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残阳,映的西山一片血红。郁郁葱葱的树林披挂在斜山脊上,群鸟啾啾,百兽嘶吼,山涧一道瀑布横挂,激流漱石,溅起万千水花。莫天行躺在平坦开阔的山顶上,侧着脸俯视天泉美景,空灵优雅,远离尘世喧嚣,一切都那么平和舒畅。自入门以来,回首往事,令人心酸落泪,似这般无忧无虑看着半掩斜阳,都成了奢望。莫天行的心头突然倦意重重,头脑昏沉,眼皮不知不觉的闭合,就在这碧水青山,暮色渐临中,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黛色群山没入夜幕之中,白霾一片,一阵冷风吹过山顶,莫天行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从梦中悠悠醒来,抬头看了看天色,只见繁星满天,星光闪烁,淡淡的月芒落在草地上,分不清是星光遮掩了月芒,还是月芒盖住了星光。莫天行伸了个拦腰,遍体舒爽,轻笑自语道:“很久没有这么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了,看天色,估计大师兄他们都已经睡着了吧,是时候回去了。”心意一动,腰间恸天箫缓缓飞起,悬浮在身前。莫天行淡淡一笑,脚踏玉箫,乘风而去。
夜间的天泉峰不比太阳峰,四处可见青灯高挂,把峰顶照的好似白昼。值夜弟子来往巡回,莫天行御空而行,趁着夜色,没有惊动旁人,悄然落入东院。东院数十间庭院灯火俱无,偶尔还能听见几声雷鸣般的鼾声和睡梦中的呓语。莫天行缓步慢行,轻抬脚步,落地无声,向太阳峰众弟子的住所走去。刚走进院内,松树后突兀的传来一道声音:“小师弟,你总算回来了。”
莫天行吓了一跳,闻声看去,借着月光,只见风玄双眼血丝弥漫,显然彻夜未眠,道:“大师兄,你还没睡呢?”
风玄有些疲倦,打了个呵欠,道:“夜来无事,见你一直未回,有些担心,便在此等候。”
莫天行心中一暖,道:“初次来到天泉峰,有些好奇,便四处走走,一时倦意袭来,便睡着了,误了时辰,让大师兄担心了。”
风玄笑了笑,道:“都是同门师兄弟,我作为大师兄,照顾好师弟们,是我的责任。小师弟,我们进屋吧,趁天还没亮,抓紧时间睡一会儿,今日十六进八的大比会更艰难,这次可不能给师父丢脸了。”
莫天行道:“好。”
二人一前一后,轻手轻脚走进屋内,关好房门。风玄整夜未曾合眼,倒头便睡,反倒是莫天行刚刚睡醒,一时半会睡不着,躺在床上想心事。
风神门六脉大比第三日,经过两轮的淘汰赛,掌门一脉实力最强,共有五人入围,太阴峰入围三人,商阳峰和少阴峰分别入围二人,只有少阳峰最悲催,实力强劲的火棍被莫天行斩落马下,成为六脉之中垫底的一脉。反观太阳峰一脉的表现十分耀眼,过去数届六脉大比只有风玄硕果仅存,如今却有三人入围,一举颠覆众人的认知,尤其是莫天行,被称为本次大比中最大的黑马。
六脉首座齐聚道场,坐在道台中央的云台上,掌门道临真人抚须大笑,道:“御风师弟,真是可喜可贺,太阳峰一脉十六强入围三人,令我等刮目相看,我这个掌门师兄也能放心了。”
往届六脉大比,御风子常常昏昏欲睡,酒气熏天,对大比结果不管不问。这次,太阳峰一脉崭露头角,令御风子脸上大大有光,此时乐呵呵的坐在台上,面有得色,口中谦虚道:“掌门师兄过誉了,这都怪老道疏于督导,这半年来严加管教,方才取得这般成绩,比起掌门门下,那还是差的远呢。”
御风子言外之意,过往六脉大比垫底源于督导不力,如今勤练半年,便可胜过其他各脉。商阳峰连续四届六脉大比,成绩傲人,仅次于掌门一脉,一朝落于人后,岂不说明商阳峰一脉的弟子都是饭桶,数十年修行还抵不过太阳峰众弟子半年的功夫。首座云天真人顿时脸色微沉,道:“兵在精而不在多,御风师兄,希望你能笑到最后。”
御风子冷笑道:“那就不劳云天师弟操心,本道门下的弟子虽然不怎么成器,但个个身端体正,绝不会做下背后下毒手这等卑劣行径。”
自莫天行击败少阳峰火棍以来,尘封数年的往事再度重提,不少流言蜚语传入六脉首座这等高人耳中,碍于云天真人面皮,未曾提及。御风子作为太阳峰首座,当面点出,令云天真人为之气结,却又无从反驳。
掌门道临真人感觉十分头疼,道:“好啦好啦,我们还是去看看门下弟子的比试吧。”
御风子大袖一甩,临行前还不忘刻意哂笑几声,方才踏云而去。云天真人冷哼一声,也不辞过掌门道临,怒气冲冲的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掌门道临无奈的摇摇头,道:“都几百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大的火气?”
“坤”位战台,莫天行独自站在台上,面无表情,环顾四周,在人群中未发现钱书等人的身影,心里有些失落。台下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足有千余人,八座战台唯有天泉峰一脉摩阳那里有此人气,可见许多弟子都是慕名而来,看看莫天行这匹黑马将会创出何等骄人的战绩。
“铛铛铛”,一阵急促的铃声将莫天行惊醒,不知何时对面已经站着一位黑瘦的高个男子。高个男子似乎早已听闻莫天行种种神话,不敢摆出资深弟子的架子,拱手拜道:“天泉峰云翳见过莫师弟,望莫师弟多多指教。”云翳入门多年,能闯进十六强,实力自然不差,但在莫天行这位新人弟子面前,姿态放的极低,令台下弟子十分鄙夷。也有不少脑经转的快的弟子很快明白过来,云翳此举不仅不蠢,反而高明之极。凌枫和火棍都是实力强劲的老牌弟子,只因口出狂言,一个颜面扫地,一个被莫天行打的鼻青脸肿,狼狈至极。云翳同为老牌弟子,实力或许胜过凌枫,但是未必胜过火棍,此时低调点儿,博得莫天行的好感,即便打不过,也不会输的那般狼狈,颜面尽失。
莫天行看了云翳一眼,随后漠然的转过头,这般无礼的举动,令云翳更加小心翼翼,脸上陪笑,手上更没任何动手的意思。莫天行本就心里有事,自然也不会主动出手,造成二人陷入冷场,出奇的没有任何动静。台下千余弟子怀抱着一睹莫天行绝世风采的念头,顿时起哄道:“打呀,快打呀。”
迫于台下众弟子的压力,云翳作为老牌弟子,脸上挂不住了,陪着笑,道:“莫师弟,不好意思哈,我这也是没办法的,请你手下留情啊。”说完,云翳又顿了顿,方才祭出法宝青流,一柄通体碧玉般的三尺长剑,剑身犹如水流,散发着淡淡的青光,浮在身前。云翳手指屈伸,印诀变幻,道道清光从指间迸发,口中轻喝:“列!”以青流仙剑为中心,幻化出九柄仙剑虚影,随着云翳手指的方向飞去,直奔莫天行。
突然战台上空传来破空声,一道青光几经闪烁,落在裁判席上,现出身影。众弟子纷纷看去,莫天行也为之惊动,转首看去,只见御风子老神在在的坐在裁判席上,和裁判长老随意攀谈起来,目光时不时看向战台,朝着莫天行赞许的笑了笑。莫天行的脑海只听“轰”的一声,失落的情绪一扫而空,精神大振,信心百倍,暗道:“原来师父并未放弃我,亲自来观战了。”插在腰间的玉箫似乎也随着莫天行的情绪散发出明亮的光芒,在无人操控的情况下,迎战法宝青流。一青一白,在战台中央相撞,玉箫巍然不动,法宝青流倒折而回。首战回合,莫天行大战上风,令台下弟子高声喝彩。
云翳早有耳闻,亲身一战,方知传言非但不虚,反而是那玉箫威力大的离谱。尽管首战落入下风,云翳作为老牌弟子,并未因此惊慌,手结道门九印,催发太极八卦图,一轮黑白分明的太极图浮在云翳身前。台下弟子纷纷叫好,云翳露的这一手,没有道人境第七层的修为,绝然办不到,有此云翳的实力非凡。不过云翳使出这等奇术,体内真气近乎抽空,有些后力难继。青流仙剑回身穿过太极图,将太极图摄入剑身,登时青光大放,威力节节暴涨,回身反击。这次硬撼,青流仙剑占了上风,玉箫折回,被莫天行握在手中。莫天行将玉箫搭在唇边,六指轻弹,箫声悠悠飘出,落入云翳耳中,只觉体内真气随之牵动,不受自身控制,大有黄河决堤之势。云翳盘膝坐在战台上,闭目凝神,体外青光流转,似乎在极力抵御莫天行手中玉箫发出的箫声。片刻之后,云翳脸色极为苍白,青流仙剑似乎感受到主人的危机,折回云翳身旁,倒插在战台之上,剑身释放出一个球形光罩,守护着云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