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大亮,朱佑坤就已经起身着装,紫怡细心地侍候朱佑坤穿上朝服,今日是贵妃病亡后的第一个早朝,皇上要亲临。
“怡儿,你再睡会吧,下朝我就回来。”朱佑坤宠溺地掐掐紫怡的粉脸。
“坤儿,我送你出门,你一定要早点回来,现在朝中这么乱,看不见你我不安心的。”紫怡的声音急切中带有一丝不安。
“我的怡儿怎么了?我哪天不是这样去上朝的啊。”朱佑坤眸光闪动,他在她眼底看到了浓浓的爱意与眷恋,让他的心里像灌了蜜糖般甜蜜。
“乖,回去吧,清晨风大,小心着了凉,待我下朝回来,再带你出去转转。”看着紫怡魂不守舍的模样,朱佑坤心中也莫名地升起了一种难言且微妙的感觉。
“王爷,时辰可不早了。”张常在马车上轻唤,打破了清晨薄雾中二人温暖的对视。
坐上马车,朱佑坤回给紫怡一个特别灿烂温暖的笑容,那笑容灿若星辰,恍如孩童般的明亮清澈,连清晨初生的阳光都无法与之相比。紫怡就站在府门口目送着马车消失在街角,任那笑容像阳光一般扫去她脸上所有的阴霾,直到装满她的心中。
清晨的风已没有了凉意,吹在身上很舒服,送完王爷紫怡没有再去睡,而是拿着琴来到荷花池旁的亭子里吹着清爽的风,轻奏起来。自从南方回来,她就搬到了王爷的寝室,梨香院就是霜儿住了,不过她怕也是住不了多久的吧,等万贵妃的丧期过后,霜儿就该迎来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幸福的日子正一步步走来,不是吗?闻着满池荷叶的清香,紫怡唇角微翘,轻拂琴弦,抒情之乐缓缓奏起,指尖奏出的竟是那日皇宫中秋之夜所奏的《春江花月夜》,紫怡也不知为何会奏出此曲,或许那一夜是她感情的结束也是重生,才会如此记忆犹深吧。
一轮孤寂明月,一江潋艳波光,牵动了谁的相思?撩惹了谁的离愁?白云千载空悠悠,往事一去不复返,江月年年相似,照的人事却已全非,叹春色过半,悲欢离合,人事无常,明月又能照得几人归来?那个他,还好吗?
“霜儿姑娘,你这是要去哪啊?”张常送王爷早朝后便又急急回府了,在回廊上正瞧见霜儿。
“喔,是张总管啊,我去王爷书房打扫呢,有事吗?”霜儿最近的心情是很好的,每天都笑语吟吟。朱佑坤的书房放有很多重要奏章,门外侍卫把手,平素是不让人进去的,霜儿如今是王爷最信任的了,因此霜儿每天会进去打扫半个时辰,这也是霜儿在王府唯一要做的事。
张常脸上有片刻迟疑,只稍愣片刻便对霜儿道:“我刚进府时门外有个人递了封信给王爷,想是极重要的,本想放到书房,可巧早上吃坏了肚子,那个。。。要去方便一会,既然霜儿姑娘要过去,不如就劳烦姑娘带进去了,放在王爷书桌上便可,王爷回来就能看到。”
“好啊,我帮你拿去就行了,张侍卫处处维护霜儿与小姐,改天找个日子霜儿请客,府中的侍卫都有份儿。”
“哈哈,王妃是奴才们的主子,霜儿姑娘也就算半个主子了,这都是张常本该做的,霜儿姑娘请客,张常一定赏光,有劳霜儿姑娘了,待姑娘与风公子大喜之日,张常一定备份厚礼送上。”张常的声音如千里香花般柔和清新,那双眼眸如深不见底的寒潭,只能看到表面的波光,却看不到潭底,只是低眸时偶然闪过的那丝精明光芒,却是任谁也没能留意。
“客气客气,霜儿哪敢自称主子。”霜儿摆摆手,脚步轻快地向书房走去。
如果没有这封信,如果霜儿多个心眼,如果她把这封信交给紫怡,那么一切都将改变,但是没有如果,霜儿是个非常单纯的女孩子,关上书房的门,那封信就静静的躺在朱佑坤的书桌上,似等待着主人的回归,但是主人却因为它。。。再也回不来了。
早朝上,文武百官立于两侧,皇上因万贵妃离世伤心过度,仍然一脸病容,脾气也大得很,百官都不知他为何会亲临朝堂。
“还有事启奏吗?无事退朝吧。”朱见深有气无力的说,扫了百官一眼。
尤尚书从人群中走出,跨前一步,一手举着折子跪下沉声道:“皇上,微臣有要事启奏。”
“尤尚书还有何事?”
“皇上尚在病中,此事本不宜在此时说起,但事关乎我朝江山社稷,微臣唯有斗胆一说。”闻言,朝中大臣全都看向尤尚书,朱见深听此一说也勉强打起精神。
皇帝身边的一个白胖公公走到尤尚书身旁接过折子,返回龙椅旁,将那折子呈给皇上过目。
朱见深看着折子,眉心紧紧拧在了一处,好半天才咬牙哑声问道:“尚书所言可属实,污蔑当朝王爷,若是拿不出证据来,这罪名可不小。”
“皇上,承蒙皇恩,微臣身为刑部尚书,一心为国事操劳,早就发现靖王爷有异动之心,折上所言句句属实。”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朱佑坤本一直低头沉思,突听得提到自己,脑子嗡的一下,不禁面色大变,厉声喝道:“尤尚书你不要信口雌黄,你这是污蔑,本王有何异动之心?”
尤尚书瞟了一眼朱佑坤道:“靖王爷稍安勿燥,本官是不是胡说污蔑,万岁爷自有圣断。皇上请听微臣说完,微臣发现靖王爷有异心后便暗中多加留意,在靖王爷微服南巡时臣手下之人发现有异族的人常在靖王府门前走动,臣便暗中将人带回,谁料该人是个死士,一句话不说便服毒而亡,可是臣却在此人身上搜出了一封盖有蒙古鞑靼部落印鉴的密函,微臣斗胆拆开一阅,立刻将臣吓出一身冷汗,事关重大,还请皇上过目。”
“呈上来。”朱见深展开密函,不由得脸上青筋暴突,龙颜大怒。“来人啊,给朕将靖王爷朱佑坤拿下。”
闻言,朱佑樘,朱佑坤,各大臣无不大惊失色,大殿上一片喧闹。
“父皇,”朱佑坤忙撩襟跪下,“儿臣犯了何罪?儿臣不知啊?”
“你还敢狡辩,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朱见深走下龙椅把密函丢在他面前,朱佑坤颤抖着拿住展开,脸色瞬时惨白。“不。。我从来不认识什么鞑靼人,也从没跟他们密谋过要篡位,儿臣是被陷害的父皇。”
朱佑樘从他手上拿起密函,密函上清清楚楚的写着靖王爷与鞑靼部落领袖达延可汗密谋一事,说只要帮助靖王登上皇位,便让鞑靼封国。朱佑樘知道这是何等大罪,一脸惊慌跪下,拼命磕头,“父皇,以儿臣对臣弟的了解,他不可能做这种私通外敌之事,他辛苦带兵平乱,几次性命堪忧,我朝最忠心耿耿的人就是他啊,父皇,事关重大,此事疑点颇多,不可不查啊。”
“太子爷和靖王爷可真是兄弟情深啊,现在可不是讲交情的时候,”尤尚书冷冷说道;“私通外族密谋篡位这是何等重罪,太子爷不会不知吧?”
“好,既然尚书口口声声说靖王私通外族,那么请问尚书大人,没有人证,仅凭一封信就能断定吗?谁又敢说这封信不是伪造的呢?”朱佑樘铁青着脸质问道。
“哼,难道达延可汗的亲印也能造假吗?太子爷不过是要证据而已,皇上,仅凭臣缴获的这封信确实不能定靖王爷的罪,但臣想他们既已达成协议,那么一定暗中通过很多次信,搜查靖王府必定还有其它证据。况且靖王爷南巡出去这么久,微臣就不知他中途是不是还出了一趟关外呢?微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还请皇上明查,以证视听!”
“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父皇,儿臣一路向南,靖江藩王朱规裕可以为证,我问心无愧,不怕他们去搜。”朱佑坤叫道。
“好,朕就给你一次机会,倘若你真没做过,朕一定查出陷害你的人是谁,倘若真的是你,靖王府的人全都要问斩。”朱佑坤呆坐在地,除了他一脸惶恐外,还有一个人也是一脸苍白,那就是贺兰剑。
虽然他一直参与了尤尚书一党的计划,但这次的密函事件他确实是一无所知,贺兰剑只知尤尚书要除掉靖王,却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父子相残?手足相争?原来这出戏是这么唱的。看来尤尚书是选对了日子,万贵妃病故对皇上打击极大,根本无心想太多,但这步棋走得好险,靖王是皇上的亲儿子,没有确实证据要皇上杀他很难,那么尤尚书自身难保。
可如果成功了,朱佑坤的兵权将全部瓦解,这是大罪,他在朝中没有培植力量,朝中大臣断不会有人求情,光靠太子一人之力太过微小,甚至于太子都会被牵涉进去。尤尚书早就深思熟虑过了。
可是靖王身边的人统统都不能免除,那么紫怡呢?她是靖王妃,下一个要抓的人就是她,天啊。贺兰剑简直不敢去想,有什么办法救她,朱佑坤死一千次都可以,但怡妹呢?不,她不能死,一定要救他,尤尚书既然敢做,那么府里一定有了接应,这一趟搜查,靖王必被定罪,尤尚书真不是一般的狠啊,他这是要朱佑坤永世不得翻身,即便是死后也是逆臣贼子,遗臭万年了。来不及了,要怎么出宫呢?贺兰剑心思急转,连皇上的叫声都没听到,直到身边的大臣碰他,才知道皇上叫他。
贺兰剑一抹额上的汗,慌忙跪下,只是皇上极怒中,却也没顾及他的失礼,“易兰剑、李东阳朕命你们速带锦衣卫二十名搜查靖王府,如敢保庇,格杀勿论。”
“臣遵旨。”贺兰剑看了一眼朱佑坤,后者正看着他,只轻轻说了声,“有劳驸马了。”
贺兰剑一怔,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这一句,贺兰剑就已明白,朱佑坤是把紫怡的命托付给他了,现在只有自己才能救紫怡,可是又要怎么救呢?
贺兰剑转身离去。朱佑坤颓然跪着,他知道,既然敢于公开陷害他,那么对方必然做足了准备,江山社稷怎可容人妄行窥伺?皇上决不会姑息,自己如何还能够保命,只是府里的人不该无辜被牵连,幸好风之扬几日前因师父病重回了武当,想来倒是无妨,可怡儿呢,想到早上她那恋恋不舍的目光,朱佑坤心都要碎了,自己还没来得及给她一个美好的将来,还没来得及带着她去过海阔天空的日子,自由自在的生活,如今却要连累她丢掉性命吗?
所以当听到皇上命贺兰剑前去时,朱佑坤心中一亮,他必须要赌,虽然贺兰剑恨他,但那只是情敌间的恨,贺兰剑不一定是陷害事件的知情者,况且他刚才的表情也说明了一切,而以他对紫怡的感情,断不会看着紫怡前去送死,所以他才大胆一托,他相信贺兰剑会明白他的意思。
连着弹奏了几首曲子,紫怡心里又不明所以地涌上一丝紧张,以至于都走了几个音准,这是怎么了?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不,其实这种感觉一直都有,只是王爷在身边,没去多想而已。
“小姐怎么不弹了?霜儿可喜欢听呢。”霜儿替紫怡泡了一杯茶,紫怡只勉强轻啜了两小口,茶倒是挺好喝的,犹飘着淡淡地千里香味儿,可惜紫怡却无心品尝,千里香的芳香都不能让她静下心来,而那丝紧张反而慢慢演变成了恐慌。
“霜儿,现下什么时辰了?”
“小姐,快午时了呢。”
“什么”紫怡蹭的站起,“那么早就过了下朝的时辰了,王爷怎么还不见回府?”紫怡喃喃道。
霜儿掩嘴轻笑,“小姐可真是,以前你都不搭理人家王爷,现下一刻不见就想得慌,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呢,王爷多半留在宫中议事吧,这段时间常常这样啊。”
“只是议事吗?”霜儿的话让她狂跳的心稍许安宁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