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炷短香禀青天,纵然不是北冥山门派中人,却终究在那里长大,耶律宏深知白铭此举之意。他一把抓住了白铭的手腕,即便一字不提,但那手中的暗劲却是兄弟多年的不舍与最后劝告。
然白铭笑得豁达,永远都是那般的毫无所谓,仿佛红尘之中他都可以事不关己,却偏偏独独除了那云若飞。
是天生同命的宿缘也好,是白铭心中唯一的牵挂也罢,北帝渐渐的松开了手,为他点起了那北冥山独有的三只短香。
南帝知白铭之意,刻意拉长了声音,提醒那欢喜到忘了形的陈皇,说:“尊客,点北冥清香,此举何意?”
陈皇听南帝这么一说,似乎极为诧异,毕竟此景此时,是如何都想不到他举动的意义,却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说:“你……你想救她……你居然还想着救她,甚至不惜拿千年契约为她续命?”
所有将士听陈皇一说,全都奇怪的看着那失去了双目的白铭,如今他手持三只短香,虔心奉天,其后白鹤相伴,白烟清香,白雪纷飞之中,如何不像个世外高人,甚至让人联想传说之中的那些仙鹤神灵,不由得怀着三分敬意。
苏逸之漠然的转身看向白铭,空洞的血眼刺提醒着他的“失败”,灼人眼目又懊恼矛盾,说:“你们又想做什么?”
白铭无意对任何伤她的人客气,更加不会去在意自己付出的眼睛,但对于苏逸之,他只有坦然,直至漠视。
可那一双清瘦秀气的脸,没有了笑容,没有了含星如月的眼睛,只剩下北冥山尊主独有的超然气质,让人更加敬畏,又听他毫不遮掩的说:“你伤她,我便救她!”
简单的一句话,犹如千斤的巨石,压得苏逸之居然后退了一步,他没有忘记当初的承诺,却没有想到如今的结果,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让他怀疑许多人、许多事,而那些人与事,都是他曾经最相信的。
苏逸之无意伤她,更是宁可死都不愿意去伤她,可却在看她得知钥匙去向之时,想起了那些隐瞒、想起了那些隐瞒所带来的如今结局。
苏逸之心中崩溃了,方才的误杀、后来的误伤,违背了血亲、背叛了誓言,可所有的这些都是云若飞明明知道却又刻意隐瞒的一切。他心灰意冷甚至绝望怨恨,怨恨那个曾经他爱的人,似乎唯有这极端的做法,方才匹配他之前的深爱。
就如同方才,苏逸之只是想保护萧允明,他只是想带他回故里,他只是想着履行最后他对他的承诺,可所有的恨意却强加在了剑上,报复在了一心毁尸的云若飞身上,即便那一剑,让他奔溃到成魔直至癫狂!
如今,白铭自然看不到苏逸之的情绪,或许他们不再是当初心心相惜的陌生人,他只是继续冷漠的告诉在场的所有人,说:“北冥浮世点清香,皇族立保不怠之!不知,各位可记得这千年的规矩!”
南帝、陈皇、北帝,就连鬼修都毕恭毕敬的看着那三只短香,却发现似乎过了片刻,它依旧不曾减少分毫。
白铭说:“皇天在上,北冥山一脉虽知天意、泄天机,却不敢有违祖师遗训,绝无为己所用。帝王一世一问,保北冥一脉清静,故而传下这三香,只为用千年皇族的血,提醒那些皇族帝王,永生永世记得当初的血誓!”
“你想救他?”苏逸之终于知道了白铭的目的,可偏偏那心灰意冷的四个字,让他身后的云若飞苦笑、难堪。
陈皇看着一动不动的云若飞,似乎有了勇气,站了出来,说:“她不是北冥山的人,她虽然是你徒弟,可是这都是你们计划好的,她不是!”
南帝虽然有心想救,但却也不敢赌,只是说:“北冥山的规矩,外人向来不懂!但既然北帝也能从北冥山调教而出,那……显然这北冥山人和北冥一脉还是有所区分吧?否则所有人都自称北冥山人,那这天下岂不乱了!”
北帝不曾想南帝居然暗中调查于他,看着苏逸之,冷声说:“你告诉他的?”
“事无不可对人言!”苏逸之无意解释,其实这一切都是萧允言暗中调查所为,毕竟当初北帝对云若飞一事上实在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助,帝王权利之上,难免他多心多查,故而只是:“更何况,你也不是在意这些的人!”
北帝笑得肆无忌惮,说:“对,我不在意这些,可我在意……谁敢阻止他,做他想做的事!”
此时,陈皇方才明白,原来北帝一直与白铭是如此生死与共的兄弟,想起过去的种种,他忍不住咬牙切齿的说:“北冥尊主,你不可干涉四国之事,不可改命违天,可还记得?”
白铭极为认真的说:“清香为证,我北冥山无上尊主,此前所做得只是顺应天命之事!难道陈皇,还听不明白吗?云若飞是我徒弟,虽然以前他与北帝一样,只不过是北冥山的门徒,然自从她的身份大白天下之时,我为她安抚情绪,不显出圣君之貌,无奈之下喂她服下浮生忘,却让她天眼已开!”
跪着的云若飞听到后,猛然想起那一日的大梦以及脑中的片段,原来竟是传闻中的浮生忘,她吃力的慢慢转过身来,看着白铭,虚弱的说:“浮生忘?”
白铭点了点头,虽然他心里一直有所顾忌,可终究为她续命,还是不顾一切的喂她吃下了一点浮生忘,所以笑着对她说:“对不起,你一直对我说你头疼,其实不过是那一点浮生忘,让你混浊!”
说完,白铭由着北帝搀扶引路,走过了苏逸之的身边,却对他说:“苏逸之,我对你太失望了,你根本不配她爱你!”
苏逸之没有答话,而白铭也不愿听他多说,只是慢慢的走到了云若飞的身边,默契的伸出了手,他知道她的手一定已经在半空之中。
云若飞温柔的扶着白铭,而他也慢慢的半蹲下来,温柔的在她耳边,说:“忍一忍,若飞!这三只短香,有着千年各皇族的龙血,即便你是圣君,在它面前,也与常人无异!”
云若飞完全相信白铭,只是点了点头,便看到白铭不顾男女有别,扯开了云若飞后颈上的衣领,将手上的三只短香,当着众位皇族的面,硬生生的将那冒着烟火的香,如烙印一样灼烧着她白皙的颈背。
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配合着白铭说的话,众人清清楚楚的听到他说:“浮生忘,生难忘,浮生香,今生记!即日起,你就是我北冥山白铭真正的徒弟,亦是我北冥一脉之人,天下皇族,任何人都伤不得!”
三柱短香依旧有着星星之火,而云若飞的后背却清楚的有了三个烧灼的空洞,七星手环也难以愈合!
白铭为证明此言之真,扯开了自己的衣领,让众人看到了他后颈之上的三个如星星一般的烙印。
陈皇气急败坏,不知北冥山规矩的他,却亲眼见证了这一切的发生,他冲了过去,却被林清桂拦下,听着南帝冷言冷语的说:“陈皇,那今生一问,你已问!想来这三香里也有着你的血,莫不是想当着北冥山尊主的面,违背血誓吗?”
陈皇想起那立誓,瞬间焦虑害怕,加上北帝又说:“历朝历代,但凡龙脉断、帝国灭的君王,哪一个不是违背了北冥山的血誓,招致灭国!”
一直寻思着南帝心思的鬼修听到此处,嘲讽北帝,说:“照你这么说,难不成我南瑜国,也是吗?”
白铭循声面对着鬼修,如今的他即便双目已失却有着让人不容置疑的尊贵,说:“南瑜国为何灭国,你可想知道?只能说,因果循环,不知众位可曾记得秦霜……也就是云贵妃?”
“为何提她!”鬼修恼火的追问。
白铭却勾起嘴边的笑,说:“南瑜最后一位国主是个聪明极具野心之人,他早在登基之时,就已问卦、立下血誓!然南瑜国主贪念恶意,想借北冥山之力夺取天下,故而在得知我师父下山修行之时,居然派秦霜等刺客多次暗杀我师父,还试图色诱软禁!所幸,我师父善心感化秦霜,不仅救她出水火,更是让她伴随我师父修行!”
陈皇与南帝从不知道秦霜与白灵风之间的过去,全都有些目瞪口呆,而北帝见鬼修居然鄙夷不信,气愤的说:“可秦霜恩将仇报,为了一己私欲,居然敢泄露天机,窃取老头子和五老星有关四方城主的预言!因果之间,南瑜国才会灭了国,屠龙令看似非预言所指,其实不过就是顺应天命!”
鬼修多年信仰已破,却依旧记恨母亲枉死,怨恨的看着南帝,说:“可是……是他们逼死我母亲,是他们杀了全族的人,难道说……我族人也与北冥山有过血誓吗?究竟是青天无眼,还是北冥山太过残忍!”
南帝与陈皇瞬间无言,那些将士也交头接耳,让萧允言有些方寸混乱,唯有站了出来,说:“当年之事,谁都不想!一个君王,并不是悲天悯人的上仙菩萨,唯有对自己的百姓负责。”
显然这些体面的话可以说服将士,却无法说服恨意满满的鬼修,白铭一声长叹,说:“百姓终究是无辜,却因为一个帝王!其实,逆天改命,为你皇族续命的人是谁你很清楚,否则你以为我师父为何被困雪牢2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