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儿?”李盛试探问了一下,确信是叶蓉后,便只穿着寝衣就从屏风后出来了,一边拾起地上的衣服一边道:“倒是结结实实唬了一跳,我还当是谁。”
叶蓉竟没有想到李盛竟毫不知羞耻,当下语气便不满道:“你这是一个当家该有的样子吗?且不说今儿是娘的祭日,单单看在这是佛门净地的份上,你们就不能正经些?”
李盛尴尬不已,想说什么却也无从下口。这时却听见一声娇呼:“哎哟!”
屏风后面的花仪款款地走出来,见她上半身只剩一件遮羞用的红色鸳鸯肚兜,李盛忙用外衫为她遮住了,又听得她道:“这就不正经了?那姐姐竟然觉得不正经,元宝这孩子又是怎么来的?”
花仪这话说的很是粗鄙,叶蓉身为大家闺秀,也不好继续同她扯下去,便甩甩袖子,道:“你们收拾妥当了就快过来,莫让大师等久了。”
见叶蓉离开,李盛才回身捏捏花仪的鼻子,笑道:“就你什么话都说的出口!”
花仪急急地将衣服裹起来,发着哆嗦说冷。李盛微笑起来,将衣服递给她道:“看你刚刚那个样子,还以为你多大本事呢!”
花仪娇嗔地啐道:“我能有什么本事?再多也是使给你看的,你看少奶奶这样忍气吞声,指不定在心里用怎样恶毒的话骂我呢!”
李盛笑着摇头笑笑,扶着花仪出去了。
几人吃过斋饭,各自休息了会子,因着叶蓉发了脾气,李盛也不敢乱来,便陪大师去内殿取些经书,喝茶谈话。
“好茶。”李盛赞道,又喝一口茶,才将茶杯放下。
大师将杯子添满,道:“李老爷,可别来无恙。”
“劳烦大师挂念,家父很好。”李盛答应着,见大师脸上愁云惨淡,知道定是寺里出了事,便问:“贵寺近来可好吗?”
大师沉默会子,慢慢啜了口热茶,道:“有幸得各位香客扶持,我寺仍是好的……只不过因着战事结束,朝廷搜刮百姓,早就多了好些暴民做了山匪,前阵子竟然在半路抢劫,惹得人心惶惶。”
李盛不以为然,笑笑道:“没皮没羞的,有这些精力怎的不去前线杀敌?”
大师摇头,道:“李少爷,这是官逼民反啊!”
李盛吓了一跳,忙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大师疯魔了吗?这话若是被朝中人听见,你有十个头我不够砍的。”
那大师似乎也觉得说过了头,便念了句“阿弥陀佛”,拣些简单的事情说来,也算到了下午。
这厢叶蓉起来,领着女眷跟随李盛上了香,为李府祈福后便要家去。
因着考虑叶蓉的想法,李盛只得委屈花仪与绿枝坐在后轿。叶蓉不理他,只用一只手挑起一方帘子,看着窗外。
李盛坐在一边看了看,拉了叶蓉的手过来,笑道:“外面冷着呢!”
叶蓉也不看他,却也没把手抽回来,李盛只当她是女儿家发脾气,赔笑道:“早知道叫翠萍为你带汤婆子来的。”
叶蓉这才回头看他,笑道:“拿什么汤婆子,离府一会儿就得冷透了,带着也是累赘。”李盛见她露了笑容,便顺势将叶蓉搂在怀里,翠萍和五儿见此,都自觉的出了轿子,李盛又戏谑问:“今儿正午可是吃醋了?”
叶蓉不说话,只安静地靠着,李盛觉得太过安静,于是便将大师正午告诉他的山匪的故事添油加醋地告诉叶蓉,叶蓉果然吓了一跳,问:“可是在我们下山这条道上吗?”
李盛点头,忍住笑意道:“可不是!就怕待会儿一个猛扑过来……啧啧啧。”
叶蓉担心地挑起帘子看看外头,见太阳快要下山了,心急道:“这可如何是好?早知该多带些人来的。”
李盛终于笑起来:“我骗你的呢!好好的,哪就会突然遇上山匪了?你放心就是。”
叶蓉知道自己被戏耍,气得拍了下李盛的手臂,嗔怪道:“就你这个冤家爱作死呢!”说罢,也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便靠在李盛怀里睡去了。
五儿和翠萍呵着手,翠萍哈气道:“这天也真的太冷了,五儿,咱们进去吧。”
五儿笑着摇头:“进去耽搁少奶奶和少爷的好事?我可不干。”翠萍戳着她的头,骂她不害臊,却也不再提进去的事。
太阳仅剩的一丝余晖消失的时候,五儿记得,就是那个时候,她回头去瞧绿枝她们的轿子的时候,她看到马夫——那个她至今也不是很熟,但是却是一个老实人的男人的脑袋,像是小孩子玩的蹴鞠那样,狠狠地飞向了天空。她一时呆愣住,也忘了告诉一边昏昏欲睡的翠萍,直到花仪等人一起尖叫着求救起来,五儿才回了神,她一边摇醒翠萍,一边冲轿子里喊:“少爷!少爷!出事了!”
李盛出来一看,花仪她们的轿子已经被一群人围住,远远地只听见几声呼喊,便是一个人影倒了下去。
五儿看得真切,是筱柠……
随车的几个家丁和那群人挥打着,绿枝和花仪拼命地往这里跑来,李盛吩咐马夫慢些,又极快地走到后面喊道:“快些,快些!”
五儿担心绿枝,不顾翠萍劝阻,也往后面爬过去。
绿枝被五儿拉上马车的时候,花仪也到了李盛跟前,五儿慢慢扶着绿枝回轿子里坐下,突然听到叶蓉大声冲马夫喊:“好了,人都上来了,师傅快一些吧!”
那马夫本就害怕,一听这话立马将鞭子狠狠一抽,马儿受了惊,撒开蹄子就飞奔出去。后面的李盛已经握住了花仪的手,却是突然一阵颠簸,他眼睁睁地看着花仪被一群用棉布遮面的男人从后面拖住,随着她的呼喊,消失在山路转角。
“花仪!”他大声呼喊着,翠萍生怕再出意外,连忙拉着李盛回来。五儿一边抚慰受惊的绿枝,一边暗暗看向叶蓉,果然,当她见到李盛孤身一人进来时,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起来。
李盛突然抓住叶蓉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叶蓉变了脸色,翠萍一吓,忙去扳李盛的手,李盛质问:“方才,是你让马夫快走的?”
叶蓉也不否认,冷眼看着李盛道:“我只不过是为了护着其他人,你若怪我害了仪娘,现在便推我下去就是!”
翠萍捂住叶蓉的嘴,跪在地上冲李盛道:“当时情况危急,少奶奶这么做也是担心少爷啊!”
李盛指着这主仆二人,冷冷笑了几声,突然两眼一翻便晕倒在了轿子里。
轿中人大惊,却又没有办法,只得吩咐马夫再快些,回到李府便找了大夫。
“李少爷是气急攻心,并无大碍。”大夫说着,便收拾药箱离开。菱心送着出去。
李老爷这才有空问叶蓉发生了何事,叶蓉心有余悸,便将此事从始至终说来,不过一些东西也做了隐瞒,在站的大家都是死里逃生,谁还会去计较她说的是否属实。
李老爷叹气道:“作孽啊!”
“花仪妹妹不幸被掳走,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呢?”花仪也皱着眉头,叹气道:“爹爹,还请多派人手去找吧。”
李老爷听着,却是有了其他想法,心中暗道:“一个女人被男人掳走,还能发生什么?花仪本就出身低微,早前就已经让李府蒙羞,现在再弄出这么一出……可还能要吗?”
叶蓉盯着李老爷看了一会,开口道:“爹爹,蓉儿现在还怕着,其他事情就请爹爹费心了。”
李老爷答应着,看着床上还胡乱喊着“花仪”的李盛,终是心软吩咐下去:“报官之后,也多带些人手去找,务必将仪娘带回来!”
这厢五儿扶着绿枝回去,绿枝害怕地拉着五儿,道:“五儿姐姐,你留下来陪陪我吧。”
五儿答应,陪着她坐下。绿枝还是颤抖着,她似乎还记得那些又大又脏的手在抚摸她的身体,那些黝黑的身体发出来的恶臭的味道……
五儿也不说话,只拉着她的手安静地坐着。“五儿姐姐……”绿枝怯怯地开口问:“你说,仪娘会怎样呢?”
五儿皱皱眉头,道:“你不要去想,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你只记得,按照我跟你说的,跟谁也不要太亲近,只要这样不闻不问下去,没人敢动你。”
绿枝掉下眼泪来:“五儿姐姐,我不想做什么芝娘……太累了……”
五儿正要劝她,却听绿枝哭道:“都说是我勾引少爷,可是,五儿姐姐你相信我,我也是被迫的,我不知道当时少爷醉的分不清谁是谁了……我推他,但是我推不动……夜又深,没人来救我……”
五儿心里一惊,果然如她所料,不免心疼起绿枝起来,她站起来保住绿枝,道:“不要怕了,都过去了……我会好好护着你。”
绿枝点点头,终于哭累了,慢慢睡去。
叶蓉坐在屋内,翠萍为她斟茶,低声笑道:“果真是老天有眼啊!为少奶奶除了这么一个祸害!”
叶蓉却是心里有些不平静:“说不清呢。虽说老爷为了李府,或许不会管花仪死活,不过按照阿盛的性子,他做的出来什么,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