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的人睡眠也不会踏实,那迷糊而混乱的感觉像要步升入天堂,也像有厉鬼把你扯进地狱,无意间遗忘的人和事在梦境中重现,就算看见已经逝去的人也不会认为这是虚幻,只是,也无从选择。
她又在哭了,因为看见了许久不见的母亲。不管云言在心里怎么祈求,梦境中的她还是那样沉默地目送那人离开,连抬起手指的力量都没有。离别的记忆总是深刻而沉重,镌刻在灵魂上,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出来干扰。所以云言真的很讨厌生病,也讨厌那种枷锁般沉重的感觉。
……
一天一夜之后,天气彻底放晴,恢复了夏日常有的万里无云碧蓝晴空,被洗漱干净的树木花草犹自滴落着水珠,连同空气也被净化般清新舒畅,湿润的大地上一片生机勃勃。
清晨的微风尚未带来夏日的枯燥,临站在窗边看着医院花园里活动的病患,细碎的微光落在他湛蓝的眼底,那双狭长的凤眸看着下方有些喧闹的场景,然后轻轻移开视线,回到病房里,落在那个还没有醒过来的女人身上。
她应该没有说梦话的习惯,昨晚在她哭泣的一个多小时里也只呢喃过几次,大多数都是无意义的气音,很微弱,有种奄奄一息的感觉。而直到今天早上退烧为止,她的脸色都跟死人一样苍白。
说实话,临真的很讨厌女人柔弱的模样。她们天生在力量上已经是弱势,再露出这种孱弱的表情,简直是一捏就碎。他不喜欢太脆弱的东西,因为很容易摧毁而没有太大的意思。
“快点好起来,你这样子真的很碍眼。”在病房看了这碍眼的模样一夜,临也是时候回去工作了。他站在床边又看了一会,最后俯身替她掖好被子后转身离开。而临前脚刚走,云言后脚就睁开了眼睛,她迷迷糊糊地转头看着临之前站着的地方数秒。
“刚刚有谁站在这里吗?”没有人回答,徒留一室清冷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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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也不是白白留在医院,从昨天晚上下班开始就有消息告诉他有个女人想要进入情报局工作,应聘的职位就是自己的助理。那个人是谁临不想要去管,但她此刻应该知道这个职位有人占了,还是才让她吃过苦头的人。
意外的是他待了一夜卡莱尔都没有出现,也没有其他人靠近,根据今天早上的消息,表示卡莱尔已经应聘到了职位——专门负责核对各个部门呈上来的情报信息,说不上重要,但必不可缺的职位。
只是无论是怎么的职位,她都一定会想尽办法来到自己面前。他不想看见两个女人在自己的办公室外吵架,一点也不想,所以他现在头很痛。而他的头痛在看到某条信息时上升为冷意。
他才离开不到十分钟,云言就自己离开了医院。高烧才刚退,身无分文她又想到哪里去?但是现在已经来不及管了,临闭上了眼睛,惩罚是必须的,在她搬到自己那里之后开始。
云言以逃狱般的速度离开医院,这样着急不为别的,只是想回去看看云彻。因为在梦里她再一次目睹了亲人的离开,所以她现在迫切地想要知道云彻还在这里,还在她的身边,她还可以触碰到他。
急切得连电话都没有打,她快步走在街上才意思到自己没有钱,也没有交通工具,像个白痴一样站在街头茫然四顾。
“嘿!美女!需要帮忙吗?”
一群都市暴走族开着花哨的机车停在她身边,云言转头看着他们,半晌嫣然一笑,“对,我需要帮忙。”然后她就一脚将他踹下了车,自己则跨上机车逃之夭夭,看得身后一群人直接傻了眼。见过抢劫的,没见过抢得那么利索的,等他们反应过来对方已经连影子都没有了。
“真是个好人,知道我有困难。”抢了别人的东西还乱派好人卡的云言心情舒畅地在开回自家的路上。没有戴头盔的她头脑被风一吹清醒多了,冷静下来后她才想到后面那群人不可能就这样善罢甘休,略微思索后决定兜远路回去。
“哦呀。”
“怎么了?亲爱的。”
装潢优雅的西餐厅二楼,明净的落地玻璃窗外,人行的绿色林荫道上一辆机车飞驰而过,车胎压过还积着小水潭的道路,溅起一阵细碎的水花惹恼了几个路过的行人,然而当他们回头后却连对方的背影都看不见。
在二楼俯视着下方的季诺单手撑着脸颊,饶有兴致地勾起唇角。刚刚那辆车肯定不是她的,他认识车身上那些炫酷夸张的图案,那是安捷里某个暴走族的标志。云言那家伙,该不会是偷?不,光天化日的她不会做这种事,顶多也就……抢?
“真是不怕死,都那么倒霉了。”当着美丽的女伴面,对着空荡荡的人行道说出这么一句话,季诺心情微妙地好了不少,连带看着女人的目光都温柔了不少。
“刚刚是怎么了,看见熟人了吗?”因为角度问题,女人并没有看见云言飞驰而过的身影,再加上这面玻璃是真空隔音的,她更加听不到任何动静。
“是啊,看到了一个熟人,”季诺说着,举起了手中的酒杯与对面的女人相碰,“有时间介绍你们认识。”
“那可说定了。”女人妩媚一笑,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心满意足地喝下了手中的红酒。
“那是自然。”季诺垂眉看着酒杯中的名贵红酒,轻轻地勾起唇角,有些妖异的俊美。
不知道自己又被季诺惦记上的云言很快就回到了自己所居住的小区,她随手把车丢在路边,一路用跑的回到了自家门口。
咔嚓——
依旧是自己还没来得及拿出钥匙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如前两天那样,最先出现的是云彻那张面瘫的小脸。只是他看着云言有些疑惑,好像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这么着急赶回来。
“太好了,你还在这里,”看着那张脸云言心情不可思议地平静下去,她蹲下身将云彻拥入怀抱,紧紧地抱着他,说道:“因为想要见你所以我就回来了,也就刚刚从病床上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见到你。”
“……白痴,”许久,云彻也回抱着云言,靠在她肩膀上的脸蛋红红的,有些高兴也有些别扭,“跑那么急做什么,我就在这里等你,哪里都不会去,你想见我随时都可以回来。”
“我知道了,谢谢。”
屋里的另一个人看着这温馨的场面摇头笑了笑。小鬼,你根本就不需要将云言从谁的身边抢回来,由始至终,只要你一句话云言就会不远万里地飞奔回你身边,她心里最在乎的永远都是你。
这个高度,可是其他人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达到的。墨泠忽然有些同情某个人来,看来他这辈子的地位都要低于这个小鬼了,只要想到这里,就心情舒畅啊哈哈哈……
心情大好的墨泠走上前去打破他们温馨的亲情剧场,“我说,你们要抱到什么时候,我们才起床没多久,还没有吃早餐哦。”
“知道了,我立刻就去做。”恋恋不舍地蹭着云彻的脸庞,云言放开他走向厨房。
“现在高兴了?”睨着云彻脸上怎么也收不住的喜悦,墨泠暗自觉得好笑,要变成那个男人一样的大面瘫,你这个小面瘫还有得学。
“这和你没关系。”心情变好后连带看着墨泠都顺眼了不少,云彻没有回房间看书,而是到餐桌上规矩地坐好,看着云言忙绿的背影露出小孩子才有的天真笑容。
看着这场景墨泠都有一瞬间的恍惚,那种笑容她从来没有在临的脸上看到过。伯母是一位非常好的女性,不是出身显赫门第却嫁给了身份背景与她极为悬殊的格雷亚先生,但从来没有因此而变得娇纵。
只是在这样一位慈母面前,为什么临就重来没有露出过云彻这样的天真笑靥呢?她还真有点好奇。说起来云言跟临的母亲在某方面也是很相似的,他喜欢云言可以理解成为恋母情结吗?
墨泠的胡思乱想在弥漫开来的食物香味中被打断,她立刻抛开所有疑问来到餐桌坐好,斜睨着云彻不友善的脸庞,道:“小鬼,要学会尊师重道,等下第一份要先给老师吃知道吗。”
“不知道!跟小孩抢早餐你也好意思。”
“你不是一直说自己不是小孩吗,现在是时候证明你自己了。”
“不要脸!”
有些吵闹的早餐时间就这么开始了,云言微笑中也在思考着要不要加些辣椒,好让他们都闭嘴。
……
尽管云言突然之间回来让云彻很高兴,但他仍旧在吃饱喝足后做起了自己的事,认真起来就把一旁表情可怜兮兮的云言给忘记了,让她她用怨念的目光瞪了他好半天。
嗡——
被调成震动的手机在这时候响了,大概猜到是谁的简讯,云言很淡定地将它点开,几秒后表情开始崩坏,到最后就彻底白了,随即嗷呜一声跳了起来,“怎么可以这样,我还是伤患啊!”
云彻抬头瞪了她一眼,拿着书转身回了房间,墨泠端起咖啡杯掩饰住唇边的笑意,看来某人的影响力也不低啊。
那条短短的简讯很清晰地下达了命令——现在开始带薪休假结束,带着行李也给我直接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