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战斗如火如荼,白衣剑仙已经恢复清醒,紧守心神,脚下进退有序,身前仙剑翻飞舞动,时不时发出凌厉的剑气,逼得黑袍人节节败退。黑袍人左右掣肘,一身黑袍多处碎裂,显得甚是狼狈。 眼看败局已定,异变陡生,内堂四周突然腾起四十九道黑气,黑气如柱,仿若牢笼一般将内堂包裹,隐隐形成一尊巨大的炉鼎。鼎身上时不时闪现一个巨大的骷髅,狰狞无比。炉鼎内鬼哭神嚎,仿若地狱场,凄厉的惨叫声摄人心魄。
被炉鼎笼罩的内堂里一片漆黑,莫天行紧紧抓住窗棂,心里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他回头轻轻拍了拍齐梦涵抓在自己手臂上的玉手,淡淡的道:“莫怕,有我在。”
身后那张因恐惧而失色的花容仿若听到天籁神音,深深陷入肉里的指甲缓缓松开,轻抓着他的手臂,低低的应了一声“嗯。”
正在此时,窗外的争斗出乎意料的停止下来,只听到窗外隐隐传来一声惊喝“这是天鬼炼魂鼎的虚影,天鬼尊者是你什么人?”
“天鬼尊者?很久没听到有人叫出这个称号了,真是令人怀念啊。”黑袍人口中带着悲凉和慨叹,仿若自嘲般低语。
“难道你就是天鬼尊者?不对,天鬼尊者在百年前已经被雷罚殿等各大仙门诛杀,其成名法宝天鬼炼魂鼎已经被摧毁。你怎么可能是天鬼尊者?”白衣剑仙神色微动,冷声问道。
“你说的对,当年的天鬼尊者叱咤风云,道行高深,仙魔两道人人侧目,不敢直视。如今,宗门被灭,犹如丧家之犬,岂配得上尊者二字?”黑袍人体外的黑气蓦然散去,露出斗篷下包含愤怒的眼神。
“你贵为一宗之主,这样对待无辜的凡人,不觉得有失身份吗?”白衣剑仙听到黑袍人的亲口承认,内心如同惊涛骇浪,死去百年的天鬼尊者竟然尚在人间,只能出言激将,意图保全众人性命。
“桀桀桀,有失身份?你等自诩名仙道正派,雷罚殿更是仙门大派,竟然纠集四大仙门毁我宗门,灭我门下数万弟子,更将我变成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那时你等这些所谓的得道高人可曾给我公平一战的机会?什么仙门正派,什么有失身份,我呸。”黑袍人神情激愤,咬牙切齿,忍不住爆出粗口。
白衣剑仙见事不可为,手中法诀突变,七星剑寒光大放,七颗星辰浮在半空,组成七星北斗阵,七星陨落,击打在炉鼎之上。只听“乒乒乓乓”数声,鼎身表面的黑气被化去不少,骷髅图案淡化了大半。炉鼎内传来黑袍人惊怒交加的暴喝:“好一个仙门正道,好一把子母七星剑,没想到此处竟能遇上大名鼎鼎的七星剑仙白一峰。”
七星回转,白衣剑仙抓住仙剑,轻轻摩挲着剑身,七星剑微微颤动,仿若在欢呼,就像被禁足许久的孩子即将被释放。他在心底叹息,神色有些迷茫,迷茫中带着追忆,低沉的说道:“我本不欲解封七星剑,今日为了三宗堡数万生灵,却是不得不为了。”
七星剑,乃世外高人一辰子的成名法宝,据说此剑的本体是天外陨星,星辰恰巧落在正在极北冰原深处闭关潜修的一辰子洞府附近。一辰子有幸得之,视为珍宝,耗费无数心血和天地神材,历经七七四十九年方炼成七星剑。正值仙魔两道大战于天外天圣地。一辰子横空出世,手持此剑,大展神威,引星辰之力,连斩魔道八位长老,令仙门声威大震。七星剑的威名由此鹊起,大战落幕,一辰子飘然而去,七星剑也随之销声匿迹。直到数千年后的某一天,一位翩翩少年因不忿摘星阁门人欺压良善,悍然出手,略施薄惩,无意间说了句讽刺摘星阁的话,从而招来摘星阁无尽的追杀。哪知那少年年纪轻轻,一身道行竟不输于老一辈的高手,再加上年少血气方刚,丝毫不肯让步,双方发生激烈的争斗。摘星阁派去抓捕少年的长老反被少年以七星剑所杀,那少年也身负重伤,双方因此结下大仇。摘星阁门人齐出,以寻仇为由,志在夺取七星剑。少年重伤逃遁,从此浪迹天涯,多年未出,相传此少年名叫白一峰。
白云苍狗,昔日名动一时的七星剑仙白一峰已然到了迟暮之年,真是沧海桑田,世事无常。随着七星剑的解封,白一峰眼中重现光彩,银发飘飘,白衣鼓荡,迎风而立。苍老的面庞一改往日的古井无波,一股桀骜不驯的狂野气息如脱缰的野马奔腾不休。七星剑一声锐啸,冲天而起,天地刹那无光,仿佛所有的光辉尽收此剑。七星剑熠熠生辉,七星闪耀,一股天地浩荡之威落下凡尘,整个狩猎场驻地寂静无声,只剩下丝丝冷意涌上心头。
黑袍人看着白一峰的变化,自始至终没有出手阻止,直到白一峰完全解封七星剑,方才如若无人般的拍手赞道:“据传白一峰年少轻狂,傲视群雄,天资极高,若非得罪了摘星阁,必将成为修真界的神话。如今看来,此言不虚,现在的你才配得上七星剑仙之名。”
白一峰神色平静,缓缓道来:“若是再来一次,事,我照管,人,我照杀。”
“好,好,好”,黑袍人连声称赞,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之意,然后惋惜的道:“若非今日之战在所难免,你我当可把酒畅饮,引为知己,亦为不可。”
“魔道妖人残暴不仁,为祸苍生,也配与我为伍?”白一峰眉头一横,斩钉截铁的说道。
“哈哈哈,我魔道中人为祸苍生,那你们所谓的仙门正道还不是照样把你这位侠名满天下的七星剑仙杀的蜗居荒野。”黑袍人不以为意,讥讽之意溢于言表。
此言触动了白一峰心里的痛楚,眼里闪过一丝埋藏极深的失望,马上又恢复平静,缓缓说道:“今日一战,无论结果如何,这些无辜村民,莫要加害。”
黑袍人闻言,大笑数声,幽幽的道:“无辜?你可知我在此隐藏多日,你等一无所知,这里面难道是巧合?”
白一峰心思一转,心里的疑窦豁然开朗,必是有人刻意隐瞒,助其疗伤,养虎为患,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一念至此,白一峰有些心灰意冷,深感疲倦,看了看散落一旁的拂尘和碧芒仙剑,转过头,道:“战吧!”
时值暖春,本是草长莺飞的季节,大地一片欣欣向荣的新气象。林海茫茫,山风涌动,莽荒古树恰如绿色波涛,翻滚流转。只是在这边陲小城堡外,呈现的却是一片肃杀之气,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黑袍人浮在半空,脚踏炼魂鼎虚影,淡漠世间万物。白一峰面色平静,无喜无悲,七星剑化作一束光芒,托起他的身躯。
一个是纵横仙魔两道的无上尊者,千年道行一朝丧,癫狂人生,满腔怨毒。
一个是只为伸张正义,得罪仙门大派,亡命天涯,重伤难愈,壮志未酬,满怀迷惘。
这是仙与魔的较量。
这是正与邪的碰撞。
这是杀人与救人的搏命。
何为仙?何为魔?
黑袍人双臂交叉,神色十分虔诚,仿佛在祷告上苍,道道饱受折磨摧残的冤魂被鼎壁的骷髅图案吞噬,图案渐渐发亮凝实。看着这一切,黑袍人没有丝毫怜悯,仿佛做着微不足道的事情。炉鼎内的魂魄逐渐被骷髅吞噬干净,骷髅图案仿佛活过来一般,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黑袍人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些许鲜血,显然被鼎内的骷髅反噬。他喃喃自语道:“没了天鬼灭魂鼎的器身,贸然施展此法,果然遭到反噬。不过,眼下还有一个办法,这次我绝对不能输。”黑袍人眼露幽光,冷冰冰的看着脚下的炉鼎,目光仿佛洞穿了屋顶,看到了内堂里的众人。左手单掌凌空虚拍在炉鼎上,炉鼎急速旋转,内堂暗室的上方出现无数鬼爪,无情的收割着众人的魂魄,暗室哀嚎不断。人群之中,齐玉寒看着在痛苦中死去的三宗堡众人,早已面色煞白,悔不当初,侧身避过身旁袭来的鬼爪,内心充满了绝望。上百道魂魄源源不断的被送进骷髅的口中,一颗狰狞的恶鬼头颅从鼎壁伸了出来,紧接着一双鬼爪探出鼎外,眼看着骷髅就要脱离炉鼎,完全释放出来。
白一峰脚下的七星剑彻底解封完毕,一柄长约三尺的光剑倒悬在他的身前,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一切光源被七星剑吸收,七星剑的剑身不再是实体,完全成了凝聚到极致的光。白一峰一声厉啸,人剑合一,冲天而起,七星剑每上升一分,天地就黯淡一分。硕大的七颗星辰仿若镶嵌在天空中,闪烁着耀眼的星光,七道粗大的光柱从星辰反射在七星剑上,七星剑瞬间变成一柄百丈巨剑,化作一轮炽热的艳阳,对着即将脱困的鬼头斩落。这一剑,仿佛不把炉鼎斩为两半誓不罢休,气势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