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和尚道:“老衲这有第二条路,不知小施主可愿意听否?”
任逍遥已别无他想,此时身在天牢,还有一人陪伴聊天,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说道:“还请高僧指点。”
那和尚又道:“这第二条路很是简单,你只需要将阴阳诀从第一层练到第九层,你琵琶骨被穿,到那时便会七窍流血一命呜呼,那便一了百了,涅槃解脱。”
任逍遥寻思:“这和尚怎地和书中记载不同,书中所言和尚为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是他却劝我自缢?”想着,又是一惊,回头一想,自己会阴阳诀一事只有五行者和欣嫣知晓别无他人能知,寻思:“高僧常年被关在此怎能知道?对了,适才我尝试使了阴阳诀,难道被这高僧看了出来,想来他武功之高,实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那和尚接着道:“小施主再犹豫什么?犹豫老衲为何要将你害死违背了佛的道义,还是犹豫老衲为何知晓你习得阴阳诀?”
闻言,任逍遥更是一惊,四处看去依旧不见人影,心想:“高僧不曾见我,却又猜的我心中所想,这天竺少林寺真是妙哉之地。”
任逍遥道:“若是在下就这样死了,这件事便能终了?我想肯定不会,他们会刨开我的肚子,挖出我的五藏六府,势必要找到藏宝图,如若没有找到,定会引来江湖浩荡,那岂不是害了更多了的生灵?”
那和尚笑道:“小施主心系芸芸众生,当真是至善之人,老衲适才却没有想到芸芸众生。”
任逍遥回道:“高僧佛法修为甚高,怎能没想到,只是想要测测在下罢了。”
那和尚爽朗大笑道:“善哉善哉。小施主当真是聪慧绝顶,老衲佩服佩服。”
随着和尚大笑之声,忽然有四名狱卒走进牢来,手中都执着钢刀,对着石牢里大喊道:“老和尚!赶紧出来!”
听得声音,和尚笑声瞬时消失,只见他从一个漆黑的角落里走了出来,看到和尚,任逍遥不由一惊,“适才我怎么可能没有看到他?”
和尚走到任逍遥面前,双手合十,行了佛礼,走了出去。
出去之后只见四个狱卒将钢刀架在他的脖子之上。
见状,任逍遥心想:“是押他出去处决斩首吧?也不知道高僧犯了什么罪?亦要锁住他的琵琶骨。”
高僧走后,石牢里恢复了平静,任逍遥实在疲惫,倒头便睡了下去,他正睡得朦朦胧胧,忽然听得铁链曳地的声音,四名狱卒架了那和尚回来。
任逍遥睁开眼来,只见那和尚全身都是鲜血,显然是给人狠狠地拷打了一顿。
那和尚一倒在地上,便即昏迷不醒。
待四个狱卒去后,任逍遥借着照进牢房来的月光,打量他时,只见他脸上、臂上、腿上,都是酷遭鞭打的血痕。
任逍遥虽然不知他到底是否被冤枉,见了这等惨状,不由得心有不忍,从水钵中倒了些水,喂着他喝。
那和尚缓缓转醒,睁眼见是任逍遥,突然举起铁铐,猛力往他头上砸落。
任逍遥力气虽失,应变的机灵尚在,急忙闪身相避,不料那和尚双手力道并不使足,半途中回将过来,砰的一声,重重砸在他腰间。
任逍遥立足不定,向左直跌出去。他手足都有铁链与琵琶骨相连,登时剧痛难当,不禁又惊又怒,道:“高僧!你这是作何!”
那和尚狂笑道:“你快听我所言,赶紧自了了吧,免得受这些苦,下了地狱。”
任逍遥只觉胁间肋骨几乎断折,痛得话也说不出来,过得半晌,心想高僧必是疼痛难忍一时失性,这便没有再气,问道:“高僧到底犯了什么罪,为何受如此之苦?”
那和尚不理,一跃而前,左足踏住任逍遥背心,右足在他身上重重踢了几脚,喝道:“老衲不曾犯罪,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将我抓起来,说老衲是个淫僧。”说着,突然转话说道,“老衲踢你这几脚只是为了让你清醒清醒!我把你踢死了,你也不用纠结犹豫了!”
任逍遥无辜被踢,气得身上的痛楚也自忘了,心想这和尚无辜变了一个人,难不成是个疯和尚,不由暗叹:“受这牢狱之灾,已是不幸,还要与这不可理喻的疯和尚同处一室,更是不幸之中再加不幸。”但是又想到他知晓自己阴阳诀一事,心生疑惑,此时又问和尚阴阳诀一事,那和尚却喝道“不认识,不知晓。”
任逍遥实在无奈,心中不禁疑惑万分,这和尚当真是疯了。
此后任逍遥只要想和疯和尚说一句话,便要被打一次,无奈之下任逍遥只好坐在一旁,闭目不言。
到了第二个月圆之夜,疯和尚又被四名带刀狱卒带了出去,拷打一顿,送回牢房。
这一次任逍遥学了乖,任他模样如何惨不忍睹,始终不去理会。
可是不料不理也是不成,疯和尚突然朝其大吼,似乎心头之气无处释放,尽管遍体鳞伤,还是来找他的晦气,对着任逍遥又打又踢,闹了半天。
此后每到月亮将圆,任逍遥就愁眉不展,知道惨受荼毒的日子近了。果然每月十五,那疯和尚总是给拉出去经受一顿拷打,回来后就转而对付任逍遥。
总算任逍遥年纪甚轻,身强力壮,每个月挨一顿打,倒也经受得起,有时不免奇怪:“我琵琶骨被铁链穿后,力气全无。这疯和尚一般的给铁链穿了琵琶骨,怎地仍有一身蛮力?对了,他能说出阴阳诀一事,他能动得了,一定是懂得如何正确使阴阳诀,我且问他一问。”
几次鼓起勇气询问,但只须一开口,那疯和尚便拳足交加,此后只好半句话也不向他说。
如此匆匆过了数月,冬尽春来,屈指在狱中将近一年,任逍遥慢慢惯了,心中的怨愤、身上的痛楚,倒也渐渐麻木了。
这些时日之中,他为了避开那疯和尚的殴辱,始终正眼也不瞧他一下。只要不跟他说话,目光不与他相对,除了月圆之外,那疯和尚平时倒也不再来招惹。
这一日清晨,任逍遥眼未睁开,听得牢房外燕语呢喃,突然间想起从前,在茅草屋前师父传授自己踏燕飞的情景,心中蓦的一酸,向燕语处望去,只见一对燕子渐飞渐远,从数十丈外高楼畔的窗下掠过。
他长日无聊,自从自己第一次在月圆之夜见和尚被拷打之后,那和尚就如同疯了一般,变成了疯和尚,随后便无人再和他聊天。
正在胡思乱想,忽听得那疯和尚轻轻一声叹息。
这一年来,那疯和尚不是狂笑,便是骂人,从来没听见他叹过什么气,何况这声叹息之中,竟颇有忧伤、无奈之意。
任逍遥忍不住转过头去,只见那疯和尚双手合十,盘坐在地,嘴里喃喃念着什么。任逍遥自然听不懂,只到是他又念起了什么金刚经,任逍遥唯恐疯和尚觉察自己在偷窥他的脸色,当即转过了头不敢再看。
任逍遥每天早晨都看这疯和尚的神情无奈忧伤,总是脸色凝重口中喃喃念咒。这半年之中,两个人几乎没说上十句话。
月圆之夜的殴打,也变成了疯和尚一句不言,任逍遥一声不吭。
任逍遥早已觉察到,只要自己一句话不说,这疯和尚的怒气就小得多,拳脚落下时也轻得多。他心想:“再过得几年,恐怕我连怎么说话也要忘了。”
这疯和尚虽然横蛮无理,却也有一样好处,吓得狱卒轻易不敢到牢房中罗嗦。有时狱卒给他骂得狠了,不送饭给他,他就夺任逍遥的饭吃。若是两人的饭都不送,那疯和尚饿上几天也漫不在乎。
那一年十一月十五,那疯和尚给苦打一顿之后,忽然发起烧来,昏迷中尽说胡话,前言不对后语,任逍遥依稀只听得他常常呼唤着两个字,似乎是“阴阳”,又似是“一样”。
任逍遥初时不敢理会,到得次日午间,听他不断**的说:“水,水,给我水喝!”忍不住在瓦钵中倒了些水,凑到他嘴边,严神戒备,防他又双手殴击过来。幸好这一次他乖乖地喝了水,便即睡倒。
当天晚上,竟然又来了四个狱卒,架着他出去又拷打了一顿。这次回来,那疯和尚的**声已是若断若续。
一名狱卒狠狠地道:“他倔强不说,明儿再打。”
另一名狱卒道:“乘着他神智不清,咱们赶紧得逼他说出来。说不定他这一次要见阎王,那可不美。”
任逍遥和他在狱中同处已久,虽苦受他欺凌折磨,可也真不愿他这么便死在狱卒的手下。
这天二更过后,那四名狱卒果然又来了,打开了牢门。
任逍遥心想这一次那疯和尚若再经拷打,那是非死不可,忽然将心一横,站起来拦在牢门前,喝道:“不许进来!”
一名高大的狱卒迈步过来,伸手推开任逍遥,骂道:“贼囚犯,滚来。”任逍遥手上无力,随即倒了下去。疯和尚还是被带了出去,这次似乎因为自己的原因,疯和尚被打得更是严重。
接连四天之中,狱卒既不送饭,也不送水。
到第五天时,任逍遥渴得再也难以忍耐。那疯和尚更是嘴唇也焦了。
疯和尚忽道:“小施主你假装要砍死老衲,这些狗日的非拿水来不可。”
任逍遥听得疯和尚言语,口中还带污秽,不由一惊,此话绝非是从疯子嘴里能说出来的,一时心里疑问重重,但也照其所言引来狱卒。
当下大声叫道:“再不拿水来,我将这疯和尚先砍死再说。”
抓起铁链,在铁栅栏上碰得当当当的直响。
只见那狱卒匆匆赶来,大声吆喝:“你伤了他一根毫毛,老子用刀尖在你身上戮一千一万个窟窿。”跟着便拿了清水和冷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