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霜点头,手被叶禄安攥在他的手心,却还是觉得不够,她慢慢靠近叶禄安,直到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热度,才微微放心。
她记得的,那个夜晚,叶禄安疲惫地从她身上抽离而去,她羞赧地闭着眼靠在叶禄安怀里,不料听到他一声绵长地叹气。
他在遗憾,佟霜知道,哪个人不是希望能子孙满堂?这样美好却普通的愿望,可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为他实现了。
“禄安。”佟霜晃了晃手。
叶禄安便回头看着她,佟霜抿了抿唇,微微笑起来:“你若是今后看上那个姑娘了,你可以娶她。”
“说什么傻话?”叶禄安又气又笑,看着佟霜认真又小心的模样,他不由爱怜地搂过她,道:“先不说人家姑娘会不会看上我;且问霜儿可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霜儿,你是世间最好的妻,除了你我都不要。”
佟霜听得心里安定,嘴上却是逞强道:“你的这番话……若是人家姑娘也看上了你,你可还记得你说的?”
叶禄安摇头,突然将佟霜横抱起来,道:“你呀,真是让我无计可施。”
佟霜将手环住他的脖子,看着周围笑道:“快放我下来,你不怕有人看到?”
叶禄安抱着她回房去,露出轻佻地笑:“也对,那就快快回去,就不怕有人看到了。”
之后的软语咿哝渐渐消失在禁闭的房门里。
这厢沈芸扶着叶老夫人回去,坐了会子,叶老夫人道:“禄生这些日子都因为良瑟的事,很是伤心,如今张少爷失踪,他更是缺了一个交心的人儿,你多去陪陪他。”
沈芸答应着,之后叫来海棠去了。
叶老夫人自己揉了揉额头,正要叫一声:“芮喜。”却又猛地想起,芮喜已经不在了。
她也不叫其他下人,自己起身在房里走了走,冷不防又瞧见芮喜前几日为她缝的枕头,便走过去,将枕头拿起来摸了摸,用的是上好的布料,枕芯很厚实也很柔软,里面还放了助眠的香料。芮喜说这些香料都是自己做的,定期得更换一次,她将做好的香料放在一个匣子里,匣子就搁在床头的柜子里……叶老夫人小心地将枕头放好,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芮喜留下了多少香料,用完以后怕也没人可以帮着做了。”
她叹着气,想喝一杯茶,可茶水早已冷了,她又想,若是芮喜在的话,定不会犯这样的错,这群没眼力见的下人!
芮喜?叶老夫人记不得她是什么时候进府的了,好像是叶老爷死后便过来伺候着了,彼时小小的女娃,午饭为她布菜的时候,连个汤碗也端得摇摇晃晃,甚至有时还洒出来一些,可是她从未罚过她,看着她胆小害怕的样子如同一只林间迷路的小鹿,哪里舍得责骂?她早已将她看做成自己的女儿。
女儿,她是有的——叶蓉。可是,她却得承认,她的女儿的确和她一般,懂得心计懂得隐忍,那样聪明机警的样子不是不好,只不过……她除开叶府当家人的身份,她也是一个女儿家的额娘。
可是芮喜是不一样的,她陪在自己身边,与自己一起说话、用饭、散步、看戏……唉,叶老夫人想到这里,不由叹着气,枉自她在芮喜身上下得功夫,她本是要将她风风光光地嫁出去的。
她这样想着,眼睛却是越来越酸,她拿出柜子里那一匣子香料时,便已是老泪纵横。
偏偏这个时候,有人扣了口门。
她疑惑,还是将匣子放好,擦了擦泪,道:“进来。”她出去一看,却是一个面生的丫鬟。
那丫鬟提着茶壶,见了叶老夫人,笑道:“秀婉来给老夫人添茶。”
“你在哪里伺候的?我房里的几个丫鬟怎么没来?”叶老夫人看着她,没让她进里屋来。
秀婉一笑,提着茶壶站在桌边,道:“秀婉前儿被管家带来的,现在是和妹妹在厨房帮忙烧水洗菜。至于那几个站在院子里的姐姐,她们说老夫人很是生气的样子,所以不敢来打扰。”
叶老夫人冷笑,道:“既然知道我生气,你来讨罚的么?”
秀婉摇头,看着因为没有开窗而显得有些昏暗的屋子,说:“我听说老夫人待芮喜姑娘很好,因此想着,芮喜姑娘遭此横祸,老夫人必定是伤心大过生气。生气还有处发泄,可这伤心却不好解决,所以秀婉才敢大着胆子来瞧老夫人。若是老夫人生气呢,秀婉便做一回老夫人的出气筒,也是秀婉的福气;若是老夫人难受,秀婉便想些法子让老夫人开心一些,也不负叶家对我姐妹二人的大恩大德了。”
叶老夫人听她说得头头是道,便让她进来添茶,秀婉答应着,小心取了杯子,倒了半杯茶水,递过去。
叶老夫人问:“怎的只有半杯?”
秀婉举着被子,道:“秀婉知道老夫人定是渴了,不过这茶水还有些烫,因此倒了半杯也能凉的快些。”
叶老夫人点点头,轻呷一口,却是一壶茉莉花茶,温度适中,茶水苦而不涩,颜色也是黄绿得好看。不由赞道:“平常都是泡的大红袍,本来已是很好了,不过这壶茉莉花茶更觉得舒服。”
秀婉乖觉回答:“哪里是这茶比大红袍好呢?都说喝茶也是问心,老夫人此刻心里思绪多,喝出的茶自然也就更多味道。其实换了茶叶,也是方才半杯茶的缘故,秀婉就怕万一老夫人不喜欢,泼向秀婉的时候也能少泼些。”
叶老夫人看着她,片刻突然一笑,道:“你若是真的怕,也就不敢说这些话了。”
“真是什么也瞒不过老夫人。”秀婉笑着回答,又道:“秀婉这般无头无脑地胡说,也不过是想图老夫人高兴。”
叶老夫人点头,道:“你叫秀婉?是个人精儿,搁在厨房真是浪费了。”
秀婉立刻答道:“叶府给我们姐妹吃住,感谢还来不及,怎敢说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