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必之翻过院墙,在客栈外沿街找了一会儿,没发现那黑影的行踪,心中有些奇怪。那人虽然躲闪的快,但他肯定对方已被陌阳刀反劈的劲气所伤,不可能逃多远。
那个人是谁?悄无声息在身后偷袭他,是为救那伙计还是别有原因?如此想着,冉必之便想折回客栈再次探个究竟。
正想着,就见街头有两个黑衣人直奔过来。虽然蒙着面,他却认得,正是前去霍府试探底细的劳桑心和南华。
“你怎么在这里?”劳桑心开口问。月色下,她那纤瘦单薄的身影,竟隐隐有些颤抖。
冉必之没有回答,反问道:“你受伤了?”他已看出,劳桑心在用真气护体,而且,说话声音也有些虚弱。
“老大中毒了。”
冉必之看向说话的南华,“你呢?”
“我百毒不侵。”十六岁的南华,声音还有些稚气。
冉必之愣了一下,忽然想起,南华是毒王的儿子。
“怎么回事?”今晚的计划,似乎都不太顺利。劳桑心一向小心谨慎,怎么也会栽跟头?
“我们并非没有收获,至少可以确定,霍家少爷身怀绝技。但他的武功路数非常杂,老大也看不出他的师承。”南华摘下蒙面巾,慢慢道出了事情的经过。
一个时辰前。
南华和劳桑心顺利潜进了霍府,和霍府守卫激斗了一阵,引出了霍金山父女三人。
眼见霍府之人一个个倒地,霍春秋再也忍耐不住,急欲上前对付刺客。聪明的霍嫣华及时拦住了他,“哥哥莫要上当,这两人分明别有目的,他们只是打伤了人,并没有杀他们,根本不像刺客。”
劳桑心来此只是为了试探,并不想杀人惹出其他事端。闻言,她只得对南华使了个眼色,二人不再手下留情,一人一剑,将两名守卫当场杀死,血溅三尺。他们原本就是杀手,一旦绝情起来,比谁都狠辣。
这样的转变,终是惊到了霍嫣华,她后退几步,睁大眼睛看着地上的两名守卫,有些不敢相信。
“你胡说什么呢!”霍金山一声怒斥,将她拉向身后,并看向劳桑心两人,抱拳道:“两位深夜来访,想必是为霍某而来,不知在下何处得罪你们,还请明说。”他以为这两人是商场上的对头派来的杀手。
劳桑心打量了一眼霍金山,这个发福的老头就是武陵镇的首富?听领主说,他做生意凭的全是运气,论经商手段,其实一般,旗下的产业,几乎都是他的女儿霍嫣华在打理。听刚才那番话,可以看出,他也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
劳桑心冷冷道:“死期到了,废话还那么多!”她用手中普通的长剑,指着父女三人,“你们三个,是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来!”
霍春秋暗想,这女的说话声音怎么那么熟呢?他毕竟不如霍嫣华心细,一些想法在脑中过了一遍,就忘了,也不去细想。三人中,只有他会武功,此时危险关头,也顾不得母亲的教诲了,捡起地上的一把剑,就冲了过去。
霍春秋的武功皆是霍夫人所教,博学多杂。他一人单斗南华,应对自如,显然是得其母真传。他握剑的姿势,如同他的人一样散漫,打斗时,也是尽晃虚招。剑法谈不上凌厉,却是灵巧,时常变招,让人措手不及。纵是如此,也没能让他的对手退怯半分。
南华年纪不大,功夫却已入江湖名流。他的武功,基本上都是夜未央教的,厉害的几招却是江才情亲手指点。江才情一身高超的武功,从不传任何人,在夜未央的软磨硬泡之下,他还是传了南华几招。仅此几招,足以打败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但他始终用普通的剑法对敌。
劳桑心自霍春秋冲过来后就退到了一旁观战,她的眼睛始终不离霍春秋。事实上,南华一直没有尽全力,他始终保持与霍春秋不相上下,是为了让对方出更多的招,以方便她判断霍春秋的师承。但是,霍春秋变招太快了,而且都是一些她从未见过的招数,让她无法判断。
在劳桑心观战的同时,霍嫣华却一直盯着她看,心中疑惑万分:这个黑衣人为什么一直盯着哥哥看?如果他要杀我们,大可两个人联手,为何还要单打独斗?莫非,他们是为了试探哥哥?
“哥哥!”霍嫣华想到这里,急忙叫霍春秋住手。没想到却遭霍金山一声怒斥,“你还嫌死的人不够多么?”霍嫣华很是惧怕父亲,纵然担心霍春秋,却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咻!咻!”正当所有人将注意力放在打斗的两人身上时,两枚银针从左侧房间的窗户里穿射而出,直接刺向劳桑心和南华两人。
这两人都是敏锐之人,皆灵巧地侧身躲过。岂料这银针竟似定向一般,又半道折回,两人猝不及防,被刺中后背。
“两位不速之客,你们已中我独门之毒,没有解药的话,三日之后就死翘翘了。若想活命,就请呈上拜帖,来霍府一叙。”房中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让每个人都异常吃惊。
劳桑心暗暗运气,发觉自己确实中了毒。惊觉此地不宜久留,上前帮南华打退霍春秋,二人双双跃上屋顶,离开了霍府。
劳桑心和南华中毒离开后,霍春秋第一个直奔左侧的客房,与随后赶到的父女二人一样,皆是一脸惊讶地看着房中那个青衣女子。
水连环坐在窗户前捶着药草,见众人进来,抬头道:“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不睡?”
霍春秋走上前,一脸崇拜地看着她,“小神医,没想到你的暗器功夫那么好,只一招就让那两个刺客知难而退了。”
江湖中人都知道神医不会武功,但她那“素手连环”的银针暗器功夫,出神入化,见识过的人,无一不惊叹,霍春秋也不例外。
水连环笑道:“这不算什么,我常用。”
这个江湖就是这样,有恩必有仇。她救的人越多,得罪的人也就越多,时常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若没有一招绝技防身,她如何走到现在?
霍嫣华对她也是暗自佩服,问道:“神医,那两人可真是中了毒?”
“确实如此。那是我的独门之毒,无人可解。这三日,若是有人登门拜访,你们可要好好招呼。谁求药,谁便是今晚的刺客。”
“那我夫人她好些了吗?”霍金山始终心念霍夫人的伤势。
“夫人的伤势并无大碍,霍府的疗伤灵药甚多,相信不出半个月,她就能完全康复了。”水连环顿了顿,又道:“夫人的手臂我也替她看过了,很遗憾,我无能为力。”
“连你也不能治好她?”霍金山有些意外。
“她的左臂伤了至少有十几个年头,根骨早已重生,就算让我救治,也是无从下手。”水连环有些疑惑:“我看过了,她的胳膊似是被重物砸伤,虽然筋骨尽断,却并非不可治,为何当时不医治呢?”
霍金山叹了口气,似是有千言万语要说,最终却只说了一句话:“当时哪有你这么好的神医?”
这无心之话,却是让水连环一怔,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是啊,那时候,的确没有好神医,因为她的父亲已经堕入魔道了。
水连环不由得凄然一笑,暗含悲伤。
冉必之听了劳桑心和南华两人在霍府的经历,心中疑惑万分:霍府那个暗器高手究竟是谁呢?
三人虽然都是久历江湖的老手,但对于这种动脑筋的事,还有有些力不从心。若是夜未央在此,定会想起那似曾相识的银针,不正是水连环曾经插在青璃夫人体内的吗?
劳桑心已摘下蒙面巾,月色下,她眼神暗淡,容颜失色,仿佛被抽干了血液,尽显苍白。冉必之望着她,不禁有些担心,“你的毒,能克制吗?”
劳桑心道:“不知道是什么毒,路上南华已经喂他的血给我喝了,还是不见起效。看来,霍府那人并不是恐吓我们。”
冉必之看向南华,见他手臂上的确有一条血口,道:“他既然没中毒,那他的血应该能解百毒才对。难道,是因为你喝的太少了?”
“啊?”南华一惊,“冉大哥,你的意思是还要在我身上割条口子?”
方才在路上,劳桑心见他没中毒,一时欣喜,竟不顾他的意愿,直接拿剑在他胳膊上划了条口子,然后抓起他的胳膊就吸,活像一只恶鬼。
一想到这里,南华不禁感到一阵恶寒。他自然不明白,劳桑心的求生能力比任何人都强,为了活下去,她可以使用任何手段,只要有一丝机会,她都能牢牢抓住。
劳桑心见南华一脸的委屈,忽觉得有些歉意,对冉必之道:“他刚才已经被我吓的不轻了,还是算了。也许,他的血对我的毒根本就没有用。”
南华毕竟还是个孩子,纵然有一身的本领,却还是很怕疼啊!他连看冉必之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怯意。
冉必之不禁笑了,一拍南华的肩膀,“怕什么?跟你开玩笑呢。”
“这种时候还开玩笑。你那边怎么回事?”劳桑心突然变了脸色,问道。
冉必之将方才在客栈的经过简单讲了,劳桑心听完后,皱眉道:“那个小孟,你确定他不会武功?”
冉必之心里也有些不肯定,“看起来似乎是不会武功……不过,最后关头被人打断了,有人救了他。”抬眼看向劳桑心,“你们一路过来,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吗?”
“没有看到……这么说,客栈也另有高人?”听了冉必之的话,劳桑心忽然觉得头好痛,如果领主在这里就好了。她不禁又问道:“领主什么时候来?”
冉必之摇头道:“我们还是甭指望他了,近期估计来不了了。”
“怎么呢?”
南华道:“领主的腿受伤了,堂主不让他出门。”
劳桑心一愣,印象中,领主似乎很少受伤,“堂主是为他着想而已。既然如此,我们的事,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冉必之和南华的脸色有些怪异,却也没有说什么。其实,南华想表达的意思是,堂主因为不让领主出门,所以打伤了他,而劳桑心却理解成了堂主对领主的关心。
对于这两位主子的事,冉必之几人都是看在眼里,藏在心中,虽然疑惑,却从不敢问。他们始终猜不透这两人的关系,似友非友,似亲非亲,有时像敌人般互不相让,有时却又仿佛谁也离不开谁。
几人初进糊涂堂时,江才情还是喜怒无常的,似孩子般任性,常常莫名地对他们发脾气,几乎人人惧怕。那时,也只有夜未央敢护着他们,指着江才情的鼻子说他的不是,虽然也会招来江才情对他的不满。
神女说,每个人在世上,都有一位属于自己的克星,而江才情的克星,非夜未央莫属。二人残阳柳下笑谈,共算江湖,自此命运交织,彼此不能分离。
十年前的江才情,心智不全,喜怒无常,还有些自闭。夜未央的出现,改变了他的命运,将他从一个人人不敢靠近的怪人,变成了今日这个看起来比较正常的糊涂堂堂主。正因如此,才会让江才情对夜未央特别的依赖,他对夜未央的重视,远远超过了一切。甚至构造了一座牢笼,将他紧紧地捆在身边,深怕一不小心溜走,不再助他达成铲除天魔教的愿望。
冉必之心想,这大概就是“若铲糊涂堂,先灭夜未央”的由来吧。他一直认为,江才情的这种依赖症,是一种比较严重的病。而且,自从莫邪大会回来后,堂主似乎犯病更严重了,这段时间,更加依赖领主了。此次孟传心的事件,就足以证明一切。江才情恼怒之下,在夜未央腿上补了一掌,以至于夜未央到现在,连糊涂堂的大门都出不了。
“天都呢?”冉必之的思绪被劳桑心的话拉了回来。
“应该还在跟南无诗缠斗。”他似乎现在才想起来自己的战友。
劳桑心盯着冉必之看了会儿,没有说什么,而是运功通过傀儡虫感应莫天都的状况。
此时,莫天都正与南无诗打的激烈。二人的功夫本就不相上下,好几百个回合了,始终打成平手。南无诗因许久未见孟传情,心中担忧,便渐渐落了下风。一招不慎,莫天都手中的剑就刺到了她的胸前。
“天都,不可!”劳桑心在莫天都剑刺出去的那一刻,急忙凭心念阻止,“南无诗现在还不能死,立刻撤回来。”
带着命令的语气,飘到了莫天都的耳边,他终是在最后一刻停了下来。看也不看面色苍白的南无诗,收剑,破窗,离开了飞龙引。
“老大!”南华急忙扶住劳桑心。刚刚那一运功,毒素立刻流遍全身,顿感无力。
“她的毒,得想办法解。”冉必之缓缓开口,道:“南华,你和天都先回糊涂堂。我留下来照顾她,想办法弄到解药。”
当即,南华和莫天都离去。冉必之送劳桑心回到客栈之后,就去夜探霍府寻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