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全体会议上,于诚提出的旧城改造计划立刻遭到了于震生所在派别的反对,双方僵持不下,最后于诚不气不恼,认真的说,“关于资金调动方面的事情,下周召开全体会议,直接投票决定吧。”
于震生眼眸里的冷光越来越利,于诚现在是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于诚正在低头签署有一份文件,于震生进来的时候,他抬眸微微一笑,眼底有冷意,“大哥,可有日子没来过我这里了。”
“于诚,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关于旧城区......”于震生话音未落,便听到重重一声。
于诚已经将一叠资料扔在了办公桌上,声音严厉又冰冷,“上一次旧城区的改造招标有黑幕,大哥,不会不知道吧?”
于震生的脸色顿时紧绷,他来之前已经料到于诚会掌握这些事情,但他没想到于诚掌握的那么彻底,沉默许久后开口,“于诚,你想怎么样?将这份资料交给纪委和司法部门?”
“这是应有的程序。”
于震生突然笑了,一字一字的说,“谁是干净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罢了。只是你别忘了你也姓于?”
“这些就不需要大哥操心了?”于诚起身,丢下了手中的钢笔,对上了于震生的眼睛,“如果于家所谓的根基都是建立在这些弄虚作假,满足个人私利的基础上,我认为这些根基是不稳的。”
于诚说完顿了顿,在于震生还未反击的时候,说道,“忘了告诉你了,梁畅带过来的嫁妆有点儿问题。”
于震生大惊,几乎不可能相信这个事实,以廖娟柔的精明和思谋,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非法占有被继承人的遗产,侵犯其他继承人的继承权,协商不成,可到法院进行起诉。”于诚指出了事实,“私下分割遗产,是民事侵权。但是如果非法占有人不是继承人,将他人的交由自己代为保管的财物、遗忘物或者埋葬物非法占为己有,数额较大,拒不交换的行为,那么就会构成侵占罪。”
“至于那笔遗产具体有多少,大哥应该比我清楚吧?”于诚戏谑的说道。
“于诚,”于震生的脸色已经苍白,呼吸有点儿急,伸出食指点了点于诚,“你娶梁长安原来是为了这笔遗产,还说什么为了爱,我真是小瞧你了,两次婚姻竟然都是为了利益。你想怎么样?说个条件。”
“我要你退出这次旧城改造计划。”于诚说。
“不可能,”于震生一字字的说道,“你想赶我出去?架空我?”
“我不会服输的,”于震生轻轻一笑,“这么多年,大风大浪的都过来了,不到最后我不会认输。”
他说完转身要离开。
于诚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
于震生停顿了一下。
电话是梁长安打来的,她正在欢快地啃着牛肉干,问于诚今天几点回来,别忘了他今天要陪她一起去剪头发。
“今天会准时到家的。”于诚的声音从刚才的冰冷无情到了极为温柔,“今天肚子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于震生的脚步一顿,随即开门走了出去,重重的甩上了门。
梁长安挂下电话,继续欢快地啃着牛肉干。
自打于诚认识梁长安,她就是一头长发,从来没变过......多少次,他的手指这样穿过她的发,多少次,她的发缠绕着他的手指,他的记忆,被这样勾缠起来,那么温柔。
所以,当他看着她坐在发型师那窗明几净的工作室的椅子上,看着她的发,被发型师灵巧的双手打开,瀑布一样,垂下来,流动着......他忽然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她的身后。
他从镜子里看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然后伸出手去,发型师会意,将手里的剪刀递给了他。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梁长安并不出声,只是手握紧了椅子的扶手。
他的手,从她的发顶,抚摸下去,一直到发梢,轻轻地、轻轻地,这一路,向带着电流,让她起了战栗,于诚轻柔的将她的发挽在双手中,盈盈一握,些许重量。其实不重,可是伴随了她这么久,添了岁月的痕迹,他不想让别人触碰,也不想被别人断开,这段曾经汹涌在他们两个之间空缺的时光。
于诚松开手,她的头发像流水一样垂下去,发梢轻轻弹跳。
于诚拿起一缕来,剪下去,剪刀刃摩擦着发梢,很长的一条,从他手指间飘落,落在地上。
“留一点给我。”梁长安轻声的说道。
于诚的手扶住她的脖颈,让她不要动。
于诚把剪刀,还给了发型师。
他站直了,双手扶住她的肩颈,两个人,都对牢了镜子。
“不留。”于诚淡淡的说道。
梁长安一动不动。
于诚清了清喉咙。
于诚不在看她的反应,仍然回了他原先坐的位置,看着被他简短的梁长安的头发,在发型师亮晶晶的剪刀下飞舞,持续的变短,更短。
这么短。
要多久,才能再回到那长发如瀑、长发绕指、长发绵柔的日子?要很久吧,很久。很好。从今开始,他等着,等着她的长发,在慢慢蓄起来。
于诚出了神,直到梁长安朝他走过来,他才抬头。
细碎的短发,齐着耳垂,带着一点儿俏皮的、覆在她前额的不规则的刘海儿,让他忍不住想拂开——他抬手,把她的短发弄乱。
梁长安捂住额头,“哎!”她低低的叫了一声。
这里到处都是镜子,她看着镜子里自己全新的发型,小男孩儿一样。看上去,有点儿奇怪,但也让她心里有种多日未有过的轻松爽利,她轻轻抓着这短短的发。
“走吧。”于诚轻轻抓住她的手,率先转了身。
她颈上清凉,已经不会有长发垂到胸前。
她的手,抚摸着颈子。
梁长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发型师助理在清理她剪下的头发——她是真相留下这一把长发的。可是她忍住了,也许,她能留下的东西很多,并不在乎这一样,只是,还是有些可惜。
他脑后好像长了眼睛一样,回手拉住了她。
梁长安怔了怔,被他拉着,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了这个工作室。外面阳光明媚,光线亮得晃眼,梁长安眯了眯眼,走在他身边,走得很慢。
“生完孩子在慢慢养头发。”于诚说。
暖暖的风吹在脸上,吹起了她的短发,细细碎碎的短发,在风里往一个方向飞舞着,他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因为他的话,反而有些恍神,缓缓地说道,“好,听你的。”
于诚现在反而很期待能看着她短短的头发,一寸一寸的长起来。
那将是,他们一起经历的新的经历。
她一定会有。
他么一定会有。
于诚的手握紧了,好像这样握着,就抓紧了一样。
“我们去逛街吧?”梁长安轻声问道。
于诚站住。
逛街?
这好像是个很陌生的词汇。
“我想,买点儿东西。”梁长安说,他们正在商业街附近,只有几步路,可是他,好像从来没陪女人逛过街。而他们好像也从来没有一起逛过商场吧。一起,和别人那样,一间一间的店铺逛过去,为了这件裙子的颜色,为了那件衬衫的款式斗嘴......没有过。
果不其然,梁长安看到了他在皱眉。
“你要什么,让人给你送上门。”于诚立即说。
逛街,能让他想到的,除了“人多”,便是“空气差”,这两样偏偏最不适合孕妇,他也不愿意让她处于那样的环境。
“衣服还是鞋子?”他想着,她好像和吴阿婆提到过,想买孕妇装......也许,“或者,定制?”
梁长安沉默片刻,说:“我想自己选。”
她的眼睛里有一点点期待,于诚不忍心拒绝,于是他说道,“那只准去一家。”
“就一家?”梁长安反问。
“要不就回家。”于诚故意板着脸。
“好吧,一家就够了。”
一家就一家吧,总比一家都不准去要好很多。
于诚倒是没想到,梁长安想要逛的不是大商场,只是一家母婴用书店。于诚跟在她的身后,走进这个被粉粉柔柔的色调充满的店铺,立时就被一股温暖的气息包围了。于诚听着店员和她搭讪,问她是自己买还是买了送人,她说自己用。
梁长安忍着想要把那对小鞋子拿下来的冲动,只是看着——怎么那么小。那么小,那baby的小脚丫,不是得更加的小?细弱的生命——她要怎么担起这样细弱的生命的成长?
想到于诚之前布置的婴儿房,梁长安有点儿出神。
“要买给多大的孩子?”身边有个声音轻轻柔柔,也是,在这种环境里,必须用这样的语调。
她回头看了一眼于诚,见他竟然在仔细的挑选奶瓶,便说,“买给我们的小孩。”
梁长安想了想,他们的小孩......现在才只有13周大的小家伙,什么时候,才能穿起这样一对小鞋子?
“哦。”店员看着她的表情,微笑,“是新妈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