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不知道,他在半道上随手救的那个孩子,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孟玄之。
在竹屋没有见到孩子,也不曾听姐姐和风淮提起过,落花便猜测孩子已经不在人世了。如今,他一门心思就是寻找水连环医治姐姐的容貌,其他的事都不在放在心上,孩子究竟是生是死,他也不去追究了。
眼见天色将黑,落花飞快地朝茶棚奔去与粟烈流火汇合。当他赶到茶棚的时候,这二人正撑着桌子闭目休息。茶棚的主人早已收摊进屋,紧闭房门。
“公子,你可回来了。”二人瞧见落花归来,齐齐起身相迎。
落花钻进茶棚,不冷不热地道:“久等了。”
粟烈走到炉灶边打开锅盖,道:“公子,老伯好心让我们今晚在他茶棚里过夜,还给我们留了些吃的。今晚,我们就将就些吧。”说完,给落花端了一碗面。
落花看着面前的碗,迟迟没有动筷。两仆知道他心中所想,纷纷转过身在最角落的桌子上背对落花趴下睡了。落花这才放心歇下伪装,安心吃面。那一刻,两仆的衷心和善解人意深深感动了他,吃着碗里的面,他觉得格外的香。
次日一早,三人离开了茶棚。
落花经过商羽落的开导,已经没那么在乎别人称自己为魔头了,打算和两仆往热闹且消息灵通的地方走。三人行了一段路程,即将到达城镇边缘时,被不速之客拦截了去路。
拦截三人的,是冉必之和夏星辰。这两人奉夜未央之命四处寻找落花,欲将他生擒带回糊涂堂。寻了许久,终于在这边境之地将人找到。
冉必之将陌阳刀插在地上,双手撑着剑柄,凌厉的目光盯着前方的三人,脸上带着丝许狂妄的笑容。他的身影伫立在那里一动不动,长发飘扬,黑色劲装掩藏不住张狂的气息,双手上的护腕闪闪发光。
夏星辰望着前面的三人,气势却弱了几分,低声问身边的冉必之,“喂,他们有三个人,我们能打赢吗?”
冉必之表示很轻松,无压力,“头头交给我,那两个面具人,用你的特长,可以应对吧?”
夏星辰望了望四周,平地一片,除了花草,只有一两颗小树,这种地势,只利于武斗,对她施展机关术根本就毫无帮助,甚至还处于劣势。“机关术只怕有些难度……”她话未说完,冉必之已经提刀向落花冲了过去。
落花一见到这两人,便知道他们是冲自己来的,他实在不愿意与冉必之交手。交手越多次,越容易暴露自己的身份,于是对粟烈和流火道:“你们对付冉必之,夏星辰交给我。”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这两个跟班,功夫可不弱,两人联手对付冉必之,就算不能打成平手,也能拖上一阵子。
所以,当冉必之冲向落花的时候,粟烈和流火几乎同时动身,一个箭步冲上前,挡在了落花的前面。两人一左一右,夹击冉必之,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冉必之反应倒也灵活,及时刹身,双手挥舞大刀,横刀一挥,势如破竹,一击破了粟烈和流火的攻势。两人被刀气袭击,一个翻身,轻巧落地,还未站定,冉必之的霸王竖刀再次袭来。
粟烈和流火对望一眼,心有灵犀,决议改变攻击方式。粟烈轻功绝佳,身影灵动,便位于前方防守,流火内力雄厚,招式稳重,闪至冉必之侧面,全力攻击。两人一攻一守,合作默契,倒让冉必之一时难以招架。
夏星辰瞧见冉必之被围攻,十指舞动,欲催动引线帮助,还未出手,落花以闪身至她面前,冷声道:“你的对手是我。”
落花没有抬头看夏星辰,因为,他不敢保证,这丫头会不会凭自己这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认出他。毕竟,夏星辰在飞龙引客栈和自己同时受困密室,与自己有过一番交集。他不确定,夏星辰是不是还记得当时在密室发生的事。
倘若不记得了,自然是好,若还记得,那需得小心提防了。
落花的速度,着实让夏星辰吃了一惊。她脸色一变,十指舞动,双手猛然扬起,数根引线从指间窜出,直接袭向落花。
落花虽然看不清引线,却能够感受到引线上所带的一丝丝劲气和杀意,而且,自从有了这一身杀气后,他对周围的杀气、劲气更加的敏感,但凡有一点点动静,他都能够第一时间察觉。所以,夏星辰的攻击,对他根本就起不了什么作用。
只见落花身影一闪,一个旋身躲开了引线的攻击,待再次面对夏星辰的时候,他索性闭上了眼睛。只凭一双灵敏的耳朵和心里的感觉躲闪夏星辰的攻击。他轻功本来就好,有了这身杀气,轻功更如移形换影,凌波微步,巧妙来回。
夏星辰几击不中,心中有些恼怒,蓦然出手,将手中所有的引线尽数撒出,一张无形的大网扑将过去,将落花团团围住。数十根引线抛撒面积大,扩张极远,倒让落花一时无法脱出重围。他被引线包织其中,团团劲气逼迫,如入虎口,险象环生。
可惜,夏星辰这全力一击,并没有如愿困住落花。引线编织的大网,虽然将落花重重包围,但却没有像包粽子一样给予重击,反而在大网靠近落花周身数尺的地方停滞不前。落花周身散发的强烈杀气化作一股内力,阻绝大网的靠近。
此时此刻,夏星辰和落花拼的就是内力。夏星辰的内力若够深厚,便能先发制人制服落花,反之,落花就会脱出重围。
在这二人僵持之时,另一方,粟烈流火和冉必之也正斗得不可开交。
粟烈和流火虽然来历不明,但武功却不是盖的。两人联手对阵冉必之,虽然占不了上风,应对起来却是游刃有余。如同他们的身份一样,他们的武功同样神秘不可测,让人摸不着底子。冉必之的霸王刀在空旷之地会发挥出更大的威力,因此,在打斗的同时,他悄无声息地将这两人往平地上引。
一到平地,冉必之施展陌阳刀法,便如鱼得水,瞬间凌厉了许多。粟烈流火二人攻守有方,不得不转换战斗方式,一同防守。流火擅长腿功,粟烈被陌阳刀逼退后,他右腿轮起,如旋风一般,猛然踢向冉必之的手腕处。冉必之横刀一挥,向后退了几步,霸王刀聚集劲气,聚精会神,蓄势待发。
正在此时,一股强烈的杀气自前方扩散而来。
流火及时收腿,一个鲤鱼翻身远远地退开,转脸看向落花的方向。只见方才还受困无色引线之中的落花,眼睛忽然变得湛蓝,他双臂一舞,劲气流窜,杀气自周身扩散而来,硬生生冲破了夏星辰的束缚。那杀气不曾停顿,继续向四周扩散,距落花周身十米多的地方,几乎都被杀气侵袭。
粟烈和流火处于落花侧方,第一时间向后退开,勉遭其难。冉必之因为方才要应对流火的一脚,霸气的一刀已经发出,无法轻易撤回。况且,他霸王刀中也隐藏着重重杀气,天魔杀气遇杀则杀,所有的杀气感受到了他这方强烈的杀气,几乎都向他这边涌来。
两股杀气相撞,落花更甚一筹。只听得哐当一声,陌阳刀猛然坠地,冉必之受此一击,已无力再持刀。他口吐鲜血,半跪于地,望着落花的方向,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啊!我的引线!”在此时刻,夏星辰却一声惊呼叫了出来。原来,落花的杀气不仅挣脱了束缚,还劈断了数根无色引线。她虽没有被杀气重伤,但引线的断裂,远远比她自身的伤还要令她心痛。她瘫坐在地,胡乱地抓起几根线,几乎要哭出来。
“夏星辰!”冉必之瞧见落花步步靠近,急忙呼唤夏星辰想让她带自己撤退。但这丫头一门心思都要引线上,根本就不理会他。他又气又无奈,拾回陌阳刀,咬牙从地上爬起,将刀横在胸前,提气勉强支撑。也罢,既然如此,那就拼死一搏吧!
落花步步逼近冉必之,手中暗暗运气,欲来个乘胜追击。此人最近似乎追自己追的很紧,为免以后麻烦,至少得打到他三个月不能下床。掌中劲气环绕,正欲出击,却感觉杀气尽消,体内真气缓缓流失。
怎么会这样?落花心中诧异,缓缓驻足。杀气为什么会忽然消失了?
他想用自己的怒气来激起杀意,却发觉自己一点怒气也没有。对面这个人,纵使常常与自己敌对,但自己却对他一点敌意也没有。难道这杀气还知道我的心思,认人不成?
“必之!”正在此时,两道人影远远地飞奔过来,正是劳桑心和冉弄衣。
这两人刚好来到冉必之身边,劳桑心举起剑就要与落花交手,冉必之及时阻止她,“你不是他的对手,带上星辰,我们撤!”
劳桑心瞧见冉必之气色不佳,问道:“你受伤了?”
冉必之本就靠内力提气勉强支撑,此时终于支撑不住,泄下一口气,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看了看落花一方三人,呈三角之势将自己几人包围,自己和夏星辰基本上没什么战斗力了,妹妹武功又是个半吊子,能战斗的,只有劳桑心一人。区区一人,对付粟烈和流火都有些棘手,何况还有一个武功足以与堂主匹敌的落花。
此时,撤退保留性命,才是明智之举。
落花见了劳桑心,心中蓦然生出一股怒气来。无论连环是死是活,这个女人都是始作俑者,她必须为连环的事付出代价。当日在喜堂上,他看在霍春秋的份上饶她一命,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她。手中暗暗运力,怒气有了,但,杀气全无!
落花再次觉得意外,停留在原地,一双湛蓝明亮又暗含杀意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劳桑心。想要出手教训这个女人,奈何没有一点功力。此时的自己,仿佛又失去了武功。
劳桑心对上落花的眼睛,那双湛蓝的眼睛,仿佛有魔力一般,将她吸进了无边的黑暗中。望着那双眼睛,她觉得无比悲凉、自卑,愧疚,各种各样的情绪随之变换。
“撤!”蓦然,冉必之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心里一个咯噔,当即清醒过来。抛开心中那奇异的感觉,当下奔向夏星辰。与此同时,冉弄衣随手一挥,将一包粉末撒向空中。
带着毒气的粉末瞟向落花三人,三人急忙闪避。就这一刹那的功夫,劳桑心已带领四人顺利撤退。粟烈和流火看着几人消失的方向,问落花:“公子,要追吗?”
落花却怔在原地,心中还在想着杀气的事。为什么杀气会忽有忽无?难道是因为没有修习心法,所以才无法控制?湛蓝的眼睛缓缓变得清澈,抬眸看向前方,道:“随他们吧。”
杀气不稳定,自己就跟个废人一样,追上他们了又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