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峰练兵场旁的那间名为聚义厅的木质房屋里这时已是济济一堂,四级青石台阶之上摆有一案桌,案桌后方设有一张陈年虎皮座椅,桌椅上方是一副黑木牌匾。匾上回绘着四个大字“忠义千秋”。虎皮座椅上坐着的正是天狼寨大统领秦绝天,与秦并齐左侧的三张座椅上分别坐着天狼寨其他几个当家人。台阶之下两侧分列着的座椅上坐着些许个天狼寨各堂口主事。
秦绝天听闻唐子虚要指点山寨前程,特邀山寨当家的兄弟前来聚义厅商议此事。见唐子虚迟迟未来,众人已是恼骚满腹。
“大统领,唐某来迟,海涵海涵”。唐子虚带着小跑走上前来双手抱拳作揖道。
秦绝天板着个脸直奔主题。“唐连长,有言但说无妨”
。
“既然大统领如此爽快,唐某也就不兜圈子了,今日我来是想联合天狼寨众兄弟一起攻占孔雀岭”。
没想到唐子虚的一番话听得天狼寨所有人嬉笑不已。个个心中暗骂唐是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就凭他们这些残兵败将也想去攻占孔雀领,对于那孔雀领的防守,天狼寨的人早已经领教过。就算是天狼寨再多上两倍人马,也不能撼动孔雀岭分毫。自然个个认为唐是痴人说梦。
见天狼寨所有人都是嘲讽之意,唐子虚并没有恼火,冷笑一声“孔雀岭乃缅柴咽喉,到时东进缅州,西出永安,总比死守在这天狼寨强的许多,这些年若不是缅柴休战让出这骨玉山分水岭,我想不要说缅军容不下大统领,就算是永安那边也不会无视你们天狼寨吧”。
唐子虚的一番话说得众人座下众人恼怒不已,这时高坐台阶之上那个身着虎皮纹怪装满脸络腮胡子的四当家不屑道:“你小子少杞人忧天,就算官府的人来了又咋样,我就不信他们能攻上天狼峰”。
聚义厅此时嘈杂声一片,坐于台阶之上的秦绝天与座旁的书生模样的三当家相觑一视,只见三当家朝着秦绝天点了个头,起身制止了众人的议论。端坐老虎皮座椅之上的秦绝天慢慢站起身来劝退了在场的所有天狼寨当家兄弟,只留下了三当家跟唐子虚二人。
天狼寨三当家是个面相和顺之人,说话的语气也是跟他的长相颇为相似。“欲拿孔雀领,唐连长可有良策”。
“擒贼擒王,现驻防孔雀领的是林子聪的二炮营警卫连,领头之人便是营副徐达,只需拿下徐达一人便可,此人好财贪色喜饮酒,恶习满贯之人,略施小计便可将其拿下”。
秦绝天似乎对唐子虚的言语很感兴趣。看了一眼身旁的三当家,点了点头示意唐继续说下去。可是没想到唐接下来说的的一句话却是让秦大统领由喜转怒,原来他是想让秦绝天的哑巴妹妹莲儿作诱饵引诱徐达上钩。对妹妹百般疼爱呵护的秦绝天听得唐子虚这番说辞自然是气得火冒三丈。只见秦站起身来愤怒地拍了一下座前的案桌,用力过大,震得桌上的果盘杯具等物全部侧翻。
此刻的气氛很是尴尬,秦绝天怒目对着唐子虚,边上的三当家也不知如何吭声。原本侃侃而谈的唐子虚见秦脾气大发一时也想不起来说些什么,只是傻傻站在那里。
“莲儿”。秦绝天见到妹妹过来,语气立刻缓和了许多,亲切地叫道。唐子虚也是闻声掉头来看,只见莲儿姑娘微笑着走到秦身旁比划着什么。“不行,怎么能让你去冒这个险”。秦绝天摇着头厉声说道。
见哥哥摇头,莲儿右手顺势而下又迅速高高举起,那枚惯用的银针已然捏在手中。虽然唐子虚对手语不是很精通,但莲儿的这番比划他却是看出了大概。她似乎是在说她会使针,坏人伤害不到她。
“不行,你快回你的房间,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情”。秦的语气更为严厉。
莲儿一直受哥哥溺爱,从未见得哥哥对自己如此火暴, 又加之秦不肯让她参加行动,撅着小嘴,气愤地把头扭向一边,秦此时也感觉自己的言语有点过重,走下台阶去准备哄哄妹妹。
转过妹妹的身子,她的眼圈已经出现红韵,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噙着的细细泪珠,或许是只要轻轻一吹就会滴落下来。
“哥哥,难道爹娘的仇你不打算报了,你就想一辈子窝在这天狼峰,还有那些死去的天狼寨兄弟,他们在天上可看着你呢,假如哥哥不去,就别拦着莲儿”。
秦迟疑良久未有吭声。这时莲儿再次手语比划“若哥哥真想报仇,孔雀岭是个天堑,过不了孔雀岭怎么去找杀害爹娘的仇人”。
莲儿的软硬兼施,着实让秦绝天无奈,劝说无效也只好应允采纳唐子虚的办法,让她一起参加这次行动。
唐子虚说服秦绝天后,才寻得杨福乾等人商谈此事。杨等人也是对孔雀岭早生有觊觎之心,听得唐子虚已经说服秦统领,便也是同意了唐的决策。次日一早,唐子虚、徐兵、莲儿还有七八个乔装易容的士兵牵着马儿驮着由秦绝天捐送的绫罗绸缎跟一些玉器先前朝着孔雀岭赶去。
唐子虚等人离去,秦绝天站在练兵场上的高台之上急切地来回徘徊,身边站着的秃子二当家与那个貌似李逵的四当家此时也是蓄势待发,唯有书生模样的三当家若有所思一言不发。“三竿之时已到,兄弟们,随我出发”。秦绝天大呼一声。
秦与几位天狼寨当家人牵着马儿带头朝着山下赶去,其后跟着的是些许个领队各自领着自己的手下弟兄。杨福乾率着自己残部也参与在其中。黑压压地连绵数公里的队伍顺着不算太陡峭的山道疾驰而下。并发出震天般的呐喊声。这一次天狼寨可谓名副其实的倾巢出动,就连巴四这种后勤打杂的人一同前去孔雀领了。偌大的天狼寨只留下了几个女眷,还有那睡熟中的童秋然。看来秦绝天这一次是要下定决心拿下孔雀领了。
被嘈杂声惊醒的童秋然从床上爬了起来,捂着疼痛的伤口朝着洞口走去。
“童公子,你醒了”。洞口两个三十几岁的中年妇女见童秋然醒来便迎了上来。
“二位嫂嫂,这寨中发生了什么事”。
两个妇女齐声道:“我们也不知道,当家的不让问,只是大统领吩咐我们姐妹来照顾你”。
童秋然不顾她们阻拦,迈着大步朝着寨门走去。下山的那条婉言小道还隐约可以看见后续队伍的身影,童捂着伤口尾随过去,可怎奈有伤在身,奔走的速度显然是比无病无灾的人要慢上一大截。跟了没多久,童就感觉伤口痛的厉害,便坐倒在地,脑子里不断思虑着他们这是要去干嘛。杨营长他们也不见了,莫非他们是....想到这里,童秋然赶紧起身吃力地朝着孔雀领方向赶去。
这时唐子虚等人已经赶到孔雀岭,正值孔雀领各岗哨换班之际,遇此良机,唐子虚低声催促身边几人快速接近孔雀岭西线第一道防线。
“站住。干什么的”。木桩观望台上的一个士兵大声朝着这边赶来的唐子虚等人大声呼道。
“长官,我跟你们徐营长是故交,这次来永安做生意,听闻徐营长在此驻防,特意送来一些布匹跟玉器,麻烦长官通告一声”。唐子虚笑着回应道。
听说是徐达的故交,一个士兵赶紧跑向身后不远处的帐篷营房通告徐达。徐达听说有故交前来,一时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永安根本就没有自己认识的人啊。不管认识不认识,先去看看便知。
徐达半敞着军装大步朝着头道防线赶去。看着防线外的陌生面孔,徐达迟疑了一下,出于防范,刚欲差人打发这些人走开,但是转头的一瞬间看见秀美如天使般的莲儿姑娘,不由心中一喜。“你等来此,所谓何事”?
“徐营长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这位姑娘你也忘记了吗,前几年宁兴城翠红院的莲儿姑娘,这可是我前段日子特意花大价钱从翠红院赎出来的,早意送于徐营长,怎奈近日琐事繁多无暇前来,今日路过永安,特来相送”。
徐达摸了摸后脑瓜想了老半天还是想不起来什么,但是怕人笑话自己没记性,硬着头皮笑着喊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莲儿姑娘,对对对,是莲儿姑娘”。早已心中痒痒的徐达嬉笑着穿过防线朝着莲儿身边走去。
刚一出防线,徐达似乎隐约觉察到了什么。我这才来孔雀岭驻防没几天,根本没有对外张扬。他怎么就知道了。不对,肯定有诈。只听徐达大喊一声“全部拿下”。身后的十多个士兵端着枪快步上前,徐兵唐子虚等人刚要拔枪,可是动作却是慢了一步。莲儿手中的银针还没来得及抛出,徐达的枪口已经抵住了她的头。
藏于暗处等待唐子虚发信号的秦绝天已然发现妹妹被抓,不顾三当家阻拦率着队伍火速冲了上来。徐达急令士兵赶紧退往防线,发出随时准备战斗的指令。防线土堆旁趴着的机枪手手握扳机,等待着靠近的敌人。只要在上前几米那机枪手就会扫射。
“大统领...停下..快停下”。
身后传来急促的呼叫声,众人掉头来看,童秋然捂着胸口打着踉跄朝着这边跑来。杨福坤两兄弟见少帅到来,赶紧上前将他扶稳。
“大统领可知这孔雀岭据山守险,万夫莫开”。
“大哥,别听这小子胡咧咧,咱攻上去救莲儿”。“是啊,大哥,打上去吧”。
秃子二当家跟那个李逵模样的四当家急欲上前开战,足见其二人是个好战分子。而此时身边的书生三当家的意见跟童秋然不谋而合,孔雀领不可强攻。
正当秦绝天犹豫不定之时,秃子二当家举起枪大呼:“今天我萧南山倒要看这孔雀岭到底有多可怕”。原来这脾气暴躁的秃二当家本名叫萧南山。萧南山的呐喊得到四当家赛李逵的共鸣,二人正欲带人先打过去。
“大统领,莫非你真想让这帮兄弟葬身孔雀领”。
“是啊,大哥,强攻不得”。
童秋然跟三当家的劝诫总算让秦绝天打消了强攻孔雀岭的念头。及时叫停了萧南山跟赛李逵的贸然行动。两个家伙见大哥不让打,气的直是跺脚。
“此事皆因我而起,林子聪意在我身,童某愿换取莲儿姑娘安然归来”。
“少帅,徐达生性鄙夷,纵少帅自投,也未见得他肯放人”。杨福坤拉着童秋然的手极力劝阻道。
“若非莲儿姑娘相救,童某难活至今,既然别无他法,唯有一试,杨大哥勿要阻拦”。童秋然拨开杨福乾的手,朝着防线一步一步靠近。
“我杨家兄弟今日与少帅共进退”。杨福乾二兄弟说完快步上前扶着童秋然朝着防线走去。此时徐达已经下了捉拿童秋然的命令,十几个士兵扛着枪慢慢接近童秋人几人,可童秋然毕竟是少帅,士兵迟迟不敢动手抓人。
“抓起来”。徐达的再次催促,可算是给了士兵一点勇气,两个士兵将枪背于后背,就要动手捉人,可被杨福乾的一声呐喊又给吓得站在原地。
“徐达,你敢忤逆犯上”。
徐达冷笑两声“死到临头了,还给我装什么蒜,抓起来”。
十多个士兵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在徐达的再次催促下,防线前的士兵,总算是硬着头皮把童秋然押了起来。杨福乾见少帅被抓,双膝一弯跪倒在地。“兄弟们呐,少帅为人谦和,天性纯良,怎会是谋害大帅的凶手,这其中肯定是有不轨的人欲夺权政才故意陷害少帅。”
徐达阴笑一下命令士兵将杨家兄弟一并捉拿。杨福乾愤然起身,指着峰上峰下的士兵瞪眼大声呼叫:“你等久受大帅之俸,不思回报,却要助纣为虐陷害少帅,待大帅英灵重现,岂能绕过你等。”话语间,突然一阵怪狂大风夹着风沙并发出奇异的吼声乎卷而来。强烈的风沙打得众人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众人纷纷双臂掩面挡御风沙袭击。好一会功夫,风沙总算消弱下来,些许个士兵的军帽已经被吹落刮飞。押解童秋然的士兵真以为是大帅英灵未散,吓得放开双手连连后退。
此时杨福坤见天不绝路,登高一呼“我们都是大帅的兵,誓死效忠大帅...”惊魂未定的士兵慌忙起身高举拳头随之应和。一时间,山上山下所有士兵纷纷高声大呼。
徐达见情况不妙,刚欲拔腿逃窜,被杨福坤的一个飞身撞击,扑倒在地。杨的体魄足以压得弱小的徐达动弹不得,几乎窒息的徐达,喘着粗气连连求饶。
这时站在防线之外秦绝天已经迫不急待地跑了过来,身后只跟着萧南山赛李逵还有书生三当家,其他人原地等候。足见秦不是个乘人之危的人。
被放出的莲儿像个兔子一般撒着欢快的步伐朝着哥哥这边跑来,秦绝天快步相迎,兄妹两险后重逢,抱作一团,久久不愿分开。天狼寨的几个当家的见莲儿安然无恙也是喜悦不已。
这时书生三当家双目扫视孔雀领上下一番开口道:“杨营长你们的诺言可否兑现”。见老三提及孔雀岭换防之事,萧南山跟赛李逵两人那叫一个开心“对啊,这可是事先说的,这孔雀岭领现在理应交给我们”。旁边的秦绝天却是一言不发。
杨等人一心想着拿下孔雀领防止宁兴的人越过来捉拿童秋然才答应事成之后将孔雀岭的驻防权交给秦绝天,可是这时真要被人拿走了,心里还真是舍不得。一旁的莲儿拼命敲打着哥哥秦绝天的后背、
杨福乾庄重言道:“大丈夫,言既出势必行”说完双手抱拳躬身朝着童秋然“少帅,卑职私自答应拿下孔雀岭之后便交于秦统领驻防,罪在我身,与其他兄弟无干,请少帅责罚我一人便可”。此时身在一旁的唐子虚低头不语。
童秋然捂着胸口有气无力地说道:“一切听由杨大哥安排”。说完一下子瘫软在地。
杨福乾等人慌忙上前呼叫,莲儿也急切拨开众人,解开童秋然的上衣,伤口已经发黑化脓,暗红色的淤血夹着着脓水从伤口处慢慢溢出,杨等人见此状况,纷纷掩面心疼不已。
莲儿急欲替童秋然扎针止血。抓了抓头顶,咦,银针不在,翻了翻衣袖,银针还是不在。这时她才想起早在防线之外时,银针就已失手丢落在地。刚欲起身去找,身后的徐兵大声呼道“快叫医务兵..”这时杨福乾等人才恍然醒悟,缅军中连以上各部都配有医务所,只是慌神忘记了。
不一会,医务兵赶来将童秋然抬到医务帐篷内,丝毫不敢怠慢,取出医疗器具火速替童处理伤口。粗通医术的莲儿也跟着医务兵后面打着下手。
营帐之外,杨等人焦急地等待着医务兵的出来,老半天功夫,可算是等到了他们想要的结果,只是伤口感染,已经用过药了并无大碍。
杨福乾撩开营帐布帘,童秋然依旧在昏睡,莲儿正侧身坐在床前用毛巾擦拭着他的脸颊。看着莲儿如此细心的照料,杨的脸上写满了欣慰。
“秦统领,借一步说话”。杨福乾领着徐兵唐子虚等人约秦绝天几兄弟远离了医务帐篷。
“待少帅醒来之时,我部就将孔雀领的防务交由秦统领,不过,杨某有个条件”。
“杨兄但讲无妨”。
“我部现以失去粮饷弹药补给,若秦统领能以资助,我部即可东进驻守甲午谷,孔雀岭侥幸讨得,林贼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与秦统领一前一后共御林贼”。
“怎可让杨兄独守甲午谷,我愿亲率寨中半数人马与杨兄共同防守甲午谷,这孔雀岭就由老三与徐营长的人马共同驻守。若甲午谷守不得,可退至孔雀岭,到时我等兄弟共卫此处,若那林贼敢来,定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商定完,杨福乾与秦绝天等人一同前去孔雀岭上的各个洞口跟营帐观摩。
“杨营长,趁宁兴那边还没有发觉孔雀岭失守,不如早派人去水防营将剩余兵马及武器弹药火速调往孔雀领,这样一来...”。徐兵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身边的唐子虚插嘴道:“尚不知卫营副是否已降林贼,此去多有凶险,我等需三思啊”。
听得唐子虚一言,杨福乾顿时来了点不大不小的脾气。“子虚何故如此轻薄卫成,我与卫成乃生死之交,且卫成忠义有加,岂能与那林贼共谋,子虚若不肯前去,就由杨某亲自前去水防营召集旧部”。
唐子虚连忙谦卑道:“营座,属下并非此意...并非此意”。但只字没有提及自己愿意前去水防营。莫非唐子虚真的是害怕卫成已反叛,自己前去会被捉拿.......
“大哥,还是我去吧”。杨福坤请令前去水防营调集人马。见弟弟很是执意,杨福乾点了点头“速去速回,路上多加小心”。
杨福坤走后,秦绝天与杨福乾徐兵三人最终议定由天狼寨派出部分人马与杨福乾残余人马驻防甲午谷,孔雀岭的防线交给徐兵跟天狼寨三当家共同防御唐子虚做临阵参谋,童秋然莲儿跟剩余小部人马由四当家赛李逵领着退往天狼寨以保证前线口粮跟弹药。起初,好战的赛李逵死活不肯窝在后方与巴四等人运送粮食弹药,可难耐秦绝天注意已定,却也只好憋着闷气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