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叶老夫人脸微微一沉,王茜群掩嘴,似冲叶禄安说,却用让在座的都听见的声音道:“哎呀,我可吃不得辣。我觉得这糖醋排骨很是不错。”
叶禄安便替她夹了一个,笑道:“你若喜欢就多吃些。”
曹良瑟不明白怎么气氛一时就凝重起来,还是乔氏道:“良瑟本就很会吃辣,天冷多吃辣也能御寒;再说,‘酸儿辣女’ 不过是句俗话,算不得数的。 ”
这样曹良瑟才反应过来,叶老夫人是怕她怀得不是儿子……
叶老夫人让芮喜布菜,装作无意地问道:“怎么,霜娘呢?”
叶禄安也是有些尴尬,方才他去找佟霜,离珠却道:“霜娘就来,还请三少爷先走吧。”
如此僵持一会儿,玉兰过来找叶禄安,让他跟着过来了。
叶禄安慌乱解释道:“想是有事吧……”
“难道是怪我打了她,生我这个老婆子的气了?”叶老夫人已是非常不快。
王茜群冷笑着,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正说着,就见离珠扶着佟霜进来了。
众人见到佟霜系上的面纱都吃了一惊,这不是当众打叶老夫人的脸吗?
果然,叶老夫人把筷子一扔,翠玉筷子撞在青花瓷的杯盏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佟霜连忙上前解释道:“老夫人不要怪罪,霜儿绝不是抱有什么不耻的心思。”
“没有?”叶老夫人愤愤道:“没有你系什么面纱?怪我打重了吗?”
“老夫人教训有理,霜儿下来好好反省多时,哪里敢怪老夫人?”佟霜捂着脸道,却又不肯取下面纱。
“霜姐姐!”叶禄欢忙着打圆场道:“你也在学‘犹抱琵琶半遮面’吗?但吃饭也不方便,就先取下来吧。”
说得曹良瑟等一笑,气氛好歹缓和不少。
如此,佟霜才慢慢取下面纱,却还是捂着脸道:“不是霜儿矫情,是怕大家看到了被吓到。”
叶老夫人不耐烦,冷不防地打开她的手,一看,还真的吓了一跳。
“啊!”胆小的真的吓了一跳。
只见佟霜昨日被打过的地方,巴掌印还在,还长了不少如绿豆大小的疮痘,密密麻麻可怖得很。
“这是怎么了?”叶老夫人问:“难道是我……”
佟霜连忙重新系好面纱,扶着叶老夫人道:“不怪老夫人,只不过昨夜擦了点金疮药,就……”
离珠也道:“可不是,霜娘脸上红印本来快消退,但又想着快点好,就抹了点药哪里知道,越来越严重呢?”
“难怪你一天都不肯出门。”叶禄安心疼,想看看她脸上的伤,终究还是不忍心。
“哪里买来的药?”陆夫人生气得很,毕竟这是在她府上出的事。
离珠摇摇头,道:“不是买来的……”
“离珠!”佟霜突然喝道:“我没让你说话!”
离珠似不甘心,却也不敢造次,便退到一边。
叶老夫人看在眼里,轻声问道:“茜群,你可知为何?”
王茜群一听到佟霜提“金疮药”就知道坏了事,此刻只能道:“我昨儿个的确送了药过去……”
“霜娘,那金疮药你带了吗?”叶老夫人问,佟霜却是摇摇头,道:“姐姐送来的,哪里敢随身带着,若是掉了可就辜负姐姐一番好意了。”
于是便让离珠回屋去拿,王茜群不放心,便让玉兰跟着去。
这样看来,恐怕与王茜群定是脱不了干系,众人都带着一丝探究的目光看向王茜群。王夫人也暗道不好,看着王茜群止不住叹气。
大家如此沉默一会儿后,离珠和玉兰回来了。
王茜群盯着那个瓷瓶,思绪复杂得很。她也不知为何,她不过是带着药膏去嘲弄佟霜,哪里知道她擦了自己的药就毁容了!又见叶禄安瞧着自己已是带了怒气,便道:“恐怕妹妹是擦了别的什么药,两两相克,才长疮的吧?”
“可是,霜娘除了那个药,什么也没往脸上碰,”离珠说着,又看了看佟霜不施粉黛的脸道:“老夫人你看,霜娘为了不感染,这两日是没有化妆的。”
沈芸冷哼一声,讽刺道:“三少奶奶的药,可真管用!”
她王茜群堂堂三少奶奶,哪里轮得到一个妾室来指责,便指着沈芸骂道:“ 无凭无据,你少在那里血口喷人!我哪里是和你这种出身一样的人?我这药可是从王府带出来的,都说灵验,怎么一到别人脸上竟成了毒药?”
佟霜听得,很不受用,也冷冷还击道:“可能我们这种出身的人,着实用不起姐姐的灵药,用了可就是得生病长疮的。”
叶老夫人听此,思索一番,道:“是解药还是毒药,很难说。离珠,递给我看看。”
离珠连忙吧瓷瓶呈上,叶老夫人接过,仔细看了道:“这果然是金疮药。”
曹良瑟闻到一股子香味,上前问:“好香!娘可否给我瞧瞧?”
叶老夫人怕她碰了这东西不好,只递给绮罗,让她拿在手里给曹良瑟细细看看。
曹良瑟用指甲挑了一些出来,轻轻一嗅道:“是香草,调香用的,一般大户人家都会加些香料进去。”
“对,”王茜群本不知这里,却又不想让自己比曹良瑟看起来缺见识,笑道:“既然老夫人和大少奶奶都说了,这药没有问题,那么这就与我无关了。”
可叶禄安却突然骂道:“我以为你有了身孕,就会为了孩子也得收敛一些!”
王茜群被骂道不知所云,不满问道:“你发什么失心疯?都说了此事与我无关!”
“那我问你,那么多香料不用,怎么偏偏挑了香草?”叶禄安道:“你明明知道霜儿对香草过敏!”
“呵,我怎会知道?”王茜群觉得自己冤枉,也忍不住动怒道:“我一天到晚,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哪里顾得着其他?”
“怎么?”离珠上前道:“三少奶奶哪里会不知道?霜娘嫁进府中时,就因为你在婚房备好的几盆香草发了疹子。”
叶禄安也记得,他当日本要去找王茜群理论,却被佟霜一把拉住,说:“我新嫁进来,很多东西姐姐也不清楚,这不怪她……你帮我请个大夫,过敏不是什么大病,开些药就好了。”
“哎哟,她在婚房生了疹子?这种事我怎么知道呢?”王茜群觉得好笑,直言不讳道:“难道他们新婚洞房我也得去插一脚?”
“这个若是不能算数,那么前阵子,三少奶奶你派玉兰来送香草熏香也是不小心吗?霜娘可是亲自将她还给玉兰的……而昨日又是混了香草香料的金疮药……”离珠说得在理,句句指向王茜群。
“什么?”王茜群似乎记得自己却是让玉兰去送过熏香,如此便把她逼到绝处,百口莫辩。
正当众人等着看王茜群如何辩白时,哪里知道玉兰突然跪下了,哭道:“还求老夫人,三少奶奶,霜娘恕罪!”
“你这是做什么?”王夫人问,大家都觉着疑惑。
“都怪我……”玉兰抬头看看王夫人和王茜群,道:“那日霜娘的确将熏香退换了,但玉兰觉得拿回去还给三少奶奶不划算,就自己悄悄藏起来,找个贩子,自己做主把它给买了……所以三少奶奶不知道霜娘会过敏的事……玉兰是一时猪油蒙了心,还请三少奶奶从轻责罚……”
“好一个贱蹄子!”王茜群知道竟是如此,气得一个巴掌过去,骂道:“我待你差了吗?你就这么见钱眼开?没得让我被人冤枉!”
哪里猜到会是这样,都摇摇头坐下了,只余玉兰跪在地上,哭个不停。
“好了!”叶老夫人揉揉太阳穴,慢慢道:“又弄出这么一个笑话,你们这些下人丫鬟也都该记住,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那么,”沈芸问道:“要如何处置玉兰呢?”
“按家法本应鞭打一顿,赶她出去……但这毕竟不是叶家,”叶老夫人又看看佟霜道:“再来,霜娘不过过敏,早些找个大夫来看看就是了……玉兰。”
听到自己的名字,玉兰连忙抬头,只听道:“你现在回屋收拾,即刻离开陆府,该去哪里就去哪里。”
“可,天已经……”玉兰看看天色,黑黢黢得吓人。
“哦?”叶老夫人笑道:“那你是想我亲自送你出去?”
“不不不……”玉兰连说几个不,又抬头看了看王氏母女,凄惨一笑道:“多谢老夫人,三少奶奶这些年的照顾,玉兰犯下大错,这就离开。”
说罢,由几个婆子跟着回去收拾,静悄悄地离开了陆府。
“看来下人丫鬟,还是得各自看好,毕竟这人心,”叶老夫人起身,由芮喜扶着回屋,道:“谁也揣测不清楚……”
佟霜侧目看见王茜群,正对上她得意的笑脸。她微微一拜,道:“都怪玉兰一时贪婪,让姐姐方才受委屈,霜儿很是愧疚。”
“你少在那里惺惺作态,”王茜群拂袖而去,道:“你今日对我做的,我绝对不会轻易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