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歌看着远处,静默无言。
“姐姐,一定会的哦~”女孩脸上的表情异常坚定。
凤倾歌想了想,“嗯,确实。”
她想到暝祭司父子。如果是那两人,说不定能做到。但,他们恐怕不会乖乖听话。那就……她拳头握了握,必要时采取非常手段!
“先生——!”
“先生——!”
凤倾歌闻声,知道是惊云骑的人来寻她。寻人时都是叫暗号的,这要是叫“凤帅”,岂不暴露了?
“我的家人来寻我了,你,赶紧回去吧。”她略带歉意地看了女孩一眼。
女孩点点头,眼底是浓浓的失望,却是扬起笑脸,“姐姐,你要好好的。唔,以后能再来找我玩吗?”
凤倾歌拍拍女孩的脑袋,“等我的事办完了,我就来帮你,让你们一家团聚。”
女孩眼里瞬间溢满了璀璨月华,“真的吗?姐姐你可不要食言!”
“啊,不骗你。”凤倾歌笑笑,摆摆手,然后跃走。
她这次带来的,都是她平日亲自率领的心腹。毕竟,火药这东西,在这时代还太匪夷所思,得找些个临危不乱的。
凤倾歌一夜未归,王居弈担心,擅自派兵来寻。如今见她无恙,心中大石落下,“凤帅!”
凤倾歌颔首,皱眉问道:“不是吩咐过原地待命吗?”
“凤帅一夜未归,属下……”王居弈心中忐忑,这些天谁也不敢惹她。
凤倾歌暗自反思,也怪自己,不该把大家抛下的。她打断王居弈的吞吞吐吐,问道:“颖朝大军如何?”
“无一人逃出。”为以绝后患,他命人在那处直接埋伏。即使有人侥幸逃过阵法和炸药,也逃不开火海。
“抓到杨怀知没?”
“……没有。”想了想,他补充道:“杨怀知恐不在这路。”杨怀知大军兵分四路。
凤倾歌眸中泛起冷光,竟然又让杨怀知给逃了。“走吧。”
“凤帅。”王居弈喊住她。
“什么事?”
“这山似乎不对。”他在寻凤倾歌时,发现有不少陷阱和埋伏。
“哪里不对?”
“刚才搜山时,发现有人布了阵法。”
凤倾歌却道:“这山里有人住,布个阵法,也没什么不对。”
“可这阵,不是普通人能布的,必为将才所布。”他略一思索,又补充道:“颖朝不少败将,都隐藏山林,恐怕这里也有。”
凤倾歌心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却森然下令:“找出来,杀!”
惊云骑将士立马出发,搜山。
她原地负手而立,等待着她所期盼的人头。如果,杨怀知也逃到这里,那么……
呵!
正想着,吵闹杂乱的声音传来,还有,一道熟悉的嗓音。她猛地回头,是那女孩!
女孩吼道:“你们这些坏人,杀了老伯!坏人!”
询问的目光投过去,一小将上前。“凤帅,那老伯杀了数位兄弟,我们就……这女孩也极为可疑。”
凤倾歌面色不济,问道:“你,你爹爹是谁?”
“我爹爹是邓长青!”女孩哭着大嚷,指着她的鼻子骂起来,“你是坏人!杀了老伯,把老伯还我!是不是你们把我爹爹抓走了?”
凤倾歌面色惨白!她,竟是邓长青的女儿!
“坏人,我要杀了你!”女孩哭声不停,又踢又打。
凤倾歌僵住,脑海翻涌,奔腾,狂卷。是慕浔枫死时的惨状,是杨怀知、杨歆觅得意的嘴脸,还有当初护在杨歆觅身前,却被她一刀砍下头颅的邓长青……
她直视着女孩澄澈双眸,无比平静地说道:“你父亲,邓长青,就是死在我的手上。”
那女孩先是惊愣,然后爆发出刺耳的尖叫。下一刻,声音戛然而止,女孩低头看着插在自己身体的红色刀刃,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
那个刚刚还和她说笑的姐姐?那个说要帮她的姐姐?
“为什么……?”
明涯刀拔出,血,喷涌了一片。
人,倒下。
凤倾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唇角勾起诡异的弧度,“因为,你是邓长青的女儿,你,日后也会是敌人!”
惊尘逸恰好目睹,那一瞬他只觉全身血液凝结,冬日寒冰袭来,所有感官皆被封闭,苍茫一片,只剩前方那被哀绝洗礼却故作坚强的身影。
她就那样站着,挺直如青松,却似老妪。她的刀依然留在原处,久久没有收回。血红色的长发飘扬着,连同她整个人,在风中瑟瑟萧索。
她浑身是血,冰清玉润的精致面庞也镀上了红色,将曾经摄魂夺魄的容颜生生隐藏。嘴角染了几滴血,挂着一抹笑,勾起的弧度无比熟悉,似心满意足般。
明明眼中惊恸,在绝望的黑渊中挣扎沉浮,她却在笑着。华光璀璨,美若香培玉琢,静若春梅绽雪,艳若霞映澄塘,却笑得伤人,似冰棱,将人穿透。
不要笑了!他无声地乞求着。
惊云骑将士悄无声息地退下,经过最初的震惊,他们已经消化了这一切。只是杀了个女孩罢了,没什么。凤帅做的,不会错!
那笑,有一瞬间的停滞,然后一点点扩大。凤倾歌歪了歪脑袋,一如既往地笑着,“呐,惊尘逸,我做得怎么样?我,解决了一个潜在隐患呢。”血染的手指向地上女孩的尸体,她眼睛睁得老大,死不瞑目般。“她,是邓长青的女儿呢,长大后,保不准又是一个杨歆觅。”
“唉?杨歆觅?”她略略诧异,然后自言自语起来,“杨歆觅,杨怀知,杨怀寅,杨怀究,宋若宏,宋柏姬……”她念了一串名字。
眼前寒光浮转,激流横浪将惊尘逸的理智冲散,他不该,不该让倾歌一人出来!
“倾歌——!”他冲上前抱住她,将她摁在怀里,“哭出来吧。”哭一场就好了。
凤倾歌推开他,“为什么要哭?我没做错!”
“倾歌没错,确实没做错!”他仿若在哄受伤的孩子,轻轻拍着她的脑袋,“倾歌,一点也没错。”
凤倾歌笑了笑,“嗯。”琥珀眼眸却流淌下一行清泪,“可是,可是……”
她心里苦涩得要命,很想,很想离开这尘世。怪不得惊尘逸要避世,原来……真是太过苦痛!
那女孩那么小,甚至刚才还和她嬉笑。转眼间,她便杀了她。亲手杀了她!
但,那是邓长青的女儿,迟早会成为祸害的。
“倾歌没有做错,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他抚着她血红色的长发,“倾歌,别难过,别害怕,我在你身边,和你一起。”
凤倾歌眼睫颤了颤,不安地重复:“是吗?一定是的,她以后长大了也是个祸害。是我们的敌人。”
仿佛有无数支箭呼啸着袭来,射在他胸前,他疼痛难忍,血肉绞缠,露出森森白骨。
“惊尘逸,我必须强硬一点,不能心软。”悔恨交加,将她心戳了一个又一个洞,鲜血淋漓。她意识恍惚,抽泣哽咽着:“什么无知妇孺,什么弱势群体,根本就是伪装而已!她们一旦得势,就会害人。”
“浔枫,是被我害死的。”
惊尘逸陡然一僵。
“当初在慕家祭坛,杨歆觅有孕,我没有杀她。”凤倾歌浑身哆嗦个不停,“然后,她杀了浔枫!她杀了浔枫——!”她咆哮,狂嚎,嘶、吼,“都是因为我一时心软,才留下祸害……害了浔枫!”
浔枫在她耳边说,当心杨歆觅和杨怀知,他们会蛊惑人心。
“她,剜了浔枫的心!”
凤九终于放声痛哭,将这些日子压抑的泪水全都爆发个干干净净,对慕浔枫,她恨不得以身相代。
只是因为自己所谓的道德底线,所谓的不能对老弱妇孺孕妇下手,所以,才酿成了灾祸。
所以,浔枫,死了。被剜心,夺魄,彻底地消失!
那滴滴眼泪像是炭火将他灼伤,倾歌的话更化作无情利刃,冲他砍,劈,射,刺;又变成千斤巨石,碾压磨砺。他和慕浔枫相识的时间,比倾歌还要长,他知道慕浔枫的过去。
两个人相互依偎,原本冷到骨子里的寒,渐渐被驱除,周身变暖。
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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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杨怀知怒吼,一拳捶在桌案上,他们这次损伤惨重。原本想着,趁慕浔枫刚死,再加上阳城地动的伤亡,惊云骑还没从巨大打击中恢复,将那群人一举拿下。不曾想,竟然有火药!见鬼!
怎可能有火药呢?凤倾歌是搞不出火药的!他目光阴鸷怨毒,望着乱神音散,想寻一个答案,“你倒是说话!”
他的四路大军,所剩无几。凤倾歌的火药设伏,慕紫渊那杀神率大军疯狂地屠戮,还有任令嚣的人马。切!这人真是深藏不露!
幸好,把姓薄的老头给解决了。
“接下来呢?”杨怀知眸光森寒,似是地狱爬出的恶鬼,“兵都没了,怎么打?”
音散不为所动,她依旧是乱神黑乎乎的样子,声音嘶哑,“安心,一定会让那人好看。”
大哥,玉麟,呵呵!真是没想到,你竟是护在秦兰宸身边的那人。既然如此,我就帮你们回忆一下,上一世的事吧。
别怪我心狠,你,不该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