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到这个女人,可惜,我们不但不知道她的名字,连唯一有可能联系的电话都关了机,现在,更是连视频资料都被人毁了,希望更加的渺茫。”秋宇有些心灰意冷。
“这个女人,罗林一定认识,通过他的口供,便一定可以知道这个女人是谁。”杨家才缓缓说道。
“这个问题,我也想到过,不过,以我现在的情况,却根本没有那个能力。所有参与审讯和办理案件的人,全是孙洪波挑选出来的。据我所知,他们都被下了死命令,资料不能外泄。而真正能接触到罗林的,算上孙洪波,应该不会超过三个人。”秋宇更加无奈的说道。
杨家才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问道:“这些事情,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秋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居然将张大鹏和刘远飞告诉自己的消息,一不小心就说了出来。
“我的推测,推测而已。”秋宇尴尬的说道:“他们要趁此机会废了我,以马子华和孙洪波的为人,绝对会这么做。”
杨家才盯着秋宇,过了一会儿,才淡淡说道:“看来,就算你被关在了禁闭室里,依然还是能够得到不少消息,我算是小看了你。不过,不管你是猜的也好,有人给你传递消息也罢,既然决定要帮你,我便不会追究。接触罗林的事,你确实做不到,不过,并不代表我不能做到。”
秋宇只能苦笑了笑,深深的叹了口气,才非常严肃的说道:“我知道,所以,你说你能帮我,我一点也没怀疑,你说愿意帮我,我更是心里感激。没想到,我居然也有成为阶下囚的这么一天。这次,如果能够帮我把罗林救回来,以后你要我帮你做任何事,只要不是违法犯罪,我便义不容辞。”
“哦?”杨家才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缓缓说道:“看来,我这次过来,还真是没有白来。”他顿了顿,又道:“这么说,如果我要你过来市局帮我,你是不是也不会再推辞?”
秋宇眼角跳了跳,认真的说道:“绝对不会推辞。”
“哈哈哈……”听到这话,杨家才愣了愣,突然大笑了起来,脸上满是得意之色。过了一会儿,他才又认真的说道:“之前你一直不愿意过来,我记得你好像说过,是对某个对你很重要的人的承诺,现在,可不可以告诉我,这是什么样的一个承诺?”
秋宇听到这话,呆呆的望着前方,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之中,眼神渐渐有些空洞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看了看面前正一脸好奇之色的杨家才,缓缓说道:“今时不同往日,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近十年,鹿城区公安局年纪稍微大一些的,多数都知道这件事,只不过,没人任何一个人,能有我体会得深。”他长叹了口气,又道:“已经到了今天这一步,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说完,他又像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按照当时的规矩,不管你学的是什么专业,都必须下农村派出所工作,至少呆上三年,才能有机会调回城里。这种制度,保持了很多年,也算是为了让莘莘学子们学成归来之后,能够尽快成长,尽快融入社会的一种考验。当时的我,就分配在离鹿城区不算太远的一个乡下派出所。”
“你说的是东合派出所吧!”杨家才忍不住插了句话。
秋宇点了点头,并没有感到意外,又继续说道:“当时,所长是跟我同一天下去报到的。我是毕业分配报到,而他是去任职。这位所长,名字我不想再提,我对他,直到现在,都非常的敬重。因为,他才真正算得上是我跨进社会的第一位导师。我非常的庆幸,刚刚踏入社会,便遇到了这么一位正直、善良、实干而睿智的领导兼老师。”
“怪不得,你能够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作为,我想,跟这个人肯定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杨家才脸上露出赞赏之色,缓缓说道:“一个警察,在他从警生涯的开始,遇到的第一个领导,往往就是对他今后影响最大的一个人。可以说,这个警察的品行,以及今后的作为,将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刚开始工作的时候跟了一个什么样的领导。恭喜你,从警第一天,便跟对了人。”
秋宇闻言,看了看杨家才,眼中多了一些莫名的东西,有感激,也有叹服,他突然笑了笑,才又继续说道:“正如你所说,确实是值得庆幸,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后悔过当年跟了一个这样的领导。跟着他,我不但学到了很多工作上的知识,更学到了做人的道理。我为什么会在工作上如此的努力,与他对我的言传身教确实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当时,我曾经暗暗发誓,不管他去哪当领导,我都要跟在他的左右。因为,他真是除了我父母之外最敬重的一个人。可惜,天不遂人愿,我工作刚满两年的时候,他就出事了。”
秋宇脸上隐隐露出一丝痛苦,继续说道:“我们派出所的辖区,经常会有一些城里的流氓恶棍来长途客车的中途停放点摆设赌局,诈骗旅客,一旦被人识破,便会强行抢劫。这种案子,非常难以侦破,受害者往往都是赶路的外地旅客。很多人被骗后,根本就不报案,就算报了案,公安机关的程序也很麻烦,又是要做笔录,又是要填立案表格,手续非常的繁琐。他们是赶路的旅客,根本不可能为此而停留,因此,也很少能真正立案。这种案件,一直是我们无法根除的毒瘤。另外,这些人的背后,还有很强大的保护伞。有几次,我们偶尔抓到了嫌疑人,却都被某些领导强行施压,不得不放走。”
“这我相信,以我这么多年的工作经验来看,任何一个黑恶势力的背后,必然会有一把极其强大的保护伞。纵观这些黑恶势力成长的道路,如果没有这些强大的保护伞,他们绝对不可能长大,就算再有钱也不行。而这些保护伞,公安机关仅仅只算是其中的毛毛雨,真正支撑他们的力量,来自党委和政府。”杨家才苦笑了笑,一脸的无奈。
“你呢,在鹿城区,你自己就算得上是一个很大的领导,你又给谁当过保护伞?”秋宇突然看着他,认真的问道。
杨家才一愣,他根本没有想到,这家伙居然这么直接,这么大胆,竟然敢如此质问自己。见秋宇脸上写满了沉重,心生不悦的他,又强压下了心中的怒火,缓缓说道:“秋宇,你知道吗,这种话,要是换个地方,换个场景,换个人来问我,会有什么后果。不过,今天情况特殊,我就当你是无心之言,不愿与你计较,下次,你要再敢这样,我一定不会轻饶。”他顿了顿,又道:“做人,总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不敢说自己就是一个多么清廉的人,但最起码,我做的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你的问题,我这么回答,你觉得还满意么?”
听到这话,秋宇表情冷漠,过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话,已经犯了大忌。
杨家才有些汗颜,这家伙,谈起自己当年的领导之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变得尖锐而冷酷,仿佛一头无法驯服的狼。见他不再说话,好像再次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杨家才只能干笑道:“你可以继续。”
听到这话,秋宇才回过神来,又继续说道:“后来,所长发现,自己这么一个小小的农村派出所,在某些势力面前,实在是太过于渺小,太微不足道了。私下里,他曾经告诉过我,曾经有人贿赂过他,只要他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每月便可以有至少五千大洋的进账。我记得非常清楚,那个时候,所长一个月的工资,有七百一十六块,而我,只有六百零五块。人家给他一个月的钱,比他半年挣的还多,而这种钱,他嫌脏,从来没有拿过哪怕一分一厘。所长冥思苦想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决定,既然抓不了,那咱们就不抓?”
“这种做法,我实在不敢苟同。”杨家才突然苦笑了起来。
秋宇脸色微变,却并没接他的话,又自顾说道:“我们采取了最原始,最无奈,却也是最行之有效的办法:守。摸清了这些长途客车靠站的规律之后,我们每天晚上一到那个时候就将警车开到客车停放的地点,穿着警服守在那里。当时,也正好是公安部刚刚出台五条禁令之后还没多长时间的日子,从上到下都管得非常的严。而鹿城区公安局,为了防止民警违反禁令,更是将很多配枪都收了回去,由局里统一保管,搞得我们一个六名警察的农村派出所却连一支枪都没有。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我们的警车上,放的全是自己找来的钢管和木棒。如果对方真敢下手,说不得,也只能拿这些东西硬拼了。现在想起这些事来,还真是觉得有些滑稽。”
“一点都不滑稽,刚才算我说错了,向你道歉。”杨家才脸上全是震撼,他实在没有想到,面前这个看上去并不起眼的年轻人,居然有这样的从警经历。他顿了顿,又道:“不但不滑稽,还值得人敬佩。这位所长叫什么名字?我认不认识?现在在哪任职?听你这一说,我非常想见他。”
秋宇闻言,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恨意,缓缓说道:“他的名字,已经不重要了,想要见他,也没这个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