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郁直觉一股大力当胸涌来,自感万难抵挡,当下脚尖一点地,急施一个“倒空翻”,后掠数丈,落下地来,已到了院中。与此同时,只听“叮”的一声,岳龙城掌中的利剑脱手掉落在地,全身冷汗直冒,宛若虚脱相似。想起刚才的情景,犹有余悸。殷实飞身到了他身边,抬手将他扶住,道:“贤弟没事吧?”
岳龙城转头看着殷实,嘴上最是倔强不说,但心中充满感激。若非殷实这番出手,他势必要丧生在狄郁的邪术之下。也是直到此时,他才承认了这位大哥,但要说些什么却是难以开口。
殷实本就未待他说些什么,转过头,冷冷地逼视着狄郁,声音也是冰冷的:“想不到狄掌门还会这种邪术,也无怪能当上掌门了,佩服!”
这话倒是提醒了岳如川。他看了刚才两人的比斗,知道狄郁武功已是不俗,但还未精通先天无极剑法,虽是封力的得意高足,但以他的人品,封力未必便会将掌门之位传给他。一方面封力死于突然,先天门一时群龙无首,而狄郁偏偏是大弟子,这就有了继承掌门之位的资格;其次,狄郁还会这等迷惑人心的邪术,若非超一流的高手,还真是很容易就堕入彀中。或许便是因为这些,他才担当了先天门的掌门吧。
岳如川想到这里,一声冷笑:“狄郁,你就仗着这种不入流的迷魂大法就要执掌先天门么,看来好端端的先天门很快就要毁在你的手里了,你怎能对得起你的师尊?!”
狄郁折扇倾挥,意态神闲,淡淡一笑:“狄某虽是武功低微,难以应对天下群雄,不过狄某也会倾尽全力光大我先天门,这一点岳大侠无需担忧。”
殷实握紧了掌中九节钢鞭,沉声道:“似你这般小人,若不加以惩处,势必会是武林之祸。刚才你用卑鄙的手段偷袭了我的兄弟,现下我便要讨个公道,领教一下你的高招,纳命来!”话落人起,但见眼前人影一闪,殷实飞身扑去,半空中便是一鞭向着狄郁兜头砸去。
狄郁眼见来势猛恶,不敢硬接,但眨眼即至,也是难以闪避,当下身形一偏,先避过其锋,随即抬折扇撩向对方的钢鞭。只听砰地一声大响,狄郁直觉虎口一麻,折扇险些脱手,当下脚下连点,绕着殷实转圈,再不敢正面相接。
殷实舞动九节钢鞭,左右开合,鞭影如风似电,大展神威。狄郁展开身法只是游斗,不敢接触对方的兵刃,殷实虽是招招紧迫,但一时间也难以慑服对手。
转眼间十数招已过,殷实焦躁起来,手腕一抖,掌中钢鞭便化作数十道鞭影,但见四面八方皆是,犹似生出了百臂千手,虽知一招,却似攻出了数十招,无论狄郁如何躲避,都难逃钢鞭的袭击,这也是殷实的一记绝命招数。
狄郁心头惨然,知道已是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只得咬紧牙关,平膀直刺,用的是“十万横磨”之势。这一招再无花哨,凭的是内力相搏,掌中折扇宛似一柄利剑疾刺对方心口。熟料,折扇甫自递出,便触到了对方的钢鞭,砰然一声大震,折扇碎为漫天的纸屑随风飘去,他胸口如遭锤击,一个踉跄,腾腾腾退出八、九步方才拿住势子。刚站定身形,便觉喉头一甜,哇地一声,一大口鲜血吐在地上,一时间再也无力相斗。
殷实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直是不给他半点喘息之机,冷哼一声,飘身一鞭斜斜砸向狄郁的脑门。此时,狄郁一口浊气滞在胸间,且已受了极重的内伤,已然如同待宰羔羊,哪还有能力招架格挡,他一声长叹,闭目待死。
立在墙头上的那数十个黑衣人眼见凶险,齐地一声唿哨,不约而同地挺剑袭向殷实。殷实眼光一瞥,便知急切间难以除掉狄郁,鞭到中途,招数已然用老,当下一声大喝,手腕一扬,掌中钢鞭如同生了眼睛一般,灵蛇也似地跃起,飞速迎向那数十个黑衣人掌中的长剑。
叮叮叮一阵脆响,宛似敲击乐器,声音也甚是悦耳。但这一阵脆响过后,院中已倒下了数具尸体,那些黑衣人的尸体。晚风吹来,四下里弥漫起浓浓的血腥气。
那些黑衣人如此之多,殷实是在以寡敌众,但他毫不胆怯,展开身法,舞动九节钢鞭,冲入敌群,钢鞭左右飞舞,纵横来去,惨嚎不绝,挡者披靡,直若虎入羊群一般。顷刻间,又倒下了七、八具尸身。那些黑衣人虽还在负命顽抗,但眼中都已有了惧色,深深的恐惧。面对死亡,试问谁能无动于衷波澜不惊?
这时,狄郁调息已毕,内伤自然还未痊愈,但已能行走,还可勉力出招。攻击虽是大打折扣,甚至很是微弱疲软,但他总不能眼见兄弟的生死而袖手旁观。他深吸一口气,体内真气流转,旋即朝地下一招,一柄长剑便迅速飞起,弹落他掌中。他手腕一振,便要再次上前相斗殷实,他也只能如此。岂知,他身形一动,耳畔便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谁人如此大胆,竟敢残杀我星月堡的门徒,不想活了么?!”
打斗瞬时一停,众人一齐循声望去。但见从庙门外涌进了数十名黑衣汉子,看穿着打扮,跟原先立在墙头上的黑衣人仿似一路。自然是一伙的,因为那些黑衣人看到这些黑衣人进来,脸上都有了喜色,况且他们胸口衣襟上都赫然绣着一个醒目的弯月标志,足有巴掌般大小,看来他们便是星月堡的人。
他们自然是星月堡的门徒,因为刚才有人说起过,紧接着,这人便出现了,他大摇大摆的来到了院中,虽是走步进来的,但双足犹似不点地一般,轻身功夫端的高明。此人身躯高大,比狄郁高了半个头,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年纪,若是已是中年,倒显得有些年轻。面色焦黄,宛似生着什么大病,但双目炯炯,两旁太阳穴更是高高突起,一看便知是位绝顶高人。此人颌下微须,面目阴沉,那双不大的三角眼里射出了森寒的光。一袭宽松的玄色披风,在这落日的余晖里,透出几分诡异的阴险。他大马金刀地走到殷实对过丈外,冷冷地上下打量着殷实,冷冷地道:“你是何人门下,我看不像是麒麟镖局的人。”
此人面前一站,殷实便觉身前无端的添了一重逼人的冷气,这是绝顶高手才有的杀气,这一刻,他不觉有些自惭形秽的味道,但也并不相惧,却也没回答,而是反问:“你便是星月堡主?”
那人呵呵一笑:“不错。小子,你竟敢杀了我座下十几位门徒,而你又遇到了我,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了。”他平淡的说来,却有种令人不寒而栗之感。殷实虽未在江湖上走动,但也勤修家传的武学,十几年下来,又是天资聪慧,武功造诣已是不凡,因为青龙山庄的殷氏家门在多年前也是叱咤风云,他的祖父更是多年前的一代武林高手,武功确有独到之处。在家乡附近,他也是极受尊敬的,就连方圆百里之内的武林中人也大是钦佩,可谓是名震一隅。若在平时,谁敢对他说出这番话,那就是自寻死路,他的朋友听到,更会笑掉大牙。然,此刻殷实听到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但却没人发笑。麒麟镖局这边的镖师更是苦着脸,像是家财万贯却被贼人盗去,又像是富极一方的土财主遇到了剪径的强人,个个大气都不敢透一口。即便火豹子岳如川,也是心头狂跳。
星月堡主这一现身,众人都觉眼前多了一种压力,一种无形的压力,空气顿时无形中紧张起来。四下里静悄悄,唯有风吹草动发出的轻微刷刷声。
岳如川首先打破了这份沉寂,他仰天打了个哈哈,说道:“星月堡主驾临,有失迎迓,还望海涵则个。”星月堡主微微一笑,道:“真虚伪!待会儿我拔光你的胡子,看你还会不会这样说,哈。”
岳如川脸色一沉,也有些红了,他如此说,直是表露了自己内心的胆怯,一时无言辩驳。殷实却又开了口,他沉声道:“星月堡主是吧,久闻星月堡主威名盖世,没想却也与拦路抢劫的山贼草寇无异,倒是见面不如闻名!”此言一出,群相动容。然,星月堡主却似并未动怒,嘴角上扬,浮起一丝浅笑,道:“你无需言语相激,今天已是你的死期,你命休矣。不过,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本座面前说这种话,看来当真活得不耐烦!”
殷实哼了一声,道:“传闻你武功高绝,我倒要领教一番,江湖上有些传闻总归是传闻,往往与事实不符,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哦。”他说来平淡之极,语气又甚是轻蔑,麒麟镖局这边无不替他捏了一把汗,却也无人敢亮出兵刃。
星月堡主沉下了脸,他这一动怒,原本蜡黄的脸现下更黄了,像是深秋的落叶,但他的出手却比深秋的风更凌厉霸道。晚秋的风只能吹落枯叶,但他的手却能轻轻松松扭断人的脖子。然,他的手甫一递出,殷实便闪身退开了数尺,躲在了一名黑衣人身后。星月堡主出手快逾闪电,自是没有落空,一下子便扼住了那黑衣人的咽喉,紧接着咔嚓一声,这人喉骨已被生生捏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