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莫言凉回屋,就看容止挺着孕肚,在吹头发。
她的肚子似乎比别人的明显一些,刚刚三个月已经小有规模,看来她心情好,孩子也长的快。
他走过去,接过她手机的电吹风,让她坐到梳妆台前,熟练地帮她吹头发。
她的头发剪掉了不少。为了孩子,留了数年的头发,她给剪了。孕妇头发长不光洗起来麻烦,对孕妇本身也是一种负担。如今这样中长发,好打理,看着人也小巧的很,他看着很喜欢。
头发很快吹好,只是半干,席莫言凉把电吹风收好,弯腰把椅子上的人抱起来,抱到床上,然后自己也上床,盖上了被子。
容止躺在他怀里,摆弄着他的手指,看他不说话,问他,“是发愁爸爸的事?”
“你听到了?”
“嗯。”容止点头,“只是听到了江熳瑶的名字,是爸爸要见她,你担心?”
席莫言凉叹了一声,“虽然说安排的有人,很放心。可是那个女人,确实是个危险的女人,谁也保证不了,她不会对爸爸不利。”
两个人共处一室,如果江熳瑶真想暗算爸爸,他们谁也挡不住的。
她会对爸爸不利吗?容止看着窗前绣着合欢花的窗帘,思量了下,慢慢地说:“我感觉江熳瑶应该不会。”
“为什么?”席莫言凉问。
容止摇头,“只是感觉。江熳瑶这半生所做的事情,基本上都是为了爸爸。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她是聪明人,即使很恨欧尚民,可为了白沫儿,她还是委曲求全,如今,欧尚民是她的靠山,利用一个女人来对付对手,是欧尚民的作风,可一个女人做不到对深爱的人下手。”
“不管还爱不爱,不管恨得有多深,都下不了手,毕竟她爱了那么多年,骨子里都习惯了。”
席莫言凉想了想,想到上次江熳瑶的绝望,越来越感觉容止说的也对,说不定,她见爸爸真是有其他的目的?
“也许吧。”他点头,江熳瑶虽然充满算计,可对于爸爸,对于爸爸的感情,他没办法说什么。
毕竟,所有的爱,并不是都以最后在一起为考量的,江熳瑶爱的固执,爱的病态,可她对爸爸的爱,一定程度上确实是不能让人质疑的。
“江熳瑶如今恨透了欧尚民,这次她见爸爸,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要说,但是,那女人有过前科,不能不防。”席莫言凉说道。以前那个孩子,不就是她的杰作,他不能不相信她,同样也不能全相信她。
容止点头,“说的是,万事以爸爸的安全为主。”
席莫言凉点头,反握的容止的手,“我会安排的。快睡吧,今个儿闹一天了。”
“嗯。”容止点头,玩儿一天,中午没有午睡,她确实是有些困了,就握着他的手,窝在他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江熳瑶坐在茶室里,茶香阵阵,烟雾袅袅,她的心也像这雾气一样的飘渺。
静不下来。
九点四十,再有十分钟她就能见到他了。他们约好的是十点,可她知道,良好的教养让他守时,而通常约了人他会提前十分钟到,以表示礼貌。
她就要见到她了。
她心算是好受了一些,她做了那么多错事之后,他总算还愿意见她。
以前她从来不感觉自己是错的,她爱他,她错在哪里?
可那么多事情过后,她的沫儿智力变成了一个小孩子之后,她突然明白了她错在了哪里。
她爱他没错!
可是她错在,知道没可能还在拼命折腾。
这些年,她把白立折腾没了,把那样一个虽然守中却很爱她的男人,折腾成了前任,折腾成了别人的丈夫,还因为她的牵连,让他近乎一无所有。
她把自己的亲人折腾没了。她折腾掉了自己江家千金的好名声,没了母亲的疼爱,没了晚辈的尊敬。
她失去了孩子,她远走她乡,她执念太深,她异想天开。最后把她漂亮可爱的女儿也折腾成了这副样子。
有那么一瞬间她是那么的恨席廷北,可是再想一想,她就恨不起来了。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不就应该是那样的果断,毫不留情吗?
他深知,对女人无情,就是为了让他们希望破灭,那样才没有痛苦的失望。
算计了一辈子,争了一辈子,可不是你的,始终不是你的。
折腾了一辈子,浪费了一辈子,终究还是得不到爱的人,毁了最重要的人。
江熳瑶叹了一声,就听见茶室的推拉门被推开,她看了看自己洁净的指甲,勾唇一笑。
他喜欢她干干净净,轻轻爽爽的样子,而这一手饱满干净指甲,他以前最喜欢。
这么多年,她还是那么的没有出息,为了见他,精心打扮,一点儿都不敢大意,像包装一样工艺品似的来打扮自己。
她深吸了一口气,一回头就看见那个风采不减的男人。
他在她眼里风采不减。
可她却不由得让他皱眉。
席廷北自顾的坐下,江熳瑶却站着,屋里只听见茶壶沸腾的咕噜咕噜声。
好一会儿,江熳瑶才缓过来神,坐在对面,用颤抖的手倒了两杯茶,推到他面前一杯。她开口,想说什么,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声音努力恢复正常,冷静地喊了一声,“席廷北。”
席廷北碰到茶杯的手一顿,看着对面女人眼眶红红,却语调僵硬,有些疑惑。席廷北?她从前是从来都不这样喊他的?今天这是?
席廷北喝了一口茶水,“熳瑶。”
他们是青梅竹马,是有多年的情分的。她虽然害他发妻,可他跟笑妍本身就有些不坦诚,不然怎么会那样?
人老了,有些事情就不愿意斤斤计较了。虽然没见面的时候,恨透了她,可看着她瘦的不像样子,他还是有些触动的。
毕竟是从小到大的老友。
听着席廷北说出的两个字,江熳瑶心生触动,看着席廷北对她的态度不像上次见到的那样的冷硬,她就知道,对她,他不是没有心的。
是她不好,是她一直拿着他对她的好,肆意妄为,胡作非为。
是她对不起他。
只是,戏已经开始了,她怎么能中断,江熳瑶心一横,怒目而视着对面的人,“熳瑶?席部长是感觉对不起我了,才喊我一声熳瑶吗?”
江熳瑶一声苦笑,“若是以前的江熳瑶,见到你这样的表情,听到你那么温柔的声音,恐怕早就心软了吧。可是,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江熳瑶了。”
席廷北凝眉,说道:“熳瑶,我来见你,只是想跟你说,以前的事情,我在一点点的放下。可看你依旧那么介怀,我感觉我今天是不该来了。”
“介怀?我怎么能不介怀?疯的是我的女儿,不是你的儿子,你的儿媳妇,是我的女儿!你能放得下,我可放不下!”江熳瑶近乎歇斯底里地说着。
席廷北感觉江熳瑶怪怪的。从一开始他就感觉怪怪的,只是至于那里怪,他还说不出来。
只是江熳瑶的话,也让他有些恼火,“那是她咎由自取,还有,江熳瑶你女儿为什么疯,谁把她弄得如此下场,不用我提醒你吧。”
说完,席廷北就站起来准备走人。言凉不放心江熳瑶,害怕她算计他,可她知道,她不会。因为江熳瑶知道,他能来,就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他最近总是梦见笑妍,梦见他们以前,梦见笑妍冲着他笑,似乎是在等他。
人活一世,六十年匆匆而过,他们还能有多少年?难道恨了半辈子,还要把不多的下半生也搭进去吗?
这么些日子,他也想明白了,如果江熳瑶理智一些,他们两个从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不问过去,也不是不乐意。
只是,没想到,她竟然那么疯癫,是非不分。
站起来后,席廷北又扭头看着流出眼泪的女人,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本来我来是打算跟你说清楚,从此以后我们不恨不扰,再不相见,就当从来没认识过一样。可是……你这个样子,我们没办法往下谈。”
“熳瑶,我最后一次这样喊你,看在我们认识一场的份上,我劝你……”
“哈哈哈哈。”一阵笑声打断席廷北的话,瞬间,江熳瑶就站了起来,走到席廷北面前,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领。
“认识一场!认识一场!席廷北我们只是认识一场吗?我们青梅竹马,我们十七岁在一起,我们是情侣,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北岭公园吗?这么多年,你敢去哪儿吗?”
席廷北眼神微闪,俊眉深凝。
可耐不住江熳瑶的动作越来越疯癫,他一咬牙,一把把疯狂的江熳瑶推到一旁的桌子边儿,看着她散落的头发像个疯子一样,说了一句,“你真是个疯子。”
然后,抬步走出茶室。
“呵呵”江熳瑶趴在桌子上笑了,笑得异常的让人毛骨悚然又有一些别的意味在里面。
她笑了两声,突然猛地回头,一双红透的眼睛看着走出门的人,咬牙切齿。
一挥手,茶盏落地,满室凌乱。
茶壶依旧咕噜咕噜地响着,女人低声地抽泣着,话里,零零星星地说着:“席廷北,我恨你,恨你。”
而远在办公室的人,听着这声音,勾唇一笑。然后拨了一个电话,吩咐说:“一会儿把监控给我拷过来。”
再说席廷北出了茶室,走出门,听到屋里的动静,停住了脚步。
却没有回头,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