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盈端着一盘刚剥好的龙眼进了房间，边走边说：
“凤小姐啊，你快尝尝这个龙眼，是皇上赏给七王府的，听说是从南境运过来的呢，特别甜！”
她将盘子放在桌上，捏了一颗放进嘴里，嘟嘟囔囔：
“话说王爷也真舍得，这些龙眼他送给了颜太妃一半，其余全送到咱这清竹苑了，他自己倒是没留一点。”
凤锦然束好了头发，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纱带已经摘了，她的伤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拈了颗龙眼，她尝了尝这所谓的南境绝佳水果。
确实甜。
难道王爷不喜欢甜的？
她慢慢品尝着，这时，门外匆匆跑来了一个侍卫。
定睛一看，正是洛石。
他面色焦急，见了她就连忙拱手道：
“凤小姐，王爷刚刚已经随观察使去了衙门，他来不及通知你，就让属下来叫你了。”
凤锦然听完，立刻站起了身，眯了眯眼问道：
“观察使可有说什么事？”
去了衙门，肯定是有什么案件发生，并且，是在他的管辖内。出了事，皇上定不会轻易饶了他。
“并没有。”洛石摇了摇头。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凤锦然也不多说，抓起长剑就出了门。
洛石紧跟其后。
两人出门之迅速，连个影都没留。
清盈愣愣地跟到正堂门旁，倚着门框抓了抓脑袋。刚刚还在清闲吃龙眼，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
府衙内堂，正跪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
他头发蓬乱，衣服破旧，上面还有大大小小十几个破洞，瘦骨嶙峋的脸上全是灰尘，看上去有三十多岁。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他的手臂已经断了，一个空袖子微微晃着，此时颤颤巍巍跪在地上，垂着头，苍白的嘴唇旁挂着已经干了的血迹。
“快，快传大夫！”
知府赵世梁一直在等陆明煜，现在看这人都快没有说话的气了，他坐也坐不住了，颤抖着伸出手让下人去叫大夫。
这人一来到府衙就说要见七王爷，谁也不知他到底要做什么，但是也不能任由他在府外奄奄一息，就先让她进了府。
哪知这人对于问话闭口不言，执着要见王爷，他也没办法了，只好去七王府叫人。
赵世梁在案台前走来走去，最后还是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扶了扶额头。
“大人，大人！七王爷到了！”
刚休息没几秒，门外就跑进来一个小厮，上气不接下气地跪在地上。
赵世梁一听又立刻站了起来，连忙让他起身，然后走下台就要出门迎接陆明煜。
下一秒，他已经出现在了门前。
赵世梁看见他像是看见了救星，就差激动的流眼泪了，于是对着他的方向就跪了下去：
“下官参见七王爷！”
陆明煜抬手说不必多礼，然后开门见山：“这么着急唤本王来，有何要事？”
赵世梁晃着身子站起身，然后指了指身后的那人。
“王爷，下官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么一大早去打扰您，但这人一到府衙就说要见您，下官问他话他也闭口不言，实在没办法了才去找您的！”
听着赵世梁的话，陆明煜把目光移向了前方就快要趴在地上的男人。
那人身子还在微微颤抖，对这边的动静毫无回应，像是什么也听不见了似的。
陆明煜抬脚走了过去。
此时凤锦然和洛石也已经赶到了门外，但二人只是默默地走进，没说一句话。
陆明煜蹲在男人面前，发现他已经奄奄一息，马上就要没力气睁开眼睛了。
“你们叫的大夫呢！”他低吼，语气中含了少许怒气。
即使是杀戮战场的战神，也见不得好好的一个人还没搞清楚就死去。
赵世梁被他吼得身子猛地一颤，连忙弯腰解释：
“王……王爷，下官刚刚已经派人去叫了，可这……”
“王爷……”男人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陆明煜顾不上赵世梁了，目光询问地看向他。
男人微微张开苍白干裂的嘴唇，无神的双眼半耷拉着，艰难开口：
“这条贱命……就不麻烦大夫了……贱民只是想王爷……为我们一家老小讨回个公道……咳咳……”
他说着说着就用手捂着嘴剧烈咳嗽了起来，低头一看，手上已是大片鲜血。
“你别急，等治好了慢慢说。”突如其来的无奈感令陆明煜有些烦躁，他闭了闭眼，抓住了他的手腕，坚定说道，“肯定会没事的。”
男人舒了一口气，抬眼看着他，脸上似有若无地挂上了解脱的笑意，慢慢道：
“贱民不求活命……只是好不容易从南林县赶来京城……就是想王爷您……好好……查一查……”
他气息忽然不足，大口喘着气，紧皱着眉头说出了一个人，“查一查李县令……”
话音落地，他的双眼便再没力气睁开，在堂内所有人的目光中，软塌塌倒了下去，砸在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众人寂静了一瞬。
陆明煜看着男人的脸，手中还紧紧抓着他留有余温的手腕。
一个身负重伤的人，从南林县赶到京城，就为了与他说这几句话。以至于到死，都未曾知晓他的名姓。
慢慢将他的手放在他身上，陆明煜沉默着起了身。
赵世梁有些恐慌，有意无意地注意着他的表情。
这南林县县令李成印，可一直都是以为官清廉，人品正直的形象传回京城，京中人都认为他是一个好官，这……怎么到他这里，就要好好查一查？
陆明煜自然也能想到，所以他并没有只听信那人的一面之词，但是……也不得不令人怀疑。
南林县确实归他管辖，即使李成印的名声再好，也不保有谋乱贪污之心，人心叵测，他必须要查。
“将他好生安葬。”他吩咐道，“今日之事，就当从未发生过。”
这句话不只是说给赵世梁，还有所有目睹这一切事，听到这一切话的人。
人人都不傻，立刻便明白了王爷的意思，于是几个人将那男人拖走，该忙忙去了。
赵世梁也怕再惹事，就借口说还有官务处理，匆匆进了屋。
凤锦然和洛石依旧没出声，静静看着陆明煜。
良久，陆明煜才抬脚出门。
街上车水马龙，闹哄哄的。
“你怎么想？”凤锦然率先开口。
市井喧闹，她的话别人并听不见。
说到底，她还是有些担心他。
陆明煜闻言，飞远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他正了正神色说：
“南林县是本王的管辖之地，县令李成印一直被传清廉正直，今日闹这么一出，那这其中必有差错，且不说刚刚那人的话是真是假，现下，本王也要好好查一查南林县。”
洛石亦是面色深沉，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不，你现在不能去。”凤锦然忽然开口制止。
陆明煜脚步一顿，停下来看着她。
她对上他的目光，眸光闪亮而坚定。
“如果那人说的是真的，那就代表李成印为人与传言不符，但他只是一个县令，定不敢只身行事，背后肯定有更大的黑手。若我们现在就大肆搜查南林县，一定会惊动背后之人，届时，再想找这人是谁，就难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陆明煜敛起眉头，顺着她的话继续道，“先暗中查探他的虚实，然后再依藤寻源，找到他背后的指使人。”
凤锦然点点头，“没错，所以现在不宜轻举妄动。”
洛石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策，觉得十分有道理。之前觉得王爷的智谋无人能及，现在又来了个凤小姐，他觉得自家人都好厉害！
在他美滋滋地遐想中，一行人回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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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
正堂厅内，曲枫双手背后，阴沉着脸看着地上跪着的人，低吼道：
“说，程磊去哪了！”
双眼通红的他显然气的不轻，胡子都快翘起来了。
“大大大……大人！属下，属下真的不知啊！”
侍卫头紧挨着地面，一刻也不敢抬起，浑身发抖地说着，“自从两旬前墨大人送来最后一批玄铁后，就再也没来联系过属下，属下是真的不知道他去哪了啊！”
他苦啊！丢了个人，那人没事，他却要挨一顿骂，侍卫心里委屈极了。
曲枫眯着眼睛，没出声。
他这一手棋，难道就这么废了吗？没了玄铁，他悄悄安置的那五万大兵，要怎么有兵器替他干活？不能干活，他又要怎样扳倒太子？
还是说，他的计划，已经被人发现了……
在他苦思冥想之际，一声呼喊传到堂内：
“报——！！”
又一个侍卫从门外跑了进来，单膝跪下行礼后匆匆开口：
“大人，属下刚刚听探子来报，他半月前在长安街一家兵器铺里见到了程大人，当时程大人似乎是与七王爷起了冲突，落荒出门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曲枫一听，便立刻明白了一切，果然是被发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