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夫人心里默念几句《心经》,笑道:“学到了不少东西,还得回去慢慢消化……”
芮喜疑惑,却也不好询问,只能小心扶着,和叶老夫人离开。
殊不知,屋内一直有双眼睛一直盯着她们主仆二人。
王夫人刚刚在听见芮喜的声音时,就已经站在了窗边,密切地关注着叶老夫人的一举一动。
她答应叶禄英回去,一方面是听说灵台寺那里的暴乱已经被压制下来,另一方面,则是她想让叶禄英走得远远的,她这个叶家的二夫人,才有空间和狠劲做自己本该做的事!
她见叶老夫人离开,这才转过身看着似带有盈盈笑意的佛像,念道:“我佛慈悲……”
叶禄生等在后园凉亭里,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影。他看了看周围,寂静无声,心中有些后悔,觉得自己或许不应该来的,以前的事,何不就让它烂在肚子里?
正犹豫的当儿,却见卓圭来了,叶禄生走过去,一番了解才知道发生何事,叶禄生有些诧异,问道:“二弟真的走了?”
卓圭点点头,叶禄生有些释然又有些不安,他又问:“二弟走之前可说了什么?”卓圭有些不好意思地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叶禄生这才知道问了也是白问,便不再多言,转身回去了。
叶禄生和沐芝出了陆府大门,因着低调小心,路上也没有遇见什么熟人,也就是出门的时候对上了替他开门的家丁诧异的眼,或许是竟不知陆府还有这样的美男子,这位少年家丁也看直了眼。
沐芝清咳几声,将那少年的神唤回来,道:“劳烦小哥替我留一扇门,我有些事与我们二少爷说,说完就进来。”
那家丁点了点头,目送二人出去。
刚一跨出大门,叶禄英就回身,道:“送君一场终需别,沐芝,你我就此别过吧。”
沐芝却是倔强地摇头,有些紧张的道:“二少爷,我问你一句话。”
“施主,”一和称呼将二人关系隔开,沐芝眼里的色彩沉寂下去,又听叶禄英道:“若不嫌一念道行尚浅,有什么烦恼,可以说于一念。”
“若我说,沐芝心里一直爱慕一个男子,整整五年,如今已经快不能隐忍这份情,我该如何自处?”沐芝看着叶禄英的眼。
叶禄英也不曾回避,道:“若是两情相悦,自该无论如何也要在一起的;若是单相思,可以试着勇敢,向自己倾慕之人诉说爱意,若是他也有意,那么便是皆大欢喜;若是他无意,那至少自己没有遗憾,不曾愧对自己为所倾慕之人而蹉跎的大好岁月。”
沐芝流出泪来,她看着礼貌而冷静地为她分析的叶禄英,觉得他真是冷漠,她心一横,一下扑在叶禄英怀里,她道:“你知道的,你明明知道的,这么多年,我所爱慕之人一直是你……你知道的……”
叶禄英没有推开沐芝,也没有回抱,他只是念道:“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这是《心经》里的话,沐芝听叶禄英念过的。彼时尚在叶府,正是冬日午睡时分,沐芝呵着白气出来煮茶,却见到不远处的叶禄英在后院的石桌边打盹。一身灰蓝僧袍不显落魄,反而更具仙风道骨,沐芝曾和王夫人一起去过灵台寺,也瞥见不少和尚,却从未发现有一个人穿僧袍能有叶禄英有格调。睡着的叶禄英面前一杯冷掉的茶水,一本《心经》被他小心地捏在右手里,右手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根没一根地戳着自己的脸,嘴里还断断续续嘟囔着:“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罣碍,无罣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磐……”想来是刚刚托腮看书,看着看着就睡了过去。
“真像个小孩子。”沐芝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随即却又是害羞一笑,她悄悄放下茶壶,转身回去取了一件宽袄,出来的时候小心地给叶禄英披上,收回手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叶禄英的脸,手指尖端似传来一股电流,麻麻的,怦然心动。
就此,沐芝初心付出,一晃就是五年。
那时沐芝便开始期待每一个春节,因为那时,那个一身灰蓝仍然的男人就会出现,从她心里走到她面前。
眉眼如画。沐芝不止一次,面红耳赤地看着叶禄英这么想。
可是如今一句“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却是婉转地告诉她,这五年是错付了么?她为他担心五年,默默欢喜五年,整个五年间,心中脑中,都是他的一举一动。如今,自己为他担上杀人的罪名,却也不能感动他分毫。沐芝听着叶禄英有条不紊的心跳,终于绝望地想:“这个男人,终究不爱我……”
沐芝从叶禄英怀里出来,她看着叶禄英的脸道:“其实,你才是真正冷酷无情的人。”
叶禄英摇摇头,道:“沐芝,你得知道,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亲人,你为我做的一切我只有感激。今生若是还不清,来世我也愿与你相识,报答你的恩情。”
“我不稀罕你的恩情!”沐芝看着叶禄英突然错愕的脸,有些幸灾乐祸地道:“我要你爱我!”
她说完这些话,突然背后一阵笑声,沐芝惊恐地回过头。
门口站着好大一群人,上有陆夫人下到陆灵,个个都是用着不可名状的目光看着她。这可将沐芝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有胆大的丫鬟,如悦书,冷笑道:“想不到沐芝姐姐是内心如此火热之人,瞧这直白的,真是羞煞旁人!”
沐芝退后几步,她求助地看着叶禄英,却见叶禄英也是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更多的讽刺接踵而来,沐芝恍惚听见什么“酒肉和尚”、“色胆包天”、“丢人现眼”……
她又看了看叶禄英,这个在她心中一直是眉眼如画的男人,他清丽脱俗,她发誓要保护他。如此,她怎么能让他承受这样的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