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盘古开天辟地后,天地初分,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地。但仍然有混沌尚在天外,后有大神通者在此处开出一片小天地来,唤作天外天。天外天中另有一番景象,彩云翻滚,霞光万道,长虹化桥,霁月齐现,异香扑鼻,鸾凤合鸣。有仙人做诗赞道:
宫近仙城城近宫,松遮宝殿殿遮松。
月筛竹影影筛月,风弄花香香弄风。
鹤伴孤猿猿伴鹤,钟偕暮鼓鼓偕钟。
去上紫霄霄上去,通玄妙道道玄通。
诗中提到的紫霄宫正是这位大神通者的行宫。
这大神通者,生于混沌之中,位同盘古,已经证得无上道果,自号鸿蒙道人。
这日鸿蒙道人端坐于宫中蒲团,神游各界。忽而他手上的玉牒微微一震,鸿蒙道人睁开双眼,疑惑道:“造化玉牒从我合道以来从未震动过,如今震动是为何事?”靠着造化玉牒他能瞬息得知三大大千世界一切事情,但是造化玉牒的自身震动,却是没法再靠造化玉牒去查看了。于是他掐指一算。
“咦?”本来掌握在自己手里清清楚楚的天道变的模糊起来,这玉牒震动的原因好像和他捉迷藏一样,怎么也算不出来。鸿蒙心下一惊,想起某人曾对他说过的一句话。按说他已经证得无上道果,心里极其平静,这时却微微怒道:“不可能。”他看着蒲团边的玉盒,想了一想,道:“好!既然天道要我将此送下界去,我却也是再留不得!”
他单手一招,一只白鹤从紫霄宫外飞进,化成一个白衣道童,见了鸿蒙道人,跪拜道:“小童拜见道祖。”鸿蒙道人道:“白鹤童儿,你随我修行已有数百个会元,今日有件重要的事情遣你去做。”
白鹤童子,心下大喜,这些年他一直是记名弟子,常被人排挤,现在能为道祖办事,是他莫大的荣幸,道:“请道祖法旨示下。”
鸿蒙道人道:“你将此玉盒,丢进北海之渊。”
白鹤童子奇道,北海之渊乃是凡间界的尽头,和数大空间交叉,混乱之极,难道道祖不要这玉盒了。那为什么不直接毁去?或是怕人得去了,可是放在道祖身边又有什么人可以得到呢,何必放到北海之渊去。但是法旨已经下达,白鹤童子即使不明白也只能回答:“遵法旨!”
白鹤童子接过玉盒,觉得极其普通,只是上面有一道法咒,散为微微紫光。
鸿蒙道人道:“此法咒万万不可揭开,不然后患无穷。记住,路上不要和任何人说话,完成任务后,来我这里复命。去吧。”
白鹤童子道:“谨尊法旨!”现出本象,一只巨大的仙鹤。接着用嘴衔起玉盒,就向下界北海深渊飞去。飞到三十三天外时,路过了娲皇宫。这时从娲皇宫中飞出一只金翅彩凰,浑身金光闪闪,五色彩云围绕。白鹤童子虽长年在三十三天苦修,但是毕竟有天性,见到这美妙的雌性鸟类就想开口,却忘记了口中衔着玉盒。
一松口,玉盒就要落下,白鹤童子也顾不得欣赏美色,一个俯冲把玉盒抓住,暗道大幸,再也不敢看那金翅彩凰一眼。那符咒本来就镇压了玉盒数百会元,纵然是道祖亲制也难免有衰弱的迹象,现在吃白鹤两只利爪一抓,立马就露出了口子,数点微光就从盒中飞出,而白鹤童子却浑然不知,展开大翅,将玉盒扔进了北海深渊。
然后白鹤童子飞回紫霄宫,向道祖复命。鸿蒙道人此刻已经无法正常掐算,便问道:“途中可有与人交谈?”白鹤童子,心想金翅彩凰是自己所遇,但并未和她说话,于是答道:“弟子谨尊法旨,未与任何人交谈,完成任务就来复命了。”
鸿蒙道人道:“很好。”白鹤童子正等着道祖赏赐,却被鸿蒙道人一指,化成了一堆灰飞。
鸿蒙道人叹道:“已经送去了人间界,又是用的记名弟子丢下的北海深渊。而且我现在亲自诛杀了这名弟子。想来这样的因果沾染是最少的了。北海深渊,即使我进入都困难。就在哪里安歇吧。”
人间界已经是经历数劫,原先的一块神州大陆分成了现在的九州,各个国家争夺着土地和人口,不少修真界的修士也参与其中,九州大陆上激流暗涌。此九州大陆上有一州名为磁州。磁州大陆有一股灵脉叫做凌恒山脉,造化玉牒震动示紧的时候,正有一场打斗发生在凌恒山脉的小山谷里。
一轮圆月当空照,整个山谷都洒满了银色的月光。
紫光闪动,一柄紫色软剑嗖地刺出,指向少年僧人右肩,使剑女子不等招式用老,手腕微抖,剑峰直刺向那僧人喉间。那红衣僧人使金刚杵格挡,铛的一声,与剑相撞,震的剑身嗡嗡作响。又是紫光闪闪,一下两人已拆了数招。女子的软剑使得如出水蛟龙,猛的一个剑花绽放,直取僧人面门。僧人避向左边,右手举起金刚杵疾刺向女子腰间。
两人招式迅猛,奋力相搏,兵刃相撞之声在谷中回响。
女子年纪轻轻,是个活色天香的美女,着雪白的皮衣,身手灵活,矫若游龙。
少年僧人穿着红色的僧服,上身只有一个红色的搭肩搭住左肩,露出结实的肌肉,下边如同裙子一般,护住了双膝。一根金刚杵舞得虎虎生风。
这里女子三尺青锋在手,化作道道寒光,光聚如针,直刺那和尚。和尚更是把杵舞得滴水不漏,一时间胜败难分。女子久战不下,故意卖个破绽,装作用力一刺,无数道寒芒合为一剑直奔和尚咽喉,和尚轻轻一避,女子故意踉跄着向前跌去,一丝狡黠从眸子里闪过。
僧人见状,一记金刚佛魔拳挥出,女子向右一个踉步闪开,又是一剑,道:“着!”
僧人手中的金刚杵飞出数尺远。僧人捂着右手道:“贫僧技不如人。请动手吧!”僧人名叫无我,是修真门派天青寺的弟子,修行历练正要回寺,不想遇到强敌。
女子收起长剑,乌黑长发,眼含秋波,面如凝脂,肌肤晶莹,身材丰腴。
只是一双眸,在月色下,反射出紫光。
“你是妖物!”无我心下一惊:不想这绝色女子竟是个妖物,难怪剑法如此高超。这女妖多半是要采补元阳才对我出手。难道今日要命绝于此?
“贱妾确乃异类修成人身,单名莲字。对无我大师仰慕已久,望今晚能与大师结为连理。”女子说罢,脸色微微一红。这女子正是只千年灵狐化成人身,平时就在此谷中修炼,因常见无我出入此间,对无我渐生情愫。其实在这女子手中毁掉的上好根骨的男子并不在少数,但是她无一动心,偏偏就惦记上了这无我和尚。
这日,她功法略有小成,居然窥察了一点天道,心下一算,竟然发现自己前十世都和这无我和尚纠缠不清,最后却种种原因,两人这十世都未能结成良缘。往昔种种情事,历历在目,顿时痛苦不已。
莲又回想起修成金丹前自己的种种勾当,害了不少少年壮汉,心中生起极大的愧疚,又是一场大哭,自己怎么落的如此田地,做了那些不堪的事情。痛定思痛,莲当下立下重誓,此生非无我不嫁,别的男人再也不碰一下。正巧,无我和尚又路过山谷,莲远远见了,越发思念得厉害,彷佛晚上前一刻,就是要多等千年。于是才有了两人比斗那一幕。
这时无我心中却想:“你这妖物,想用花言巧语来哄骗与我,待我做法,降妖除魔。”圆目怒睁,当下念咒,一道金光屏障立起,把无我包裹其中。
掉落远处的金刚杵受了无我咒语感召,也有飞起的迹象。
莲柳眉轻皱道:“好个薄情之人,我好心待你,你怎想害我性命。你这负心汉子,往昔的事情却是忘的干净。”朱唇微张,从中吐出团桃色媚气。
无我见状,盘腿正坐,猛念咒语,调动体内所有真元提供屏障,心想:这妖物吐出的东西一定奇毒无比,沾上一点也了不得。
莲玉手掩面笑道:“你凭这个能拦的住我吗?”抽出紫色软剑,对着金色屏障就是一劈。屏障晃了晃,并未破碎。
无我见此剑未果,心下一安,但屏障耗费了巨大的真元,就要支持不住了。
莲大踏步向前,对着无我的金钟罩连接刺出了三朵剑花,金钟罩土崩瓦解。莲大喜,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一口粉红媚气喷向无我面门。
无我吃这媚气后,意识渐渐模糊,对前面的女子上下其手起来,不一会,两人便除去衣物了,顿时是干柴与烈火,如胶还似漆。月光下滚成一团,欢爱之声不断。
云雨过后,月已西斜。
无我清醒,发觉身边软软,一摸是没穿衣物的莲,心想:终于是被这妖物采取了元阳,多年修行毁于一旦了。看向睡着的莲,果然是千年修行,仙肌玉骨,媚态百生。正想着,下腹一股热流涌上。原来元阳未失。本欲举起金刚杵捣碎了这妖精的脑袋,但看着莲如玉的身躯,又一想:“这狐妖对我还是有几分情义,暂留它性命。但我已破戒,遇到了魔障,必须向师傅忏悔。”穿了衣服,丢下未醒的莲,匆匆离去。
天青寺,这里是无我出生长大的地方。天青寺是凌恒山脉的修真五大派之一,位于深山处,人迹罕至。无我修炼的很刻苦,为了寻找有灵气的地方坐禅,到了月光谷,这些年每晚在那里修炼旃檀功。不想今日遇到莲这样一只千年狐妖,还和莲有了露水情缘。
无我怀着复杂的心情,越过一堆堆的尼玛石,山顶上那间破烂的小木屋里还闪着昏黄的灯光。一步一步艰难地迈起步子,踏着一路的碎石,终于走到师傅的小屋前,在门外犹豫很久,心想,到底要不要进去向师傅说明。
“进来吧。”师傅苍老的声音响起。无我推开门。木门很旧,发出了一阵嘎嘎声。
无我借着昏黄的灯光瞥去,睡在师傅侧房的三个小师弟,睡的正沉,横七竖八的躺在大通铺上,还不时发出阵鼾声。
他走在师傅跟前,双手合十,先是高举过头顶,然后放在喉间,再移动到心口,最后散开双手,跪在地上给师傅供养了数十年的紫檀佛像行礼。这种大礼拜他很小的时候就在做了,早在十岁那边,他就做满了十万个这样的大礼拜。
师傅的皮肤很皱,时间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奇妙的曲线,以至于说话的时候整个脸都会被带动起来,有些骇人,但他的目光始终那么和蔼。
无我恭敬地礼拜着,彷佛想借着大礼拜洗去刚才的记忆,但是那样强的刺激,如何又忘的掉,拜着拜着就想到了莲的胴体,虽然是被媚气所迷,但是那段记忆是深刻的,又连磕头,心道我对不起佛祖,对不起师傅。
“啪!”的一声巨响。
紫檀佛像被打了成两段,是谁胆敢打烂了师傅最心爱的紫檀佛像,无我心中大怒。这罪魁祸首的“凶器”正巧落在无我的面前。
是一只鞋,一只又破又旧的鞋!上面有六个孔,鞋底被磨地薄的不能再薄。
可是这鞋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无我疑惑地看向师傅,师傅的坐前,果然少了一只鞋。
师傅起身,走向倒地的佛像,拣起那只鞋穿在脚上,脸对准那两截佛像。
“呸!”一口浓痰如流星般从师傅干瘪的嘴中划出,落到了佛像上。
无我被惊呆了,师傅一向很尊敬佛像,告诉他们有佛像的地方就是有佛,每每见到都是恭敬地顶礼,还定期的擦拭佛像,不允许佛像蒙上一粒灰尘。今晚师傅不断自己毁了佛像,还对佛像吐痰。无我感到脑子完全转不过来了,这个人还是师傅吗?
这时师傅开口道:“心中有佛,如何成佛!”手中的珊瑚念珠不断地捻动。“去睡吧!”说完便不再言语。
心中有佛,如何成佛!无我正在胡思乱想,被师傅这声当头棒喝砸的思绪全无,脑子里出现一片空白,不对,是灵光,在灵光的照射下,好像看到了什么,但是怎么也摸不到边。可是这个状态持续的太短,所有被赶走的思绪又充满了脑子。看着地上被砸成两断的佛像,无我提着金刚杵退出房间。
回到房间,和他住一起的无念师弟已经熟睡,天色也开始泛白。无我轻手轻脚地躺下,他需要睡眠,尽管此刻的他心情依然澎湃。难道师傅已经知道了月光谷里他发生的事情,不然为什么会对他说这样的话:心中有佛,如何成佛。师傅的修为高不可测,能知道百里之外的事情也并非不可能。终于在反复思考中入睡。
这个夜晚终于过去。
早上无我被一阵倒水声吵醒。原来是无花正在给佛像前上贡水。清澈的水从铜壶的壶嘴流出,落到下面七个铜碗里。
这时候一个小光脑袋跑进房间,他是无我的最小的师弟,戒贪。戒贪对无我说:“大师兄,快起床!师傅请你去他房间。”说完就蹬蹬的跑开了。
无念也正要去师傅的房间上水,两人同行。无念提着铜壶,看着无我,眼含着敬畏的目光,紧紧跟在无我身后,心想:如果有一天我能成为大师兄般的人物就好了。
两人进屋对师傅行完大礼拜,无念便去倒上贡水。
无我看着清澈的水,仿佛看到小时候的自己。
师傅皱皱的脸上看起来有些苍白,眼睛也有些浮肿,接过无念的水壶,不断的向一个杯子里倒水,杯里水满又溢出,周而复始。
“师傅,满了。”无我恭敬地道。
“那就倒空它。”师傅放下水壶,又捻动那串珊瑚念珠。红红的珊瑚念珠因为师傅常年的捻动非常鲜亮,一半在师傅手中,而另一半落在师傅绛红的僧裙上。
三天过去了。每到晚上无我就会翻来覆去。同屋的无念也奇怪,一贯最安静的无我大师兄怎么会如此不安。
这天早上,无念依旧起来上贡水。无我还在睡着,无念无意瞥见无我的手伸进下部那个高高的隆起。无念一惊之下,水洒在了供桌上,浇湿了贡果,浇湿了无念红色的僧裙。
无念走去师傅的房间,带着湿湿的的裙脚。
“无我还是那样吗?”师傅看着无念的眼睛。
无念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去做着自己的事情,他都不愿相信一向敬爱的师兄如今夜夜春梦。
“哎!”师傅放下手中红红的念珠。无念进寺这么多年,第一次听到师傅叹息。
“把无我叫到我来这里。”
无念得到师傅的命令,提起水壶,匆匆离去。
睡眼朦胧的无我赶到师傅的小屋,手上还余留着男性特有的气息,不自觉的搓捏着粘湿的手指。无我这几夜竟然都梦到了莲,而且梦中的云雨之事不断。
“我已知道你没能度过那层心魔。是时候决定你的去留了。”师傅拿起了一把钥匙。“你到后山看看吧。”
无我接过钥匙,心想后山一直是天青寺的禁地,我在寺院二十多年也没见有人进去过,那里会有什么呢。看向师傅,但师傅闭上了眼,那串红色的珊瑚念珠又开始捻动起来。
后山并没有人看守,两扇满是红锈的铁门上挂着一个长满铜绿的大锁。把钥匙对准锁孔,扭动。看到门上红色的铁锈纷纷落下,落到青色的石砖上,斑斑点点,好似血迹。
门被推开,里面并没有儿时想象的妖魔鬼怪,只是有一面石山,正面对的是石山里的一条隧道,不知通向哪里。
无我担心别的弟子跑了进来,按照师傅的交代,从里面把门锁上。
隧道很黑,但洞口有根缠好了的火把和两块火石,无我心想:难道早有人为我准备好了,可是这隧道的锁明明没人动过啊。想也想不出来缘由,进去看看吧。点燃火把走进隧道。才发现隧道门口刻有五个大字,字体古朴,遒劲有力,乃是“不净观六想”。无我曾听师傅提过,不净观是一门极高深的佛法,不想在这里遇到这个名字。
隧道里很潮湿,踩着地上的积水的回音游荡在隧道里。后山里到底隐藏了什么呢?走着走着,脚下踩到软绵绵的一物。把火把移动在脚边,竟然,地下有两具尸体拥在一起,因为看上去死亡不久,所以能辨认出是一男一女,都面色铁青,身体发胀得肿了起来。它们身旁立一石碑,看所刻的字迹应该和“不净观六想”出自一人之手,上面写的是“胀胖想”。
再往前走,又是两具死尸,只是应该比前两具死亡的时间要长久些,因为这些尸身上出现了淤青的尸斑,眼睛也呈现了灰白的眼色。无我虽然见过不少妖魔鬼怪,但面对这样的场景还是加快了脚步。又有一石碑,写的是“青淤想”。
没想到,前面还有一具女尸,身体已经开始溃烂,黄白色的脓液从各处流出。石碑写的是“脓烂想”。
越往前去,尸臭味道越来越浓烈。一具尸体上爬满了黑白色的蛆虫,那些蛆不断的爬到眼睛洞又掉落回骷髅头里。碑上刻的是“虫噉想”。
再上前走去,臭味要小了许多,再前面的尸体皮肉都叫蛆虫食尽,只剩下黄白色的粗壮筋骨,散落一地。石碑写的是“散想”。
无我看的有些把持不住,飞步向前跨过。脚下是一副副完成的白骨,再过去,还有几具骨架,只是连白骨也腐蚀的松散,被走路的风带动的散了架,化为一堆骨灰。最后这块石碑刻的是“飞灰想”。
无我心想:“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后山是禁地,这里的景象简直就是地狱,寺里的任何一个师弟看见都会恐惧不已。终于看到前方的光亮,就要走出这个骇人的隧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