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无奈
幽冥大殿的门是虚掩着的，两人轻轻一推，便携手走了进去。里面却是个极大的空间，既不简陋更不原始，倒是雕梁画柱，金碧辉煌。
大殿四周的墙壁上燃着数十根烛火，此时正值白日，又何须烛火？
殿中正前方有十几级台阶，台阶的顶端摆放着一张紫檀木太师椅，椅上安然端坐着一个头戴儒巾、身着锦袍的中年文士，却不是鬼堡堡主萧少飞是谁？
萧少飞的目光虽然柔和，但他嘴角边却挂着一丝狰狞的笑意。他身旁两侧均立着一个人，右侧那人正是曾化名“魔箫秀士”张生的“易面怪”李生；那左侧之人却是个身着灰袍、颌下长须似漆的瘦脸汉子，他低着头垂手而立，看不清面目。
这时，萧少飞嘿嘿一笑，道：“师侄，你二人现下可是感到后悔了？”
江颂扬冷笑一声，道：“师侄？亏你还有脸说！我们本就是来复仇的，为何要后悔？”
萧少飞微微一笑，道：“你们还能复仇？”江颂扬道：“不然我们为何要来？”
萧少飞哼了一声，遂探手从椅下取出来了一柄剑，说道：“你们看这是什么！”
江颂扬淡然一笑，道：“这不过是柄剑而已。”
萧少飞傲然道：“它并不是一柄普通的剑！”江颂扬道：“何以见得？”
萧少飞并未答话，而是用手握住剑柄轻轻一挣，只听“铮”地一声，剑已出鞘七寸，仅仅七寸。然，江颂扬却陡觉迎面袭来了一股寒流，一股无形无质冰魄阴寒的气流。
江颂扬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忙退后几步，不禁心头一震。忽听衣芷梅道：“莫非这便是江湖中故老相传的剑气便可取人性命于三丈外的‘承影神剑’？”
萧少飞呵呵一笑，说道：“不错。”
“承天飞影，地裂天崩。”这句江湖中的故老传闻依然在传说，而承影神剑依然是无数江湖游侠心中的一个难以破灭的梦。江颂扬却并未在做梦，他冷冷地道：“你虽然有承影神剑，但仍是难逃一死！”
萧少飞一声狞笑，道：“难道你看不出本座便是不出手，你们一样也得死么？”
江颂扬淡淡地道：“我看不出。”话音甫落，突听“易面怪”李生道：“我看得出。”
江颂扬怒目而视，道：“你看出了什么？”李生狞声道：“我至少已看得出，你们今日绝走不出这座大殿！”
江颂扬皱眉道：“莫非是你要杀我？”
“易面怪”李生冷冷一笑，道：“其实不用我出……”话未毕，只听萧少飞道：“不错，正是李副堡主要杀你们。李副堡主，这江颂扬斩断了你一条手臂，你现下便去报仇吧！”
李生闻言脸上变了颜色，忽然就变了，他嘴角一动，似欲说些什么，却终未开口。
在这鬼山上，萧少飞说出的话便是命令，便是铁律，鬼堡之中绝无一人敢于反抗。
李生并未反抗，反抗只有死，但他不反抗是否便能活下去？
这时，李生已走下了台阶，他拳头紧攥，他也只有这一个拳头，但他这个拳头并非空攥着，而是紧握着一柄扭曲怪异的奇形兵刃。他的拳背已是青筋暴跳，他脸上更是青筋暴跳，虽仍是满面凶鸷，但额头上却已有汗珠滚落。
没有风，四下里出奇的静，连空气似乎也已停顿，但李生的拳头却并未停顿，因为他已出手，他必须得出手！
青光一闪，李生掌中的那柄奇形兵刃已从一个绝无人能想到的部位出手了，直袭衣芷梅的咽喉。因为他已看出衣芷梅的武功绝胜不过江颂扬，说不得他还有机会能将衣芷梅杀死，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这一招出手的部位匪夷所思，招数之奇更是不可思议，无论武功多高的高手也绝不敢等闲视之。然，衣芷梅却是纹丝未动，她已不需要动，因为江颂扬已抢先出了手。
刀光盖过了四壁燃着的烛火，刀风过处，李生一声惨叫，向后疾跌，随即瘫软在地，一动不动，他胸口上已划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直流。
江颂扬距李生足有两丈有余，但他脚下未动，只是将刀横削而出，便已杀死了李生。因为他掌中的刀是雷霆刀，刀风可杀人于十步之外的雷霆刀。
刹那静寂中，萧少飞忽然击节道：“好刀，的确是柄好刀！”江颂扬淡然道：“刀是好刀，刀法也不赖。”
萧少飞“哦”了一声，皱眉道：“你用的是什么刀法？”江颂扬道：“难道你还猜不出？”
萧少飞双目一紧，道：“难不成是旋龙刀法？”江颂扬道：“正是。”
萧少飞脸色一变。
江颂扬又道：“你本不该让李生出手的。”
萧少飞道：“怎么？”
江颂扬平静地道：“既然我们能闯到这里，就说明李生已不是我们的对手，他出手不过是白白送死。”
萧少飞怔了一怔，忽然笑道：“一个已不能杀人的人留着还有何用？”
江颂扬不禁眉峰一蹙，道：“我明白了。”萧少飞道：“你明白了什么？”
江颂扬沉声道：“想是你本就打算让他死去的，对么？”萧少飞微微一笑，道：“你很聪明！”
江颂扬道：“你却并不聪明。”萧少飞笑了笑，道：“哦？”江颂扬寒声道：“仅凭你一人，绝不是我的对手，萧少飞，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萧少飞一声狞笑，道：“此处并非只有本座一人，还有他！”话落，他左侧那人便抬起了头。他这仅仅是一抬头，却使得他这个看似三流都不如的奴才立时便成了江湖上的一流高手。此际，他这么挺身一战，当真是渊渟岳峙，气度不凡。
便在这时，陡听衣芷梅惊呼一声，叫道：“师父？怎么是你？！”
这人竟是衣芷梅的师父、衣小凤的师兄、昔年的一代刀法名家“手中无刀”楚天龙。
衣芷梅叫道：“师父，你怎么会在这里？！”楚天龙恍若未闻，目光呆滞，神情木然。
江颂扬忽然冷冷地道：“姓萧的，你到底给楚大侠下了什么毒手？”
萧少飞道：“我只不过给他下了点儿迷药而已。”江颂扬眉峰一蹙，道：“什么迷药？”
萧少飞道：“我不会告诉你的，不过，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江颂扬沉声道：“说——”
萧少飞微微一笑，道：“如今他已不叫楚天龙，他改了名字。”江颂扬不禁一怔，机械地道：“什么名字？”
萧少飞笑了笑，便转头冲着楚天龙，道：“狗儿，去给本座将他二人杀了！”
楚天龙应了一声，随即拔刀出鞘。刀出鞘，刀却无声，这说明他拔刀的速度实是太快了。然，他出手的速度却是更快。
江颂扬但觉眼前人影一花，凌厉生寒的刀风已然触及面颊，此时闪避已是不能，他只得举刀相迎。
“当”地一声，双刀相交，江颂扬直觉虎口一麻，掌中雷霆刀竟险些拿捏不住，不禁心中一凛。
衣芷梅急声道：“扬哥，将我师父制住，万不可伤害他的性命啊！”
江颂扬如何不知此理，但他若不施出旋龙刀法，却也无法将楚天龙制住，楚天龙的刀法本就不俗。江颂扬只得展开身法，与之游斗。
楚天龙出刀虽快，但却并无刀风，有时没有刀风的刀更可怕，这正如没有星光的夜空岂非更阴沉？江颂扬只是一味地闪躲，败象立呈。
两人拼斗了只短短一瞬，但在衣芷梅心里却似已过了数年。
两人激斗中，忽听萧少飞笑道：“江颂扬，你只闪避不还手，就迟早会死在我的狗儿的刀下，可你却不能还手，你现下是不是觉得很无奈？”话音甫落，只听楚天龙一声闷哼，跟着踉跄倒退数步，一交跌坐在地。
萧少飞一见之下，不禁眉头一皱。
楚天龙深吸了口气，缓缓站起。便在这时，江颂扬欺近身去，倏然出指，点中了他的穴道。
江颂扬回过身去，道：“梅儿，你照看尊师，我……”话未毕，只听楚天龙陡地惨号一声，随即扑跌在地，他后心正中插着三把精光闪闪的飞镖。
衣芷梅心头一痛，泪水便模糊了双眸。十几年来，她与师父相依为命，已情同父女。骤见师父惨死，她如何不心痛？！
江颂扬猛然抬头，眸中如欲喷出火来。
萧少飞笑了笑，道：“江颂扬，是你杀了他！”
江颂扬冷哼一声，并未开口。萧少飞又道：“若非你点中了他的穴道，他又怎能躲不过本座发出的暗器？”
江颂扬咬牙道：“他已受制于你，你为何还要置他于死命？！”萧少飞淡然道：“不能杀人的人虽然已留着无用，但也不能活着离开。”
江颂扬冷冷地道：“那么你呢，难道你还想活着离开？”
萧少飞呵呵一笑，并未回答，而是双手轻轻一拍。紧接着，只听“吱呀”一声，角落里的一扇小木门推开，跟着从外面走进来了四个人。
其实，并不是四个人，而是八个——四个黑衣劲装的鸷面汉子手持长刀押着四个人，被押之人赫然是“魔珠”傅九、谭心柔母子，还有一位便是数日前在山下遇到的那名卖卜的瞎子。
他们身上虽未被绑上绳索，却也无法反抗，因为他们俱已被点了穴道，但还能行走，也仅仅是能行走而已。
这时，萧少飞一声狞笑，道：“姓江的，只要你二人胆敢再上前一步，本座便立刻让他们四人魂赴黄泉！”
江颂扬闻言淡淡一笑，道：“他们的生死与我何干呢？”
萧少飞道：“你们本就是朋友，很好的朋友。”江颂扬不经风尘地道：“如果换作是你，你会不会为了朋友而牺牲自己呢？”
萧少飞笑了笑，道：“你不是我，你我本就不是一类人。”话音甫落，忽听衣芷梅冷冷地道：“萧少飞，谭前辈和谭兄弟本是你的妻儿，难道你忍心杀害他们？”
谭英闻言脸上的神情很是复杂，是痛苦还是悲愤？
萧少飞桀桀一笑，道：“在这江湖中，有时连亲爹本座也会杀，何况妻儿！你莫非看不出本座是个绝不会缺少女人的人么，有了女人岂非就会有孩子？”
谭心柔闻言怒道：“当年我真是瞎了眼，居然会喜欢上你这恶魔！虎毒不食子，你……变态！”
萧少飞哈哈大笑，道：“心柔，一切都太迟了，怨就怨你看不出我这等雄才伟略的人又怎会被儿女之情所羁绊呢！用不了多久，本座便会是武林至尊、江湖之王，哈哈。”
突然，傅九冷冷地道：“萧少飞，你莫要得意的太早，须知‘多行不义必自毙，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应该知道要一统江湖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萧少飞嘿嘿两声，道：“对于本座而言，此事也不是很难。不过，你们是看不到了。傅先生，本座这就送你们归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