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晚来的格外的早,天气已经暗了下来,
路灯已经亮起来了,灰色的水泥地面上是极淡的梧桐树影,高大斑驳。
一阵风吹来,梁长安环着手臂微微瑟缩了一下。
于诚给她打开车门,“走吧,我送你回去。”
还没到晚高峰的时候,路上的车并不算多,车子开到半路,却突然调转了方向,朝着离家相反的方向而去,车速很快。
一直到车子在一家菜馆门口的停车场停好,于诚才说,“吃点东西吧,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正是晚饭的时间,店里还有不少人,于诚找了个靠窗的位置。他看菜单的时候哦,她便小心的打量他。
回想起刚才,于诚是一个多么骄傲的男人,在他对她满腔的心意和迁就面前,她忽然有了重新开始的想法。
只是,想要开始是一码事,能不能走出来,却又是另一码子事。
终究是要过去的,也必须要过去的。那般的撕心裂肺的疼,她在六年前就已经深深地品尝过,如今不过是在接受一份心意。
有这样一个男人,他默默关心你,他心疼你的遭遇,他保护你不受伤害,甚至任由你一次又一次的离开他,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他,却还是不松开紧紧握着你的手。
这样的一个男人,她忽然有了试着去爱他的冲动。也只有这样的男人,才值得她用心去爱。
这股子冲动一涌出来,便犹如洪水崩塌,瞬间在心田决堤,再也没法阻拦。
于诚吃饭很讲究,点的都是精致的小菜,最后上来的是一锅高汤,侍应生拿过汤匙给他们盛的时候,于诚接过碗来,说,“我来吧。”
他先给她添了一小碗,端到她面前。
精致的荷叶边瓷碗,配着浓郁的高汤,再加上这一天确实没吃什么东西,梁长安顿觉食欲大振,索性敞开了肚皮吃。
梁长安都沉默着,却仍是吃了不少东西。而于诚大部分时间都在给她添菜,并没吃多少。
离开的时候,于诚还在结账,梁长安只是站在一旁乖乖地等他。
她一心只想往外走,一双有力的手臂却由身后将她抱住,低低的笑沉吟而出。
于诚说,“害羞了?”
他多高兴,她还是那个会脸红,会使小性子,又有点儿小聪明的小丫头。
梁长安心里一惊,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他和她能在公共场合有这样亲昵的举动,她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脸一下子热了。
他们两个就站在菜馆的走廊上,不远处还有侍应生端着菜走来走去,她又囧又羞,越挣扎,他抱得越紧。
揽在她腰侧的手臂慢慢抚上她的肩头,将她转身与他面对,修长的手指捧起她的脸,一如两年前在候机室一样,吻毫无预兆的轻轻印下。
这是一个温柔至极的轻吻,浅浅的抚娑,冰凉的唇带着一股耐性,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也占有着。
“安安......”
“嗯......”声音一出来,她才发觉有点儿抖。
他的声音却含糊不清的下去,重新堵住她的唇。
于诚的手指渐渐滑入她的发间。如水的轻吻慢慢地由温柔变到热烈而紧窒。
手机就在这个时候响起来,梁长安惊慌失措,甚至没有看来电显示,就迅速的滑动手机,接通电话,以掩盖心里那股莫名的悸动。
“长安......”听筒里传来于煊宸熟悉的声音,他的声音略显疲惫,仔细听,还有着浓浓的思念溢于言表。
梁长安沉默着,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才好,更何况,她还被于诚拥在怀里。
“出了这种事,怎么不告诉我?”
梁长安清了清嗓子,“这是我的自己的事,和你无关。”
“......”那头沉默了半晌,说,“长安,你别跟我生分,我很抱歉......”
“......”
“不方便接电话?你旁边有人?”于煊宸的语气里十足的试探意味。
梁长安还来不及说话,耳珠上传来一阵疼,她吸着气,捂住耳朵,恶狠狠地盯着于诚。
“安安,我不喜欢你和别的男人讲电话。”于诚一脸无辜,甚至带着点儿理所当然,还有十足的挑衅意味。
梁长安脸上一热,简直要疯了。
“是我小叔吗?呵。”他的声音听上去带着恨意和不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她张了张口,刚想说点什么,电话那头仿佛知道了一般,比她更迅速的切断了电话。
“怎么?打扰到你们通话了吗?”
于诚松开她,身子斜倚着墙壁,脸上满是笑意,目光灼灼,却是透着点点细碎的寒意,还有些她根本看不透的意味。
梁长安摇头,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垂下手,有些心虚的避开他的视线。
于诚抚了抚额,微皱眉,敛住了笑意,低下头去,瞬间,便再也看不见他的表情。
“我和他真的没关系了,我以后不会接他电话了。”
梁长安也不知道自己在解释什么,只是下意识的抓住他的衣袖,微微忐忑。
于诚眼中笑意一闪,在梁长安发现之前,将目光自然地移到她的脸上。
于诚笑了一笑,自然地牵了她的手,往外面的停车场走去。
车子里面放着舒缓的原声音乐,车子平稳流畅的飞驰,车窗外华彩霓虹斑斓旋动,流光溢彩的汇成一条川流的光河。
于诚专心的开车,梁长安渐渐放松。
下了车子,梁长安快步离开,丝毫没注意到身后的男人紧随的脚步。
于诚大喇喇的坐在她家的沙发上,寻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知道你有洁癖,我自备了拖鞋。”
梁长安大囧,这是哪儿跟哪儿?她艰难地吞咽着,问,“你真的是于诚?”
于诚先是一愣,紧接着却哈哈的笑开来。她似乎从没见过他如此放松的模样,仿佛是听到了多好笑的一句话。
可是,他盯着她的眼神却越来越深,越来越紧。空气变得沉重起来,好一会,于诚才幽幽的说,“真是拿你没办法。”
忽然,于诚起身,他的手绕上她的脖颈,胸前立即出现一丝冰凉的感觉。
她伸手去触碰,心尖一颤。
于诚没有说话,梁长安也是在母亲的嫁妆里看到过许许多多的好东西,她看得出,这条链子的贵重。那种古朴的色泽,光华内敛流动,不是一般的玉坠能拥有的。
“于诚,这链子......”
“我奶奶留下的,这是她当年的嫁妆。她去世的时候,留给了我。”
于诚给她扣好链子,口中也说得轻巧,她摸着玉坠,却觉得沉甸甸的。
他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送给她了。
“前些日子,我把这链子拿去栖霞寺,主持大师给开了光,说是去灾解难,生活无忧。”
他啄吻着她的鼻尖,声音轻轻的带着蛊惑,温柔的让她沉溺,“不准还回来。我于诚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要回来的道理,说出来,让人笑话。”
梁长安“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今天一天的坏心情,竟然在他的三言两语之下,全部消失殆尽了。
梁长安知道,接受下这个玉坠意味着什么。但是,她笑,满心的感动,然后点头。
深秋的夜里已经是带上了寒意,房间内的气温却是暖意融融,纵然一片黑暗,却不妨碍两颗看得见光亮的心灵。
而两个人都看不见的屋内,立着一个身影,身形挺拔,即便看不清长相和表情,也能感受到那股英伟不凡。他微微仰头看着那个属于她的窗户,已经是一片漆黑。
他分明是看见他们两个一起走进去的。
他们上楼了多久,他就在楼下守了多久。久到冷风像刀子一样剜着他的脸庞,他也毫不知觉。
那扇窗户里已经看不到一点亮光,他却仍是不死心,也不甘心。
孤男寡女,在一间屋子里待了几个小时,现在,连灯都灭了......
他站在那里,觉得就算是膝盖,也能想出他们此刻在做些什么。
可是,他能怎么办?他的长安,是他一手生生的推给了旁的人。
她说,从此以后,她与他再也无关。
那一刻,他多想揽住她,他还想说,他什么都不要了,只要她,只要她还愿意留在他身边......
可惜,他终究是没说出口。
这便是他的选择,舍弃了最不该舍弃的人,伤害了他最不愿,也最不能伤害的人。
他扪心自问,离开她的这短短几天,与梁畅结婚后,他可曾有一天感觉到快乐?他可曾有一天停止过想念过她?
联姻的结果是他做的最坏的打算,只是,当他真正去面临困难时,他才发现,他那点所谓的人脉和资源,几乎少的可怜。
他一直是个乖儿子,乖顺,听话,一直都是。
分开后,他的脑子即使是在工作的时候,也有一个空间是留给她的。
而他空下来的每一刻,他的脑子、他的意识、他的心脏,甚至是他的身体额每一处毛孔里都有她的影子。
这种想念如影随形,分分秒秒的蚕食着他。最后,终于在此时此刻,在她的楼下,在这样一个嫉妒到让人发狂的夜里,膨胀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