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思念我已积虑成疾。等待见上我最后一面。我跪在母亲的床头,心很沉,像压着一座大山。我跪着,轻轻呼唤着母亲,她的眼睛就安安静静地闭上了。永远地闭上了。
一片哭声骤然响起。山河流泪,天地呜咽。我在一片痛哭中,掉进了巨大的悲伤的黑洞。
母亲安祥的面部,布满了千山万壑,很坦然。我久久地注视着那张脸,母亲带着我和妹妹就走在了那千山万壑坎坎坷坷的山水中,像游走的几粒小蚂蚁……母亲一走,过去的事就一幕一幕地在我的脑际回放起来,是那么的清晰,是那么的不可遏止。
北一侠呜咽着对我说,母亲可能是承受不了你能回家的巨大喜悦,走了。
我说,也许是母亲在冥冥中的召唤,我才顺利地回到了家。
……
寂寞的深秋,兵荒马乱的深秋。我的母亲离开了人世。武陵源的红叶漫山遍野地伤心。冷酷的秋风好像是从几个世纪以前吹来的。我感到深深地焦虑。
我把母亲罗氏葬在了王爷洞的附近。我让母亲和父亲的亡魂都回归了武陵源。我从小就跟在父亲的身边,父亲天天对我说,好男儿四海为家。尽管到如今,我还不能详细知道我出生的故土,哪间小屋,是在北方的祖籍?是在漂泊的旅途?是在江西四川?是在长江边上?还是在雪峰山下?总之,我想我不管出生在哪里,哪里都不可能比武陵源的风景漂亮。我把母亲的魂安放在这个三千龙女组成的大峰林中,母亲一定会安息的,一定会保佑我们子子孙孙的。我把武陵源当作了灵魂的归宿。因为我把我的父母深深地埋葬在了这里。有了祖坟就有了故土,有了故土就有了根。我把我的根深深地植进了这片奇妙的风景之中。
我把自己关了三个月,闭门思过。我恨自己无能,父仇没报,母亲因思念我又忧郁而去。我抚摸我的颅骨,想向它倾诉。我看着温暖而枯蒿的颅骨,差点落了泪。但我不能落泪,我把一生的悲伤和仇恨全部咬碎吞进了肚子里。泪水不是男人的产物,它很容易让一方坚固的意志堤坝顷刻坍塌。
时间蹦蹦跳跳,已到了第二年的春上。北一侠说,有三个与我们同去的剑神还没有回来。我把目光朝向应天府的方向。我说,也许他们永远不会回来了。也许,他们明天回来。
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让我再度陷入了恐怖的状态。朝廷认定江南边界毛贼猖獗,我的出现引起了朝廷的高度警觉。我已经引火烧身了。我没有料到,朝廷不光在追杀我。他们在追杀我的过程中,又派出了一支部队,在不久前已经来到了常德府。
问题还不在此。当我们准确得知这个消息时,那些官军一夜之间突如其来,全部从地底下钻进了慈菇洲的心脏。
真是晴天霹雳。就连黄龙道人也没有料到,朝廷派往常德府的两万多官军连休整都没有休整,就与我们的红字军交火了。
黄龙道人措手不及,命令各营抵抗。不到几个时辰,双方死伤各半。
七星仙人发现官军是有备而来,训练有素,整体作战水平要高于我们的红字军,建议黄龙道人先放弃这座难守的慈菇城,避其锐气,保存实力,伺机再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