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宇和廖辉一番交谈之后,根据廖辉的介绍,已经对整个案情有了大致的了解,心里略一琢磨之后,便进了中心现场。
中心现场,也就是发生火灾的房间,在小李村17号院子北边的一幢大平房里。
这间大平房,被从正中平均分成了两个大单间,房门分别开在面对院子这道墙壁的最西侧和最东侧。西侧的这个大单间,就是起火的房间。而东侧这间,却因为抢救及时,基本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看里面的摆设,平常应该是作为一个卧房和客厅的混合间在使用。
西侧这个房间的房门,是一道很老旧的红色木门,门上没有锁,只用一根铁丝做了一个门扣,上面也没有加锁之类的东西。一进门,秋宇便闻见一股很浓的火烟味。四处看了看,发现这个单间内又被一排排很大的衣柜从正中分成了两半。西侧这一半为外间,东侧这一半为内间,外间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有腌菜罐、大水缸、大米、玉米和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些,都没有被火势蔓延到。
正中间的这排衣柜,北端紧靠着墙壁,南端距离墙壁大概有一点五米左右的距离,形成了一个类似门洞的位置。这个门洞,就是内外两间的进出口,真正被火烧到的房间,就在衣柜东侧的这个内间里。
秋宇一进这个门洞,便见到杨成几人,正戴着口罩和手套,在房间里四处翻看着。见到秋宇,几人向他打了个招呼,又拿了一个口罩和一双乳胶手套过来给他。
秋宇接过一边戴上,一边观察着整个房间内的情况,嘴里问了一句:“现场什么情况?”
“整个现场其实就是这半个房间。”杨成用手电照了照放在东北角的一张大床,床上还正在冒着一些火烟,认真说道:“这半个房间里,火势主要集中在这张床和床周围的地方,而且,被烧得最严重的,就是这张床。”说完,又用手电照了照床头西侧靠北墙放着的一个茶几,茶几上仰面朝天躺着一具焦黑的尸体,说道:“尸体发现的时候在这个地方,没有被人移动过位置。”
秋宇没有说话,眼中露出一丝不忍,点了点头,拿出光源,开始在房间里四处观察起来。
整个房间里,四周的墙壁上全是漆黑的烟熏痕,还有很多被水泼过以后留下的痕迹。地面上,到处都是被烧毁后留下的一些残留物,有的可以勉强分辨出原来是什么东西,但绝大多数却已经根本无法分辨。整个地面上,因为泼了很多水,显得湿漉漉的。
大床确实是被烧得最为严重的地方,整张床已经垮塌,上面的被子和垫棉之类的东西,已经变为了黑呼呼的东西,正冒着森森的白烟。床沿四周的木架,全部变为了焦黑的木炭。床尾的位置,还有一大堆乌漆麻黑被烧毁后的残留物。
床尾对着的这面墙壁,上面安装着很多的老式木框窗,很多都被破坏了,玻璃碎片到处都是。在这些窗子下面,靠墙壁摆放着几张破旧的木桌,上面现在全是烟灰和大量的杂物,都保存得很完好,并没有被火势蔓延到。其中一张桌子上,还放着一圈电线,秋宇用光源照着仔细看了看,问道:“这个东西你们仔细看过没有?”
见到秋宇盯着的这个东西,杨成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解释道:“看过了,上面没有任何短路造成的痕迹,我们之前详细了解过,勘查的时候也发现了。整个中心现场里面就只有这一根电线,而且是顺着衣柜后面排上去的,火扑灭以后才被人扯了下来丢在这里。”
秋宇边听边仔细的观察着这圈电线,听完之后,又拿起来左看右看了半天才放了下来。
“现场勘查到现在,你们觉得异常的是什么?”秋宇问道。
听秋宇这么问,杨成想了想,才极其认真的说道:“秋队,我们认为是人为的纵火。”
“依据?”
“整个现场没有任何可以造成起火的东西,但偏偏着了一把火,自燃的可能性更是基本没有。另外,我们跟消防队的唐股长几人分析了一下,已经基本可以确定起火点的位置,就在床尾这边。”
说着,杨成将秋宇带到床边,两人蹲了下来,拿着光源仔细观察着这个范围的情况。这里,可以说是整个房间里被烧得最为严重的位置,看上去,这里原来应该是堆放着一大堆的杂物。秋宇蹲在旁边,将这些东西逐一捡起来,细细观察着,发现多数都是衣服的燃烧残留物。
秋宇盯着这里的燃烧残留物仔细的观察着,过了好一会儿,又抓了一些起来,放到自己的鼻子面前闻了闻。
“火烟有点呛人,我感觉进来以后嗅觉就不太好使了。你们闻闻看,好像有股什么油的味道,像是柴油还是煤油?”秋宇将手里拿着的一坨黑漆漆的东西递给杨成,嘴里淡淡说道。
杨成赶紧接了过来,放到鼻子面前闻了闻,过了一会儿,才摇头说道:“可能是在里面时间待长了,我什么也闻不到。”说完,又递给了其他人:“你们闻闻看?”
众人一一接过闻了个遍,没谁说有什么气味的。
“多拿几个物证袋来,要塑料密封的那种,这里提几份检材回去。”秋宇说完,来到了床头旁边。
这里的茶几上,仰面躺着一具漆黑而瘦小的尸体。
尸体头朝向床的一侧,浑身赤裸,皮肤上面粘附有极少量的衣服残留物。双手僵硬的伸展在身体的两侧,形成一个类似举手的姿势。双拳紧握,部分手指已经完全炭化,乍一看,就像手掌上插着几根黑碳棒。双腿在离床较远的一侧,僵硬的蜷缩着,双脚掌算是处于离床最远的位置,也算保存得相对完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焦黄。尸体的面部,已经面目全非,五官狰狞的扭曲在了一起,小小的嘴巴略微张开,露出了小小的白牙,还伸出了一截小小的舌头。
全身上下的皮肤,几乎都被烧得又焦又黑,大腿和腹部的部分皮肤,还出现了又大又深的裂缝,露出了里面猩红的肌肉。最严重的在头部,由于处于最靠近床的位置,也就是火势最猛的位置,头上的头发已经消失,整个头上的皮肤完全卷曲了起来,露出了头皮下的颅骨。颅骨由于受热的关系,靠下方的位置,也就是后枕部,已经被崩裂,猩红的血液,正顺着裂缝向外缓慢的流出,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床边。
秋宇盯着这具死状恐怖而又瘦小的尸体,脸色是越来越难看,过了好一会儿,才咬牙问道:“尸体照相固定过没有?可以移动了吗?”
“可以动了。”杨成赶紧回答道。
“大鹏,小刘,你们换干净的手套,把小孩的尸体抬出去,交给老曹,做好家属的思想工作,尽快解剖。”秋宇有些近乎发狂的喊道。
张大鹏和刘远飞赶紧照做,将尸体小心的抬起来,向外走去。
尸体从茶几上移开后,原来后背的位置,露出了一些没被火烧过的布片。秋宇见此,蹲了下来,盯着这些布片,仔细观察了起来。
两人刚捧着尸体出去没多久,院子里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嚎声。这种声音,穿透了墙壁和所有阻拦它的东西,直接砸在了在场每个人的心中,众人都有种被人在心口上狠狠打了一拳的感觉。秋宇心里极其的沉重,连鼻子都有些发酸。
凄惨的哭嚎声,逐渐远去,老曹等人,应该是怕影响正在勘查现场的众人,便将家属带到外面别的地方做思想工作去了。
“真是人间惨剧。”秋宇内心这么想着。过了一会儿,他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床上的所有东西,一层一层的往外清,每清一层,详细记录一次,照片多照点。每个地方,都要细致,尽量不要遗漏任何东西。”他顿了顿,又道:“火案的现场,一定要有足够的耐心,救火的过程,其实就是破坏现场的过程,但是,又根本不能避免。很多痕迹物证,就隐藏在这些废墟里,大家辛苦一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安排完工作,秋宇站在现场房间内,锐利的目光在室内各处搜索着,过了好半天,他来到院子里,到处转悠起来,每个房间,都没有放过。直到整个现场大院内都转得差不多了,才又走了出去,在房外四处查看起来…….
众人从中午来到现场,就一直不停的忙碌着,直到天快黑的时候,秋宇心中有了一些把握,才掏出手机,拨通了彭辉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