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两人哭得精疲力竭,声音嘶哑。林母突然想起什么,踉跄的站起来走到衣柜边,从最底层的布包里,颤抖着摸索出一个小包裹走到林诺旁边,扶起她两人并排坐在凳子上。
林母紧握着林诺的手说:“诺儿,娘今天和你说说一段尘封往事,希望听好,不要打断为娘的话!”林诺不解的看着林母语心想,这个时候娘一还有心情说什么故事,张开想问被林母制止“你听着就好!”
林诺含泪点点头,她感觉到她娘握着自己的手不停抖动。
林母定定的看着林诺,嘴巴张了几下都没发出声来,后来终于鼓起勇气说了起来:“诺儿,我们家以前是住在沧州东城的一个镇上,是一个殷实的家庭。
十八年前的一个深夜,我和你爹在房间听到窗外,有婴儿的啼哭声!两人赶忙掌灯开门察看,果然见一小小的襁褓里有个粉嫩的婴儿!我抱着那小婴儿你父掌灯在四处院子里张望,只见一个黑影在院墙上一闪,飘飘忽忽飞身消失在夜色中!
我和你父不敢声张急忙抱着那婴儿进房,说也奇怪我们一进门,啼哭的婴儿立刻止住了哭,咧开小嘴甜甜的冲我一笑!”
说到这里,稍稍的停了一下,林母眼睛里流露出母性慈爱,林诺张大嘴巴准备问那婴儿现在去了哪,林母摇摇手示意林诺别打岔。
林母似乎沉浸在当年的惊喜慌乱中,呼吸急促但嘴角上扬面呈喜色,接着说道:“我看着襁褓中娇嫩的小脸红嘟嘟,两只乌溜溜的黑眼珠看着我,当真可爱极了!你爹掌灯移近凑过来,那小眼睛滴溜溜的随着灯烛看到你爹的脸,又是甜甜一笑,你爹乐得胡子一翘一翘,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把我们的心都笑的化了。”
林母说到这又停了下来,两眼放着亮光,双手握得林诺生痛,她强忍着不想打断娘美好的回忆。
“当时,我就和你爹说,我要带着小婴儿连夜出走,找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好好将她养大成人!
你爹犹豫不决说可能是人家有难暂寄在咱家养着,过后要领回去的。我说既然有难就是不想小宝贝受苦才托付给我们,哪有再要回去的道理,又不是小猫小狗的!
你爹拗不过我,考虑再三才应承。
我们俩匆匆忙忙的收拾了一下,抛家舍业的连夜驾着马车奔出了东城。”
林母越说越激动,眼睛兴奋的看着林诺,喘了口气接着说。
“我们是又紧张又高兴,担心那黑衣人追过来,沿着官道一直跑到天亮。”
林诺被这个故事深深吸引住插嘴问道:“那黑衣人到底追上来没有?”
林母摇摇头高兴的说:“没有追过来,天大亮后我们也不敢停下来,转到僻静的小道一路跑到晌午,没见身后有人跟过来才找了一间店打尖。”
林母不停的拍着林诺的手说:“诺儿,你知不知道那婴儿好象懂事一般,在我怀里安静的睡着,不吵不闹可乖巧啦!”
林诺拼命的点着头,好似自己也在现场,感受那种激动和不安。
“我和你爹进了店,两人凑到一块看着怀里婴儿,喜不自禁!两人才想起漫无目地的跑了这么久,不知要去哪?”
林母伸手帮林诺理了理头发,又慈爱的抚着她的脸说:“你爹想起有一个生死之交的同门师弟住在沧州西城,那林莽连绵偏僻安静,他曾经住过一段时间,感觉那儿民风朴实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很是惬意,我们决定就去那里定居!”
林母又停下来,拍了拍林诺的手说:“那人就是你马叔!”
林诺完全被她娘带进故事,不解的问,“你们怎么又没和马叔住在一块呢?”
林母似乎说累了,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下说:“我们没有去找马叔,围着西城转了个圈,在莽林最隐密的鹰咀岭下的陆家村住了下来。马叔是几年后,你爹集镇上碰到的。”
“是不是爹后来常生病,生活拮据就把那个小婴儿托付给了马叔抚养?”林诺心里已是不安,隐约觉得事情并非自己所说。
林母还是闭着眼,摇摇头没说话。
林诺屏住呼吸,紧张的盯着她娘不敢再问,空气似是凝固了一般!
林母沉默了半晌,终于睁开了眼定定的年着林诺,声音嘶哑的说:“那婴儿就是你,林诺!”
说完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眶滚出来。
林诺紧握林母的手,指关节因太力已有些泛白,她从一开始就疑惑,林母这个时候讲故事!而且自己刚好十八岁,林诺这个名字从头到尾就没在故事里被提起过!
林诺伤心困惑,宠爱了自己整整十八年的爹娘居然不是亲生的,她满脸是泪,晃着头扑在林母怀里颤声问道:“娘,这不是真的!你伤心坏了,乱说的是吧?!”
林母搂着她,双眼紧闭泪水连连说:“诺儿,娘没糊涂,说的事都是千真万确的!你爹自搬家来到陆家村,心里是又欢喜又愧疚!欢喜的是你自小就聪明伶俐,懂事又孝顺;愧疚的是一声不吭的搬走,不知你亲生父母回头找不到你会不会是肝肠寸断,伤心欲绝!弄得他自己寝食难安,内心纠结就这样矛盾中过着日子,时间长了慢慢就落下病来,可能是心病怎么寻医问药都无法根治!”
林母心头又一阵绞痛,是当年自己执意要带婴儿背井离乡,才有今天林平的惨死,心中满是愧疚。她想到这里,咸腥的血味又涌上喉头,林母忙用手帕接住一口鲜血,卷好扔在桌子底下,不想再吓到诺儿。
林母也时常在心底回想,当年自己决定连夜带婴儿出走有两个原因,一来是怕她亲生父母找来领回,自己不舍!二 来是担心邻里的长舌妇嚼舌根,和顽皮的孩子戏弄诺儿,使诺儿蒙羞受侮!
她们成亲数年一直未曾生育,做梦都想有个一男半女!那送孩子来的人,应该是打听到,林家为人友善,知书达礼家境不错,还无儿无女才把粉雕玉琢的女婴送来!着实把两人高兴坏了!
两人虽背井离乡抛家弃业来到这偏僻小山村,过起了全新的小日子,虽清贫度日,但诺儿聪明可爱,日子过得其乐融融,只是林父的病情令人担忧!
林母拍着林诺的后背,真真切切的说道:“诺儿,为娘的没难以骗你,你虽不是我们亲生的,但我们视你如已出,百般疼爱视如掌上明珠,重话都不舍得说你。你也争气聪明,你爹和我这十八年来享尽天伦之乐,是以往不曾有过的快乐,很是感谢老天对我们的厚爱!也谢谢你,诺儿带给我们宝贵美好的时光!来生我和你爹愿意再做你父母,我们从不后悔收养了你,也从没后悔举家搬来陆家村居住!”
林母搂着林诺不放,声音哽咽垂泪不已。
林诺心中一阵刺痛,自己少不更事,还没报答父母养育之恩,爹爹就走了,若不是自己亲生父母抛下自己不管,累得他们含辛茹苦的养育自己,来到这穷乡僻壤遭受这般不测!
林诺此刻痛恨她亲生父母,为了自己不受拖累,毁掉一对了恩爱夫妻富足平安的生活!
林母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让诺儿倍受打击!轻轻的把林诺挪开自己的身体,解开手中小布包对她说:“诺儿,这是你当年襁褓中的玉佩,外面应该是你娘的贴身衣服包裹的。”
林诺看那玉佩墨绿晶莹,剔透无瑕手工非常精巧,那布是白色丝绸,虽年久发黄仍看得出来,丝质细致柔软不似寻常之物,布是三角形应该是衣襟的一角,上面写有生辰年月!
林母见林诺然的看着这些,并不出声。她叹了口气说道:“你爹早几年,就拜托马叔回东城打听,我们走后有无关于你亲娘情况。
马叔听说当年京城有户尹姓人是将门之家,受人陷害流落到沧州,后来沉冤得雪,被皇帝召回京城委以重任,重享尊荣和富贵!你有可能就是他们当年无奈时,深夜舍弃在我们家门口女婴!
你爹当年得到消息,就想和你说出真相,让你自己决定去留,每次见我哭哭啼啼又不忍心,一拖再拖!直到刚才你爹咽气前,要我告诉你真相,我这才和你和盘托出!”
林母想不到会是这样情形下,说出压在心头十八年的心事,她起身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又从柜底翻出半件衣物。
这件东西林诺小时候偷偷找出来玩过!因为它实在好看,金线织锦五彩斑斓,坚韧无比,煞是好玩!后来被爹娘看见自己拿来玩耍,抢来藏起来了!
林母拿到林诺面前,哆哆嗦嗦的说:“当年你襁褓的最外层就是这件物包裹,小时候你偷偷拿出来玩,吓得我脸白就收了起来,后来听你马叔说起你爹娘的事,给他看过,他说是战袍的前襟!更是应证了你就是当年尹姓将门之后的说法!诺儿,你不怪娘自私才告诉你吧?”
林诺打翻林氏手中的物件,抱着林氏大哭道:“诺儿只有你一个亲娘,也只有咱爹一个亲爹你别不要我啊!”林诺伤心痛哭,对自己百依百顺,呵护有加的爹娘居然不是亲的,自己竟然是捡来的,小伙伴们说的也不瞎编的!
林诺心中不是滋味,这十八年来,自己只是读书练琴俨然是个大小姐,不操心半点柴米油盐,不懂生活艰辛不会操持家务,一味的承膝在爹娘前,象个心智不全长不大的孩子,现在想来真是愧对放弃平静安稳,不顾一切收养自己的爹娘!
林母搂住哭得声嘶力竭的林诺,凄凉的说道:“诺儿,你别怪爹娘自私,知道你亲娘下落也没告诉你,误了你的富贵小姐的生活,是我们实在不舍得你啊,想想若没有你在身旁,我和你爹活着真的没什么意思了!”
林诺抱着林氏伤心的说道:“娘,我不要什么富贵生活!就是你们当年告诉我真相,赶我走,我也不会走的!我要永远和爹娘在一起,你和爹爹就是我的亲娘亲爹......”
林诺抽噎着说出发自肺腑的话,让林氏心安稳了些。
林母停下来,帮林诺擦了擦眼泪说:“你马叔也不主张我们告诉你真相,还帮你物色了人品家势都不错的王一峰,希望你能平安喜乐的过上一辈子,就当是我们亲生!我们见那王一峰相貌堂堂,谈吐不凡又有你马叔做媒,最难得的是王一峰知你还不晓男女之情,愿意慢慢等你萌情,你爹和我都很是满意他!”
林母说完从头上拔下发簪和那块玉佩一同放到林诺手中说道:“这个是我出嫁时我娘给我陪嫁的,你爹病重当了一些只留下这一件碧玉簪,算是为娘给你的陪嫁物,别嫌寒酸!”
林氏说完紧紧抱住林诺不愿松手,半晌林氏松开晕晕沉沉的林诺说:“诺儿,你若对王一峰有意,马叔会为你做主完婚;若你不愿意成亲,马叔会安排你和京城尹府见面,你亲生爹娘在找你!你爹担心自己时日不多早就拜托给马叔了!”
林诺脑袋一片空白,任凭林氏耳边絮絮叨叨。她想不通一夜之间,自己最爱的爹娘竟不是亲生父母,最疼爱自己的爹爹惨死!就象是在做一场恶梦!
林氏又紧紧的搂住林诺好一会才松开,帮林诺整理一下乱七八糟的头发,慈爱的用衣袖抹干净她脸上泪水,长吸了一口气对林诺说:“诺儿,娘渴了,你去伙房帮娘烧碗开水,我想和你爹单独呆会儿!”
林诺象木偶人一样点点头,游离的走到伙房烧水,脑袋中一片混乱,一时间太多的东西塞地一起理不清,也不清楚怎样才能理清。
当林诺烧好水,端着开水走进林母房间时,只见白绫悬梁,林母挂在半空中!
林诺大叫:“娘,娘......,”扔了碗扶正椅子爬了上去,将林母抱了下来,身体尚有余温,但气息全无!林诺伏在林母身上哭天喊地,泣血伤怀,哭得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