个屁呀。不过,还是用日语缓和一下吧,免得吵起来。
正疑惑着,汤一品洋洋得意地笑道:“小样,想在我面前打马虎眼。你说话的语气明显和我说话的语气不同,我听不懂日语你就当我傻呀。至少得加个‘八格牙路’之类的后缀才对。”
背对着她们的男人又是一阵不知死活的轻笑。
“对不起。”竟是好听的汉语男中音,声音的主人转过身站起来,“很抱歉打扰到你们的谈兴。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偷听的,只是这……”
他抬眼瞟了瞟薄如蝉翼的格纹帘子,眼中带笑没多少歉意,“何况听你们聊天,要忍笑还蛮难的。真的不好意思。”
汤一品却没搭他的话茬,她的牙尖嘴利在看到那男子的正面形象时一下子全部阵亡。
男子笑着耸耸肩:“我可以把你的话当做赞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