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芸暗中一笑,随后陪着曹良瑟一边喝茶一边晒太阳,曹良瑟见沈芸亲自去倒茶,便问:“海棠这丫头没有跟姐姐一起出来么?”
“她方才吃饭吃得太急,有些肚疼,我便让她休息。”沈芸解释道:“她要是休息好了,就来找我;要是没有嘛,总之没有什么大事,我自己也能照料过来的。”
曹良瑟没有起疑,点点头也就不再多问。
话说了会子,绮罗指着院门外,笑道:“海棠妹妹来了。”
果然见海棠急匆匆地过来,见了沈芸二人似有话要说,却终究只能冲沈芸摇摇头,退在一边。
方才进院子时,沈芸让海棠去请佟霜往这里来,她想着依佟霜的想法,看到是海棠来请,必定认为自己和曹良瑟打算和她摊牌,无论她怎样过来,定不会佩戴那朵牡丹。届时让曹良瑟一看,那么,真正该结交的是谁,不言而喻。
哪里知道,当佟霜一脸担忧地快步进来时,她就知道,自己这如意算盘还是打错了。
那朵金线牡丹,赫然在佟霜耳畔,栩栩如生,凌厉刺眼!
曹良瑟也吃了一惊,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沈芸。不等沈芸做出反应,佟霜已经到了眼前,曹良瑟见她满头大汗,问:“什么事这样着急?”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佟霜便问:“大少奶奶哪里出事了吗?”
见到曹良瑟还能站起来,佟霜松了口气,却又不放心地看了几眼。
曹良瑟只觉得莫名其妙,冲佟霜道:“我无碍,倒是你怎么了?”说罢,取出绢子给她擦汗。
佟霜确定曹良瑟没有怎样,才笑道:“瞧我这样狼狈,怎么就没猜到是芸娘给我开得一个玩笑。”
“玩笑?什么玩笑?”曹良瑟拉着她坐下,让绮罗上茶,问道:“原来海棠休息好后,还去帮姐姐你传话去了吗?”
这话闻得犀利,若是沈芸答错,结合她刚刚的话,那曹良瑟一定会认为是她挑唆佟霜不要戴着花儿来,由此离间曹良瑟与佟霜的感情。
沈芸心道佟霜竟又看破她的局,面上却笑道:“我不曾和霜娘开玩笑。”
“是吗?”佟霜勾唇一笑,道:“那么海棠来说什么,‘大少奶奶摔倒了!’ 之类的话,也不是开玩笑的吗?”
“我摔倒了?”曹良瑟听得,又道:“这是哪里的话?”
“可不是,我一听这个消息,妆还卸到一半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就怕出了什么事,”佟霜说到这里,甜甜一笑道:“还好大少奶奶送我的这朵牡丹,怎么,你看出来脸上还一半妆一半素颜么?”
曹良瑟仔细一看,笑道:“你不说我还真没有发现,这花和你很配呢。”
“也要多谢大少奶奶赏赐才对。”佟霜答道,望着沈芸也是一笑。
沈芸报之一笑,道:“我之前看见霜娘在半路就把这花给摘下来,还以为……”说罢,便用眼睛瞟向曹良瑟,果然见曹良瑟也是一脸在意地等着佟霜的回答。
佟霜不理她,望回曹良瑟笑道:“适才的确将花取了下来,那是因为半路上起了风,霜儿是个粗人,也不会固定这花,又怕被风吹到地上,沾了尘土可好?所以才小心翼翼地摘下来,生怕到时候大少奶奶看见这么好看的花儿被我给弄脏了,怪我不珍惜呢。”
曹良瑟笑得温婉,道:“哪里有什么怪与不怪?你若喜欢,待会我再给你几朵,我其实也觉得,这朵白色的也确实太素了些。”
“如此,霜儿就先谢过了。”佟霜看了眼沈芸,又道:“不过方才听芸姐姐说,这花金贵得很,霜儿也不敢多收了。”
“怎么?”曹良瑟看着沈芸问道:“姐姐其实和霜妹妹已经谈过了吗?”
沈芸暗道坏事,抢在佟霜之前开口,笑道:“不过刚好碰见,便赞了一句花儿好看,又记得这是用上好的的丝绸做的,就提了一下。”
佟霜冷笑着听她说完,想了想,道:“正是呢,霜儿听说,这种花儿是从宫里流传出来的……”
“呵呵,”曹良瑟笑出声来,道:“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儿,反正我也有多的,想来,我还送了乔姐姐一些,她也很喜欢。”
佟霜又再次谢过,又道:“不过霜儿好奇得很,怎么今日芸姐姐前脚让霜儿快快回去,后脚又让海棠来找我呢?”
沈芸抱歉一笑,道:“都怪我,我出门时告诉海棠若是休息好了,就去请霜妹妹来这里一聚,哪里知道这丫头胡乱说一通呢?真是该打嘴。”
“可不是,”曹良瑟似无意地看了一眼海棠,道:“也不怪姐姐,下人么,犯错也是有的。”
沈芸听此,刚刚放下心来,却又听见曹良瑟问起海棠:“海棠,我且问你,你中午是怎么了?”
海棠看了眼沈芸,沈芸不动声色地按了按肚子,海棠了然地点点头回道:“多谢大少奶奶挂念,海棠今日……今日……月事来了,所以肚痛……”
不等曹良瑟看过来,沈芸便道:“原来如此!看你今日正午倒在床上捂着肚子喊疼,我还以为你是吃坏了肚子。”
佟霜不语,却是玩味地看着沈芸,轻松一笑。她原先是有些被沈芸的话给激怒,可离珠最后一句不敬之话却是“一句惊醒梦中人”,离珠当时犹豫颇久,才道:“离珠实在想不出,大少奶奶如此欺负我们是有什么利可图。”
是啊,曹良瑟是曹家二小姐,如今是叶家大少奶奶,随便一个身份便能将她佟霜甩得老远,她若真是有心欺辱自己,又有什么好处?正好海棠来请,佟霜疑心着跟她往外走,还好离珠反应快,走到半路跑回去拿花,在进院子前可算送到她佟霜手上。
如此看来,果然是沈芸有心之计!佟霜端坐着,不露声色,她想看看曹良瑟对这事是个什么看法。
“海棠也是个聪明的,”曹良瑟淡淡开口:“知道用我摔倒这种事情来骗霜娘赶过来,我倒是很好奇,你今日不曾来过我的院子,哪里听到我摔倒了的消息?”
沈芸看着海棠在一边瑟瑟发抖,害怕得很,心里也暗骂海棠愚蠢,光顾着骗佟霜过来,怎么就不知道寻一个好些的理由。
海棠支支吾吾说不清,求助似的看着沈芸。沈芸不耐烦地要她出去,骂道:“眼不见为净!我平日里教你刺绣伺候,一个没会,撒谎骗人的功夫却是越发长进!”
“芸娘饶命。”海棠忙跪下求饶,绮罗见曹良瑟脸上已是不悦,叫着两个下人将海棠拖出去。
佟霜看着离珠,笑道:“都说‘子不教,父之过’ ,这海棠也真是…… ”
离珠替佟霜捏捏肩膀,也笑道:“我不赞成霜娘这番话,我们这些丫鬟从小就进了叶府,说起过错也不能全怪自家父母,毕竟跟着伺候怎样的主,耳濡目染总会学到些。”
沈芸被离珠的这一番话臊得不行,她其实也不明白为什么她和离珠都是叶老夫人的人,这离珠在外头却从来不曾帮过自己……
离珠没有她想的多,说完后便去帮着绮罗后面沏茶。
沈芸尴尬地干笑两下道:“毕竟海棠曾经不在我这里伺候,疏于管教……”这话就是说海棠犯错,不能全怪她自己一个人了。
佟霜抬手扶扶耳上的牡丹,笑道:“可不是嘛,毕竟这海棠比不得当初的香华……”
香华!这个名字一直是沈芸跨不过去的槛,午夜梦回,那张带血的脸无数次地追问:“芸娘,你怎么不救我?你怎么不救我?”
沈芸一张脸变得苍白,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她冲曹良瑟无力地笑笑,瘫软在贵妃椅中。
“好了,”曹良瑟终究舍不得怪任何人,心中也知道了其中大概,便出口阻止道:“不过一个误会罢了,没什么好值得争执,就此打住吧。”
如此,不欢而散。
佟霜和沈芸走出去,沈芸上前小声问道:“怎么,你就这么喜欢装作没有心机的人吗?”
佟霜晃晃手里刚刚得到两朵花儿,道:“要真的能装作没有心机,也是件麻烦事儿。我不过是看什么状况说什么话罢了。”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看来我还得跟你好好学学。”沈芸错开目光。
佟霜笑道:“怎么,难道芸娘不是个中强手吗?”说罢,领着离珠和沈芸背道而驰,道:“‘话不投机半句多’,不过我确实觉得大少奶奶是个好人,我再跟你说一遍,无论如何,你休想对大少奶奶做什么害她的事。”
沈芸不接话,也转身就走,两人旁边的青灰泥墙之上,绽开了第一个梅花苞。
佟霜回到屋子,将花儿收拾好,重新系上面纱。
离珠上前伺候,佟霜向外面看了看,问道:“我让你去打听的事,你问了吗?”
离珠点点头,道:“我带了一些霜娘给我的香料去看大夫,大夫说了,这就是普通的香料,不过添了些类似梅花瓣的东西,因此味道更清香,没有一般香料腻人,自然,对身体也是没有危害的。”
这香料正是当日跟踪海棠,在她后面捡到的,佟霜放心不下,托离珠拿去检查,既然无事,佟霜也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