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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老白(下)

隔不多时,雷震调息完毕,那冲天的气血霎时间收回,没入他双眼,消失不见,同时也睁开眼来。

“得想法子先离开此处了!”

接下来一连十数日,雷震便都在研究这奇异的空间。

在他的理解和认知中,神武大陆是一方世界空间,不周山洞天之类,又是另一方世界空间。

这些世界空间同时存在,如同一个个球体或者位面,都飘荡在无尽虚空之中。

世界空间,无尽虚空,这便是雷震,乃至整个神武大陆所有修士所认知的世界。如果非要说还有别的什么空间,那便是类似纳元项链般的纳器空间了。

这个所在,明显不是多姿多彩的世界空间,四周虚无一物。

也非暴虐的无尽虚空,没有任何陨星乱流,显得平静无比。

当然,更不可能是纳器空间。任谁都知道,纳器内根本不可能有空气以供呼吸。

何况,纵然是神武大陆传说中最大的纳器,也不过方圆数里的范围,那已是神话传说里的神器了!

可这方空间,方圆足足有上万里!雷震可是花了好几天时间才跑到其边界处!若是纳物空间,绝对没有如此之大的道理。就算真有神明手段,非自己所能想象,可存放点物品而已,搞方圆上万里的空间出来干毛?真要在这空间里放点什么东西,想要用的时候岂不是还要细细搜寻一番才能找到?那太过麻烦,天下绝无此理。

倒是在那边界处发现的空间壁障,看不见摸不着,可就是有一股无比神奇的力量作用在那里。

你伸手从整个空间的左边壁障穿出去,整只手立刻就从空间的右边壁障里伸出来。

雷震从没听说过世间会有如此怪异的空间,一连好几天都没能琢磨出半点头绪,眼看着纳元项链里的食物存货越来越少,也是越来越焦急了。

“若是已达先天境就好些,先天境界可以做到一定程度的辟谷,还可多撑些日子……”

如此过了十来天,除了每天钻研这诡异的空间,便是想法子和那羊角男交流了。初时还磕磕碰碰,可慢慢的,这两位也摸索出一些对方语言和动作的门道,交流效果一天好过一天。

雷震连问带猜,这段时间下来也算知道了羊角男的一些事。

原来它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都呆在一个古怪的阵法空间中。听他描述起那阵法空间的形状和模样,雷震已可肯定那就是斩星刀里的重力法阵。

这家伙竟会是器灵?斩星刀竟然还有器灵?

雷震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就现在神武大陆所谓的神兵,从一品到十品极品,都从没听说诞生过器灵。顶天了,神兵自有一定的灵性,能自动护主或是在刺激下作出些主动应对,那已是十品中的极品神兵了!

但要说像这羊角男一样,有着如此独立的自主意识,那简直是闻所未闻!何况,锻造斩星刀的材料不过只是普通水准,里面重力法阵固然很精妙,但谁会用如此简单的材料来锻造一柄拥有器灵的神器呢?

这简直就是个矛盾。

“什么是器灵?”羊角男问。

语言不通,一旦对方说出任何新鲜的词汇,都必会打破沙锅问到底,这是两人这些天来相互学习语言的方法。

雷震好不容易才解释清楚了。

羊角男皱着眉头:“我脑子里有好大一团都是模糊的,似乎并非一出生就呆在这法阵中。可以前的记忆,怎么都回想不起来。只是感觉那段记忆似乎很宁静,也很快乐。唯独对你有印象。”

雷震这可有点意外,自己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可都从来没有见过长相如此奇特的人。他头顶那两只大山羊角,让它看起来倒更像是个人型的妖兽。

“什么样的印象?”

“气息、很强大也很独特的感觉,”羊角男想了半天:“好像我曾经服侍过你,还在你身边呆过很长一段时间。”

“那你一定认错人了。”雷震可不记得有被这样奇特的人服侍过。

“不会错的。”羊角男对此倒是很肯定:“那种感觉来自骨子里、灵魂里,我就算把自己弄错了,也绝对不会弄错了你。对了,那天你练功的时候,身上的血气冲起来时,这种感觉就格外的强烈。”

血气冲天的时候,自己正运转镇天神体。

雷震心中一动,看来羊角男并不是对自己有什么印象,而是对镇天神体有印象。

难道,它和陨落在神武雾区中的昊天圣主有什么关系?否则,单凭它如此奇特,人不人,妖不妖的异像,本就不像是神武大陆中的生命。

只是,事情居然能如此凑巧,自己既在神武雾区中得到昊天圣主的传承,随便在风雷城中买到一柄剑,竟然也能得到一个和昊天圣主有关的生命存在?

他向来不是相信巧合的人,觉得凡事必有原因,可这时也不禁有点疑惑,难道世间果然有如此巧合的事?

只可惜,羊角男的记忆也就只是这样而已了。除了感觉雷震很亲切,是它的主人之外,别的什么都记不起来。

甚至,就连逃到此空间中,居然都只是它慌乱之下,一心想要救雷震,可不知道做了什么,莫名其妙的就钻了进来。甚至问它这里是什么地方,它都一脸的茫然,张大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雷震也是哭笑不得,这么‘糊里糊涂’的小家伙,倒也不多见。

他仔仔细细研究过羊角男的身体,所幸曾经接触过巫术,知道这世间有所谓的鬼修。

那一开始只是习练巫术的一些邪魔歪道想出来的长生法子,用秘法让自己死后可以灵魂不散,数以千年万年的存在于世间。

这本是巫术的一个重要分支,后来这些长生的灵魂们又逐渐摸索出修炼之道,其中最强大的,正面战力甚至堪比神武强者,阴险手段更是让人防不胜防,教神武大陆中人谈鬼色变……

他想羊角男既是曾以生命形态存在过,现在却是灵魂体,那该便是所谓的鬼修了。只要知道他修为有多高深,就可以得到很多有用的信息。比如眼下这古怪空间的信息。一个神武境界的鬼修能做些什么,能接触到什么样的天道和空间层次,雷震还是很清楚的。

只可惜,不研究还好,研究下来的结果却让雷震有点吃惊。

羊角男的存在形态看起来像是鬼修,实际上却又不是。

它并没有修炼雷震所知的任何一种鬼修门道。探究到深处,发现它身上非但没有丝毫阴森的鬼气,反倒圣洁得像是个天使。

而且最吃惊的是,他竟然看不懂羊角男的修为实力。如果是以鬼修的方式来判断,这家伙的修为简直深不可测!

鬼修原本只是一个看得见摸不者的灵魂体,可修为高深之后,其灵魂结构就会发生改变,可以用双手拿起实物为最初阶鬼修为标准,那意味着它们不再只是看得见摸不着的灵魂体。到雷震所知道的神武大陆中历史上最强鬼修,其灵魂体已经实化到接近实物!

可羊角男,它的身体既可以透明起来,让你一伸手就穿过去,还可以实化为肉体,其强度竟然比雷震现在的镇天神体还要更强!而且,是更强得多!偏偏这家伙半点战斗的手段也不会,或者说,完全就是忘记了。连他实化肉身的强度,也是雷震无意中才测试到。

这可没法判断羊角男的实力,自然也就无从推断这空间的层次。

而且以羊角男这深不可测的实力,以及它极可能与昊天圣主有关联的身份来看,只怕这看似小小的家伙,其曾经存在的生命层次比自己要高上太多。它糊里糊涂弄出来的这片空间,只怕就算是前世半神境界的自己,也是无法解开的。

再加上羊角男的记忆始终也不见好转,对这片空间的研究似乎已经陷入一个死局。

就在雷震感觉有点束手无策的时候,这天却陡然感觉这空间的边缘地带弱化了不少。

以前朝这边缘空间一伸手,手就会从空间的另一侧穿出来,两边通透连接,法则玄奥无比。

可最近这两天,将手伸进那边缘空间中时,却感觉开始遇到一股阻力,就像空间外全是一滩烂泥。别说将手从另一端伸出来,就算用尽全力,也很难再把手插进去了。

这是法则开始衰落的征兆。

并且,整个空间开始变得越来越不稳定,时不时就会有一股剧烈的震荡感和巨大的崩塌声。

“看来这片空间快要崩塌了。”

“这果然是人为的一个空间,若是天然的异界空间,天道法则的力量何其强大?就算崩塌,也会是慢慢的来,至少也会长达千万年时间!”

“只是不知这是老白自己创造出来的空间,还是它凑巧带着我跑了进来。”

老白便是羊角男的名字了,它虽是灵魂体,但身体雪白,穿的也是一身白衣。羊角男似乎也很喜欢这个名字。

“空间崩塌,最大的可能便是爆炸开,自然连同里面的一切生物事物都湮灭得干干净净。或者,也是被爆到无尽虚空中永远漂流。”

“但也有可能像是纳器一样,纳器若是被损坏,里面的少部分物品会直接爆到现实空间里。毕竟纳器需要时常开启,和现实世界之间的连接以及通道,都很密切,也最接近。”

直接被湮灭,被爆到无尽虚空中,或是如同纳器里的少部分物品一样,幸运的爆到现实世界里。

雷震并没有太多的惊喜,毕竟空间崩塌,最大的可能就是自己也随之被湮灭。

但,他也没有太多的担忧,内心反倒越来越平静。

无论是哪一种结果,他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如此奇异的空间已经超出他的认知范围,凭自己显然是无法破开这空间的。若是被长困在这里终究是个死,那倒不如任由这空间崩塌,反倒还有一线生机。

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再次面对这死亡的危机,心中虽然有无比强烈的求生欲望,却也并不紧张害怕,只是静静等待。

这下也不再研究空间了,每天基本都是静坐,减少身体能量的消耗,纳元项链里的食物也是能不吃就尽量不吃,留存起来以便能撑得更久。

同时,他也会思考思考镇天神体的理论,但仅限于理论,实践是万万不行的。否则肚子饿得太快,天知道能再撑几天。而且,如此静坐也算是休养因血煞术而损伤的神魂了,虽然没有特殊材料的帮助,这样的恢复和休养效果有限,但总是聊胜于无。

当然,这期间自然也少不了和老白的交流。

他现在已经学会了老白的不少语言,老白也学会了他的。老白他不知道,但就单说像雷震这样曾经走到过半神境界的存在,其智慧、理解力等等,确实不少常人可以揣测。从无到有的学习一门语言,一开始入门固然还是有点难度,但越到后面越轻松。

到现在,雷震和老白之间的交流已经可以做到毫无障碍了。

可惜老白确实是完全忘记了以前的事,所知实在有限得很,要打开它尘封的记忆,恐怕要‘神明’才能做到。

“如果我能将镇天神体修炼到顶,熔炼了昊天圣主留在雾区中的神格,或许就有办法从生命层次的本源着手,替老白找回它缺失的记忆了。”

雷震隐隐感觉到老白非但来历不凡,且似乎还隐藏着一个和神武大陆极有关联的秘密。否则以它那恐怖得深不见底的实力,怎会被人封印在一柄不过四五品的神兵中?并且,以它对镇天神体的亲近程度,这家伙没准对昊天圣主的陨落也知道些什么。

如此又过了月余。

整个空间的崩塌声和震荡感,一天强过一天,到后来,甚至连这片空间都开始慢慢扭曲起来。

雷震经常都感觉自己脑袋是扁的,手是弯的,甚至连身子有时候似乎都‘断’成了两截。却又并不觉得疼痛,只是偶尔有点头晕。他知道空间的扭曲带给你的只是视觉的变化,只要空间没有断裂,对里面的一切事物结构其实都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如此月余之后,整个空间都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了,突然在某一个时刻,整片空间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扭曲和挤压!

整个空间突然迅速的收缩,上万里的空间范围,在这瞬间收缩得竟只有脸盆大小,差点没把雷震给挤压成肉酱。

紧跟着,‘砰’的一声巨响,空间猛然崩塌,四周的黑暗瞬间转为一片光明,紧跟着,又立刻陷入黑暗。

雷震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这瞬间飞速的变大,无数泥土被他撑开,鼻子里耳朵里全是满满的泥土和灰尘灌进来!

‘啪’一声轻响。

久不见光明的他只觉四周突然一片白晃晃的明亮,脑袋像是从土里钻了出来。

眼里虽然还白蒙蒙的一片,但他能闻到那熟悉的泥土香气,能感受到头顶明晃晃的阳光,能触及那堆将自己大半个身子都埋住的泥土,以及,听到一声疯狂而又兴奋的怒吼!

“你果然还在这里!看你这次还怎么逃!”

一股巨力从天上砸了下来。

天芒山猴王!这差不多又是两个月时间,这家伙居然一直还守着这里!真是阴魂不散。

但,雷震这次却笑了,浑然没有上次面对猴王时的如临大敌。

活着,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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