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瓦白墙,修剪精美的花圃,被藤蔓缠绕着三分之一墙壁的高塔,这里处处透着时间沉淀的厚重感,尽管修葺保养得很好,但历史的痕迹仍旧无法掩盖,让这座远看像童话城堡的房子多了一丝肃穆与庄严。
城堡里的空间如想象中的大,铁艺的多枝烛台,织锦铺就的长廊,挂着静默油画的墙面,雕刻着精细花纹的墙沿跟镶嵌在其上的青铜油灯。
处处显示着低调的奢华,云言像乡巴佬一样左顾右盼,她对这栋城堡有点好奇,但看过之后发现也没什么特别的,看不出有什么奇特的地方才让人无趣。
这种类型的古堡有很多,她并非没有去过,只是期望能在这里找到回去的方法,但是现在看来希望落空了,她并没有感受到有什么特别的气息。
“咕噜——”
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脸皮再怎么厚云言还是不争气的脸红了,尴尬地笑了下,然后紧紧地捂住肚子,“嗯,只是稍微有点饿了,不要紧……”
“……”然而作为女仆的云言是没有什么话语权的,她才说完管家就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多嘴。但平常都是这样跟人相处的云言还没遇到过如此分明的阶级差别,即使真的遇到这种情况,在现实中她绝对不会是低声下气的那一方。
莫名其妙被警告,云言真的很想用凌厉的眼神瞪回去,她何曾需要为这种不知道哪里来的角色忍气吞声!但是,纵然是梦境,但对于现在的云言来说也是现实,所以有时候,再怎么强势的人也对现实低头。
“奥狄斯,”格雷亚突然开口,管家立刻站直了身子等待他的吩咐,“去准备食物,送到书房。”
“……是。”所谓惊讶莫过于此,奥狄斯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在格雷亚不耐的眼神中停顿了几秒才回答,临走时还不忘暗中给了云言一个警告的目光,看得她牙痒痒。
“谢谢,格雷亚先生。”奥狄斯一走云言就没那么拘谨了,也许是这位伯爵大人的容貌跟临一摸一样的缘故,云言完全无法维持那种无时无刻的敬畏表情,从根本上说,她就是个自来熟的人,跟谁说活都带着天然的亲切与热络。
从格雷亚刚刚说的那句话可以知道他们现在要去书房,只是书房并不是一个吃饭的地方,书香混杂上食物的味道会很奇怪,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看到那个所谓的书房云言就闭嘴了,能够称为书房它的藏书量确实够大,直接与天花板相连的巨大书架安静地盘踞一方,除此之外,偌大的空间还分为会客区跟阅读区,两者之间互不干涉而又和谐统一,所以说有钱就是任性。
“原来从这里可以看到后花园吗。”走到窗边,云言按着窗沿踮起脚尖往外面张望了片刻,因为身高缘故,窗户下的那棵树的树冠遮住了一部分的视线,她只能隐约瞧见还遗留在蔷薇花田的木桶跟木瓢。
“格雷亚先生很喜欢蔷薇花?”对方先是没有理会云言突兀的感叹,在她问出这个不相干的问题后才从座椅上抬头,准备打开的那本还未看完的书又合了起来,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她。
“因为这里有新摩擦出来的痕迹,”云言指着窗沿上的裂痕,“而且刚刚格雷亚先生走过来的方向并没有路……所以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了糟蹋您喜欢的花朵,所以您生气到直接从窗户上跳下来。”
“……”他并非喜欢蔷薇,实际上,在他走到花园之前都不清楚这里种的是什么花,至于叫她怎么浇花,完全是一时兴起,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还好……”
“是这样吗,”对格雷亚的话不置可否,在云言回望着他的时候门被打开了,先是奥狄斯走了进来,然后才是与她穿着相同服饰,推着餐车的女仆。云言并不认识她,正如后者看着陌生的云言站在这里时的疑惑表情。
在摆放好食物后奥狄斯走到格雷亚身边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眼角还时不时不怀好意地瞄向云言,格雷亚抬起眼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一会儿就无趣地挥挥手,示意奥狄斯出去。
“……那么,我先出去了。”奥狄斯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恭敬地欠了欠身,严肃着一张脸走了出去,这次他看云言的目光已然不是敌视,而是一种淡淡的惆怅跟无奈。她茫然地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格雷亚先生?”沉默许久,云言留意到摊开的书籍已经停在某一页很久,他低伏着眼睑沉思,听到云言的声音后抬头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你不是肚子饿吗。”说完这一句,格雷亚继续低下头看书,但有没有看进去就不得而知了。关于刚才奥狄斯跟他说的,新来的女仆的身份资料中没有她所说的名字这一点亦不打算说些什么,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对他来说,没有威胁就没有必要放在心上。
“怎么了,”见云言只是站在那里没有动,格雷亚微微挑了下眉,“不合胃口?”
“不,不是,”颇为困惑地挠着脸颊,犹豫了片刻还是冲他笑道:“就是感觉,格雷亚先生真的是个温柔的人。”
温柔。 第一次被人用这种词语形容,格雷亚的身子一僵,掩盖在金色发丝下的耳朵不易察觉地染上红晕,他眯起眼盯着书页好一会都没能集中精神,等到他抬起看向云言,只见她坐在餐桌前,面前的食物已经被一扫而空。
快到令人咂舌的进食速度。格雷亚怔愣了片刻后扯起淡淡的微笑,该怎么说才好,他并不觉得奇怪,反而有种……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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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中幸运值降到最低点的云言在这里终于摆脱了霉运,至少现在不用她无时无刻提高警惕,也不会转角就遇到对自己穷追不舍的敌人,和平的日子几乎惬意过头,危机意识都要被淡化了。
遇到格雷亚之后生活仍旧没有什么变化,时间还是不紧不慢地流逝着,但慵懒过头通常会带来不可挽回的后果。
“发什么呆!还不赶快把地板擦干净!”尖细的女声让蹲在地上擦地的云言抖了三抖。这里唯一不好的就是这个喜欢刁难自己的女仆长,总是交给她过量的工作,做不完就不准吃饭之类的,就算是新人也不是这样欺负的吧。
“擦完地板就去把楼梯的栏杆擦干净,一个小时后我来检查,敢让我看见一粒灰尘你就死定了!”说完,女仆长哼了一声就走开了,这个没什么人来往的偏厅立刻安静下来,云言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地把抹布泡到木桶里,然后拧干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地板。
“怎么只有你一个,”寂静的空间蓦然响起淡然的男声,云言回头只看见格雷亚走过来的身影,他停在几步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在那张困倦的脸上顿了几秒,“你很困?”
“因为是夏天啊,”云言没有反驳,反而顺着他的话继续说道:“夏日炎炎正好眠,在凉爽的地方睡午觉最舒服了……”之前好像有跟谁说过夏天去哪里消暑最好,但现在才发现什么都比不过睡一个舒服的午觉。
“……”看透云言纯粹在为偷懒找借口,格雷亚伸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视线扫过积着一层灰尘的桌椅,这个偏厅已经闲置了许久,久到他都要把这里给忘记,就算打扫干净也派不上用场。
无论是在一天最热的时候浇花,还是一个人打扫没有人用到的房间,云言总是在做没有多大意义的事,即使是被为难也不见生气,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真的搞不懂她是怎么想的。
“会不会泡咖啡。”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安排在身边比较好。
“咖啡……”你不是觉得难喝吗?奇怪的话在喉咙转了一圈咽回肚子,云言想了一会才回答道:“咖啡我会泡,但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劣作。”
“会就行,跟上。”既然伯爵大人发话了,云言也不好说什么。粗鲁地将抹布扔回木桶,她有点恶意地想到,不知道那个女仆长看见她旷工之后会不会气疯?
在这里住了几天,云言活动的范围很小,见得最多的人除了同乡的伊丽儿就是女仆长,被分配的工作大多数时候都要她一个人完成,根本接触不到别人,也不能到处跑,所以像现在可以肆无忌惮地打量这栋城堡的装潢设计是很难得的事。
比起书房的简朴肃穆,大厅就要华丽张扬得多,以纯白作为主色调,大理石的柱子雕刻着繁复的藤蔓花纹,镶嵌在上面的细小宝石像星光一样熠熠闪光,光洁明亮的地板能映照出人的模样,铁艺的灯饰摆在墙边的桌台上,静默如同艺术品。
大厅里只有三三两两的女仆在走动,在看到格雷亚的时候纷纷低头行礼,虽然没有人说话,但她们看见走在格雷亚身边的云言时眼里流露出的诧异与敌意都快实质化成利箭刺在她身上。
看着她们,云言后知后觉地想起原来看见伯爵要行礼的,问题是她不仅没有行礼,还在见面的时候做出非常失礼的事,这都没被丢出去,果然是因为自己人品爆发啊。
暗自为自己回归的好运气窃喜时,格雷亚已经带着云言穿过大厅走上二楼,在长廊里兜兜转转好一会才推开尽头的某扇门。
“这里是格雷亚先生的……”站在门外朝里面张望了一会,从一应俱全的工具再到橱柜里摆放好的茶具,她不确定地说道:“私人厨房之类的地方?”
“可以这么说,”他拉开一张椅子,手肘靠在桌子上用手撑着脸颊看着云言,“材料都在柜子里。”
真的要泡咖啡吗。不知为何云言有点紧张,看着不怎么熟悉的工具犹豫地伸出手,背对着格雷亚眉心狠狠地拧在一起。好奇怪,她是不是……
“伯爵大人,原来你在这里吗!”
推开半掩的门,奥狄斯看到安静坐在这里的格雷亚时松了一口气,严肃的表情也柔和了下来。反倒是后者对于他的出现感到一阵不悦,闭了闭眼眸压下窜起的怒火,问道:“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因为云言还在这里,所以他压低了声音附在格雷亚耳边说道:“帝都派遣使者来到了这里,一同前来的还有来自邻国的客人,使者希望伯爵能好好接待……”
“客人?”被人打扰已经很不爽的格雷亚脸色阴沉了下去,他来这里度假还有被帝都的人打扰,真是找死,“是谁。”
“具体是什么人使者也没有说,”奥狄斯不动声色地离格雷亚远了一点,声音很自然地加大,“但名字是——季诺·赛维尔。”
“砰!”
白色的瓷杯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云言被这声响拉回了神,匆忙地蹲下想要把碎片收拾干净,但心急的后果就是很容易出意外,纤细的指尖被锋利的碎片割破,温热的鲜血不受控制地滴落到地板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马上把这里收拾好……”
“不用了,”手掌被另一只宽厚的手握住,格雷亚拉起云言就往外走,“我带你去处理伤口,奥狄斯,这里交给你了。”
心慌。失态。茫然。云言愣愣地任由格雷亚带着自己去上药。只是她刚刚怎么了,听到某个字眼后心脏就顿了一下,她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回事。那个人的名字好像是季诺·赛维尔。
很熟悉的名字,但是,记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