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南端,胡同院子,屋漏墙斜,从天而看,犹如一排被胡乱堆砌的建筑垃圾,繁杂无序,偏偏处于贫民区,即使花费银子整治,这周边层出不穷的小偷,成群结队的行乞大军,也使得新建房产无人问津,所以历代而下,逐渐愈加荒废,此时,其中一间,门窗全用厚纸布堵死,其内部小桌之上,昏暗油光再次亮起。
左边身影,年轻声音首先响起:“想不到,棋试过后,小皇帝还有如此主张,北路可是大大阻碍了我们的计划,有些人动摇了。”
沉吟片刻,右边响起回答:“中土皇族果然人才辈出,北路确实…出人意料。”
“之前诸葛懿那小子,不按常理出牌,也着实可恶!”年轻的声音中满含不甘和愤恨。
“都过去了,还多说什么,我们要做好当下。”右边身影轻声责备道,但是他心中也有跟对面年轻人一样的担心:他们所做的计划是不能容忍失败的,为了这个计划他们蛰伏、准备都太久太久,而计划一开始就有接连的意外发生,虽然对背后主人他是无条件相信和崇拜的,但是这才开始,诸事不顺还是让他本身的信心有些受挫。
“如今陈鹤声名威望渐起,再不行动可就晚了!”
“愚蠢,”右边身影似乎对左手之人冒失的言论忍无可忍,稍提音量训斥道:“夏狩尚未开始,整个京都不说例行巡逻的禁卫,还有整装操练的出访部队,你想下手,凭什么下手?如今虽然局面未按想象发展,但还不至于失控,切勿冒失行事。”
说完,右边身影也有些恼怒的想到:左边对接之人这样热血欠缺考虑的冲动并不是一次两次了,那边怎么就派这么如此不靠谱的年轻毛头来对接如此重要的事情?
想法还没落地,窗外传来急促哨音,两短一长,两人心中大惊,居然是约定中最紧急情况使用的暗号!
年长者迅速吹灭火烛,推翻陈旧的书桌,两人站起,在黑暗中相互点头,随即分头向相反的方向而动,他们心知肚明,既然是毫无征兆的紧急情况,自身的行踪可能已经暴露得七七八八了,此刻两边分散逃走才有一线生机。
在秘议的胡同院子外围,玄骑统领天涯子坐在马背,深邃的眼光穿透大同小异的各个屋院,不知道落在哪里,他毕竟已入军籍,不能再穿着寻常宽大道袍,但是一身白色劲装和纹路处露出的繁复金色花纹还是深深印烙着修真者的痕迹,他鼻子用力嗅了嗅周边的空气,随即对着亲卫问道:“我们带了多少玄骑过来。”亲卫连忙回道:“禀报大人,根据夜巡条例,有二十骑随行。”
天涯子再次嗅了下身边空气,似乎在确认什么事情,他说道:“味道不对,有同道中人,传我命令,再调二十玄骑过来。”
亲卫心中叫苦,夜巡本身是禁卫军负责,天涯子本次让他们京都御卫随同玄骑出巡,虽然在夜巡条例中有依可寻,但是对于最近春风得意的李明山来说,已是大大不敬,而且按照条例,紧急事件,玄骑出动的上限正好为二十骑,如今再调玄骑,已然超过条例权限,那么脸色不好的就可不止禁卫军了,他正想出言解释,就像在配合天涯子的言语一般,远处胡同院子深处,响起一声惨叫!
天涯子大喝一声:“贼子怎敢!”双脚夹马,犹如离玄之箭,向声音来处飞奔而去。
御卫本身几人一群,在玄骑带领下,懒洋洋的把一个一个破旧房门砸开,查看内部情况,胡同院子大多年久失修,每一间的搜查都伴随无数烟尘落下,御卫心中大多对玄骑统领半夜三更让他们搜查这个鸟不拉屎、莫名其妙的地方颇有微词,如今搜查范围大致过了一半,吸入无数废弃烟尘不说,除了残破断瓦其他鬼影都没一个,走在前面的御卫小声抱怨道:“不让人睡觉,在这搞什么破事!”身旁的御卫年纪大些,正想提醒他玄骑在后,说话小声些,突然他双眼突兀,眼见一把利剑从前人伙伴身体中径直伸出,让刚才之人从此之后再也无法抱怨分毫了。
敌袭!
众多黑衣人犹如雨后春笋,从各个阴暗角落开始出现,他们埋伏的地方都颇有选择,显然并非仓促应战,御卫本身分散搜查,人数并不占优,以无心对有心,转眼就有伤亡,刚才还亲眼看见身边伙伴遇刺身亡的年老御卫并没有让同伴等得太久,在勉强躲过两刀劈砍后,也被埋伏在后的另一黑衣杀手刺中胸膛,瞬间毙命。每批次的御卫身边均有玄骑跟随,眼见黑衣人出手迅捷,手法纯熟,显然并非庸人,随即抡上武器,策马向前。
眼见在中土负有盛名的玄骑上前,黑衣人并未慌乱,从应敌开始,他们便保持默契阵型且战且退,玄骑从后至前,他们立即默契转换阵型,其余分散互相掩护撤退,仅留下一人独面全副武装的玄骑骑兵。
玄骑将气急而笑,司马通事变让中土蒙羞,但是也成就了重甲玄骑的赫赫威名,如今寻常军士单枪匹马跟玄骑邀战近乎绝迹,想不到还有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歹徒以身试法,既然这样,那就成全他早下地狱的念头!、玄骑将大喝一声,举起重枪,双脚用力一夹,对着留下的黑衣人冲将过去。
黑衣人看着快速由远及近的冲锋重骑,嘴角一咧,说道:“什么玄骑,妖术惑众而已。“说完微蹲身躯,双手也不见拿出什么兵器,只是握拳向前,留下的黑衣人身躯并不高大,但做出迎战姿势后浑身开始散发一种特殊气场,随后,眼见重骑即将冲锋至前,他看似普通的身躯开始透露出白色光晕,居然也是一名修真者!
这下轮到冲锋玄骑无比惊愕,它本身有所轻敌,并未动用完全力量,如今再想催动修真之力已经晚矣,但是大敌在前,也容不得半分犹豫,他又狠狠的拍打马匹,向着对方撞去。黑衣人引动修真之力,刚才还声势浩大的冲锋在他眼里滞涩几分,他算好时间,在马匹到达前刹那,犹如炮弹出膛般跃起,堪堪躲过最有威力的冲击,黑衣人空中一个漂亮的翻身,双手恰好搭在玄骑肩膀上,那些在肩盔上的利刺不仅没有起到防卫的作用,反而助纣为虐,成了黑衣人的抓手,黑衣人双手用力,全身白色光晕更加浓厚,竟硬生生的将玄骑将从坐骑上倒拖下来,他翻转轻盈落地之后,顺着拖势,双手前翻,将手中玄骑将抡了个半弧,犹如铅球般投掷出去,“砰”的一声,竟然砸塌了破旧院子中的一面完整墙壁,纵是玄骑将修真之力护体,也经不住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啊!!”
天涯子就寻着这声惨叫而来,之前御卫殊死战斗,天涯子无动于衷,毕竟战斗就会死人,牺牲在所难免,只要能留下这些人,穿透机密,就算大功告成。但玄骑并非普通军士,并不是中土可以随意消耗,眼见玄骑被黑衣人一回合就打得生死不明,虽有轻敌在前,天涯子也知道并非一般人等可以迎战。他座下为京都难得骏马,在混乱战场中穿梭自如,惨叫之声好似尚未消散,他已经出现在黑衣人的身前。
黑衣人眼见这名年轻的玄骑统领,脸色稍显慎重,他上下打量了天涯子一番,仍带戏谑的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天涯子脸上则是罕见的凝重,如今站在黑衣人面前,他才感受到黑衣人身上淡淡持续的威压,他催起自身修真领域抵抗,却发现那股压力能从每一个缝隙里面渗透进来,天涯子在符宗之中也是天之骄子,在此之前,仅有一个人给过他这样从容不迫却又无孔不入的压迫感,那就是他的恩师天凤阳,天涯子催动内力,同时白色劲装边上的金色条纹逐渐亮起,显然并非纯粹装饰之用,自身内力加上衣装之内小型法阵的运转,才能让这股令人不爽的压力稍微减轻。
天涯子稳了稳心神,回道:“前辈内力高深,吾辈无法企及,只是当今圣上对修真一派多有提携,不知为何在此行谋逆之事。“
黑衣人呵呵一笑:“世人遵从天凤阳,我却不需要给他面子,修真里面他也不可能只手遮天,你根骨还算不错,跟那些半道出家的废物倒是有所不同,今日我并不与你为难,以后好自为之。”
说完黑衣人不再等待天涯子的回答,连同旁边众部缓缓有序退去,天涯子环顾四周,此番出动大军,居然连一个活口也没留下,心中异常气恼,但是黑衣人修为明显高他几许,也无法有半分造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缓缓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之中。
远处传来铁甲声阵阵,不一会,御卫大军出现在战斗现场,天凤阳一袭白衣,在军阵中尤为显眼。在恩师面前作战失败,天涯子当然羞愧难当,不觉低下头颅,天凤阳看见天涯子脸色有异,再看着战斗现场,显然跟预想中的场面有所差距,他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天涯子将简单的战斗情况作了详细描述,天凤阳特别询问了黑衣人的战斗方式和手段,却在心中没有对号入座的人选,中土修真天凤阳也算大家,能不给面子的寥寥数人,也是有名的高人,若是他们密谋造反,天凤阳第一个不相信。难道是有外敌入侵,天凤阳不觉陷入思考。
此时身后传来仰帝声音:“两位大人,情况究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