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周末,怎么看上去都没有什么真实感。五光十色的商场旁的高价停车位,密密麻麻停满了各种豪车,跟车子本身的价格比起来,每小时三十块的停车费也已经算不得什么稀奇的事了。三里屯的各种旗舰店都是人头攒动,还有三里屯的地标建筑太古里门前,有一个彩色堆叠起来的太古里标志,好多观光客都在那里举着剪刀手争相恐后的拍照。尽管留念之后,他们并不会走进这里的任何一家旗舰店,光是门前那龙飞凤舞的英文、法文、意大利文就已经彰显了与他们格格不入的时尚和看起来的高贵。
跟这裙摆飞扬霓虹璀璨的 不真实感相比起来,不远处的一排排老旧的北京胡同,就显得格外安逸闲散,好像那里的时光都流动的十分缓慢。坐在门边藤椅上的大爷,听着收音机里传来的京剧,摇着有些年头的大蒲扇,时不时抬手摸一摸卧在脚边的京巴儿,仿佛这里仍然停留民国初期,外面那些世俗喧嚣车水马龙,不过是一场现代化的商业梦罢了。
米雪就是坐在三里屯和老北京胡同中间的一家咖啡厅里,沉浸在奢华的虚浮和古老的梦影这两种不真实里,听完了苏晓曼讲的故事后,终于眨了眨因为过于专注而十几分钟没曾眨过的眼睛,低下头砸了一口已经完全变成冰水化合物的冰咖啡,才算是回过神来。仿佛苏晓曼刚刚讲 的那个故事,比三里屯和老北京胡同,都让人没有真实感。米雪砸了砸嘴巴,清了清嗓子,开始简单总结了一下她刚刚接收到的含有强大信息量的讲述:
“也就是说,你和欧洛辰,在经历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绯闻事件后,真的互相产生了好感,并且终于在昨天,真正确立了恋爱关系,然后就在今天,你们确立恋爱关系后的第一天,他欧洛辰的前女友就杀上门来,并且把他拐走了去打球,把你自己一个人扔在了家里?”
“不是不是,他不是被拐走的,就是我也同意了的,再说我今天晚上不是也要同学聚会吗?你看这会儿咱俩不是在喝咖啡吗?我也没有被扔在家里啊。”苏晓曼赶紧纠正了米雪对故事最后的理解。
“苏晓曼你……你简直是没救了!”米雪气的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这位姐姐, 您能不能学会吃一堑长一智呢?您上一位连吻都没接过的男朋友就是被你的大学室友给勾搭走的,难道您忘记了吗?现在您的这位现任男朋友,可是比之前的那个不知道抢手多少倍!你知不知道有多少懵懂少女、无知少妇、白领精英以及高知女性,都在抱着商业时代周刊对着封面上你的现任男友流哈喇子?甚至连她们躺在床上的幻想对象,都是他!您怎么还在这这么掉以轻心啊?”
“哎呀……米雪,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苏晓曼低下头用细长白皙的手指捏着吸管,轻轻的搅动着冰咖啡里的冰块,想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我觉得,如果他在意我,就谁都抢不走,如果他不在意,就是没有人抢,我们也是会分手的!”
米雪的白眼已经快翻到后脑勺了,如果不是她觉得眼球神经牵着的有些发痛,说不定会直接让眼球翻个720度托马斯全旋:“你快得了吧!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好男抵不过女逗!咱们那个学姐贝贝,你知道吧?就是之前跟你合租的那个。多优秀的女生啊!家境也好,事业也好,人又长的漂亮又有能力,找个五度这样的男朋友,处处为他着想,天天都想着要嫁给他。结果你猜怎么着?就他男朋友那样的,什么都比不上贝贝,竟然也劈腿了!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世道?听说那个女的,样样都比不上贝贝,结果怎么着?不还是……”
米雪正忿忿不平的说着,突然看见苏晓曼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不太对头,于是偏着头看了看苏晓曼,压低了声音试探性的问:“贝贝和五度的事,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苏晓曼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停下了搅拌冰块的吸管,常常的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开了口:“那个女的,是余乐。”
这一次,米雪没有翻白眼,也可能是这个信息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震撼了,让她忘记了还要翻白眼来表达一下愤怒或者嗤之以鼻。只是在许久以后,才愣愣的在心中感慨了一句:“我擦!这个世界……有点乱……”
如果说三里屯的纸醉金迷和老北京胡同的闲散安逸,都是那么不真实的话,那么北京这座城市里,总还有一些人在真是的时光里,过着真实的日子。只可惜真实,没有那么浪漫……
余乐和五度辗转了很多中介,才终于找到了一个三十几平米的房子租了下来。说是一居室,其实并没有分出客厅、卧室、厨房,就是筒子楼一样的格局,一个三十几平米的开间,屋子里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厨房和洗手间都在走廊里,六七户人家公用的那种。
原本他们是想要找一个正规一居室的,或者正规两居室合租的那种也行。可是后来才发现,这样的房子对于他们两个来说,实在是太贵了。余乐在兰景阁售楼处上班,虽说是欧洛辰介绍进去的,售楼处的底薪是十分微薄的,大部分收入都是靠销售提成,也就是所谓的绩效工资。对于老员工来说,售楼无疑是一个肥差,况且ZUE地产开发的项目,向来都是最抢手的。可是对于余乐这个新手来说,就不那么容易了,上班到现在,她还一套房子都没卖出去,只是靠着那些微博的底薪勉强度日。
而五度也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每天晚上在唐会卖酒,赚的也是销售提成,要想多卖酒,就要多喝,基本上是靠身体去赚钱的。两个人的收入都不稳定,一间正规一居室要三千多块,还要押一付三,这样一次性就要拿出一万多块,对于他们两个来说,实在是太多了。所以找来找去,不得不退而求其次的住进了这间筒子楼。
五度正打开被子准备铺床,被余乐在身后轻轻的叫住:“咱们重新去买一套被子吧,这一套,丢了吧。”
五度正在铺床的动作突然就停在了那里,整个人弯着腰愣在床边,好一会儿才慢慢直起身来。他知道余乐为什么要换被子,她觉得这被子上还留着贝贝的气息,她想要一切都是崭新的。五度抻着被角的手松开了,被子轻轻落在床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有五度轻声吐出一句:“好。”
米雪在长久的沉默后,并没有接下去问苏晓曼关于余乐和五度之间的事情。她知道事情发生到这一步,也不是苏晓曼愿意看到的。只是余乐又是她的闺蜜,这件事情说下去也是尴尬。况且贝贝也只是一个学姐,还没到非要为她打抱不平的那种地步,不如,就随他们去吧。米雪笑着用叉子敲了敲手边装着一小块甜点的盘子:“算了,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了,随他们去吧,我们聊点高兴的。”
苏晓曼点了点头,也看着米雪笑了笑,她很感激米雪没有再多问一句,不然她也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曲雅和谭静茹有一搭无一搭的坐在球场边聊着,就看见欧洛辰头也不回的径直走向了更衣室,忙转头看向魏易青。魏易青一边向她们俩走过来一边无奈的摊开手耸了耸肩,做出一副我也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怎么了?输球输烦了?临阵脱逃?”谭静茹坐在椅子边笑着问。
“谁知道他又搞什么名堂,估计是刚刚输球输的心塞,想要逃跑了。”魏易青一边说一边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没关系,他虽然撤了,这不还有我做你们两位大美女的护花使者吗?不知两位美女可否赏光,肯于小生共进晚餐呢?”
“没问题,咱们魏副总请客,必须好好宰你一顿了!”谭静茹一边说,一边笑着拉起曲雅向女更衣室走去,“走,咱们去换衣服。”
欧洛辰换好衣服来到停车场,坐进了驾驶位,发动了车子,却没有急于开走。他双手握着方向盘,眼睛没有特别看向哪里却有些定定的。
“约会、买花、请吃饭、送礼物,浪漫的事儿你都得来一遍啊!那个女生不喜欢这些东西?”
魏易青刚刚的话,又在欧洛辰的脑海中响起。他和苏晓曼,只有过一次勉强算是约会的约会,就是在苏晓曼的大学旁边吃路边摊的那一次。而对与欧洛辰来说,约会的地点他也是在想不出什么新鲜点子。回国这么多年,可以说他是完全不近女色的,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偶尔喝魏易青曲雅他们打打球,几乎就没有任何娱乐活动了。用魏易青的话说,欧洛辰的老年生活,从他三十岁的时候就开始了。
直到苏晓曼的出现,才让欧洛辰想起了他自己也不过刚刚过了三十岁,已经退去了小男孩的青涩,却也没有老男人的晦涩,是一个男人一生中最好的时候。她的喜怒哀乐,她的心直口快,她的善良,她的害羞,她被他揽入怀中的柔弱无骨,她在他的热吻下急促害羞的呼吸,都让欧洛辰感到,全身都有一股狂热的电流在上下乱窜,是的,他,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