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尚民焦头烂额。
一天一夜,母亲在医院,刚刚脱离危险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可……却因此中风。
他有三天婚假,所以就一直守在医院里。可是婚假?
欧尚民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眼眸转冷,他这算什么结婚?又是哪门子婚假?
儿子离他而去,母亲卧病在床,而新娘……不知去向。
他揉着自己疼涨的太阳穴,心里竟没有一点儿怨恨。他欧尚民给全京都人看了一场笑话,可……这不是迟早的事情吗?
他没有感觉难堪,没有感觉不应该,只感觉是因果报应。当年他看着床上神志不清的越熏玲,他是可以收手的,毕竟他们的目标不是她。
可他没有,他邪念一起,要了那个女人一夜,只为了让他给她生个孩子,生一个回头他报复大院儿的工具。
十年之后,孩子长成,换届选举,时机成熟,他拿出了底牌,给了越家重重一击,也让席家受到了创伤。
那个时候,他就想到,总有一个他做的恶会全部还给他。
而他算计江熳瑶,让他怀上他的孩子,让她嫁祸给席廷北,让她打胎,让她远走她乡。
他一直说爱的那个女人,而他给她的伤害也最深。
他可以收手的,两个月前的他可以收手,他可以好好爱她,放下一切,只爱当年他心心念念想得到的那个女人。
可是,爱能代替一切吗?爱不能,只有权利能。
所以……他让她无形之中,失去了一个女儿。
是他对不起她,可是,他踏上了哪条船,他别无选择。
正想着,听见脚步声,欧尚民低着头,就听他的保镖说:“先生,已经找到了夫人。”
“在哪儿?”欧尚民抬眼问道。
“在监狱旁边儿的一个小酒店里,我去问了问,说夫人去监狱看了白小姐两次。”
欧尚民心里一叹,“白沫儿情况怎么样了?”
保镖是他的心腹,自然知道很多事情,“先生给的药,每天都加在白小姐的饭食里,白小姐看起来是好了些,可精神越来越不好,焦虑,多梦,只是不再哭了。”
“不再哭了。”欧尚民看着对面的白墙,那是彻底失望了吧,“把药停了吧。”
“停了?”保镖大惊,那药得吃一个月才有效果,现在……
“停了吧,就算没药,白沫儿也毁了。”白沫儿那样一个张扬肆意的女孩子,怎么忍受得了监狱那种地方,而且,人心一死,药石无救。
他为了让江熳瑶恨透席廷北,利用了白沫儿,毁了白沫儿,他做到了毁了白沫儿,可是,江熳瑶恨谁了呢?
“唉。”欧尚民叹了一声,“申请保外就医,找个好点儿的疗养院,让他住进去吧。”
“是。”保镖点头,半晌犹豫地问:“那夫人呢?”
欧尚民沉思了下,“不用惊动她,等她想通,她会回来的。”
江熳瑶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现在再失望,也不会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就算是为了白沫儿,她也会回来的。
保镖点头,“是。”说完转身要走。却听身后的人说:“给夫人往酒店送些钱,拿些衣服。”
江熳瑶关上门,看着沙发旁边的行李箱,还有桌子上的卡,深吸了一口气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坐在沙发上,把刚刚泡好的泡面推到一边儿,手颤抖着打开行李箱。一排排她经常穿的衣服,叠的整整齐齐,她看看心里百感交集。伸手盖上行李箱,把它推到一边儿。
她这两天经常去看沫儿,她的沫儿剪掉了长发,平常亮白的皮肤变得暗沉,一双生动的眸子不在有生气。
她心里难受,可没有丝毫的办法,她恨她自己,如果她不让沫儿回国,如果她不住近欧尚民的家,不跟欧尚民在一起,结婚,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该死心的啊,该早早知道席廷北不爱她,该不存一点儿幻想的啊。她也该认清那个男人,该早早的认清他,不走进他的圈套。
可是,她蠢。
她搭上了自己,搭上了她女儿,她蠢啊。
只是,现在,她除了回到欧尚民身边,她还有什么办法。她没有工作,也从来没有工作过,她一个人,没有欧尚民的卡,该怎么活。
她已经跟欧尚民领了结婚证,她们是名义上的夫妻,难道她还要再离婚一回,坐实别人对她的传言。
更重要的是,没有欧尚民,沫儿怎么办?那见鬼的地方,她不想让沫儿再待下去!
她得回去,为了她的沫儿,她得回去。可她现在不想回去,她的心太乱,她想安静几天,好好再陪陪沫儿,再回去。
而回去的江熳瑶,就将是一个没有心的女人,是一个不再会爱的女人。等她的沫儿一出来,她就带沫儿走,像当年的莫笑妍一样,一生都不要再回来!
因为庆祝皓临的回归,昨天夜里几个男人打枪,打球还去跑了马。疯玩到三点多,而他虽然没有喝酒,却抱着她说话说到快五点。
容止起床,看依旧睡得沉的人,不由得偷笑,他昨天是真的很高兴,抱着她一直说他们小时候的事儿。
她知道,皓临跟他从小就感情好,他更是拿皓临当亲弟弟,却没想到他会那么开心。
容止轻轻地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起床,拿着昨天准备好的衣服,蹑手蹑脚的走到衣帽间。
等换了衣服,洗漱结束,看他还在睡,她给他掖了掖被子,然后,关门下了楼。
楼下云姨在织毛衣,这个毛衣云姨织的很慢,很用心,容止看了看颜色跟样式,头一次问:“是给爸爸的?”
云姨织毛衣的手一乱,但马上也恢复了正常,“是,是给老爷的。”
容止看了看毛衣,又看了一眼明显有些慌乱的云姨,点头,“哦,那云姨你忙吧,我约了池筱去吃早饭,先走了。”
“少夫人慢走。”云姨立马站起来,恭敬地说,看少夫人走出了门,才送了一口气,走在沙发上,只是拿着毛衣的手,迟迟没有动。
容止走出北苑,又往后看了一眼,心里一叹。
其实云姨对爸爸的心思,很好看出来。她对谁都是恭敬大方的,唯独对着爸爸的时候,会小心翼翼,会瞻前顾后……
她这刚在北苑住没多久就看出来了,更别说家里那一对精明的父子。
其实,谁喜欢谁,一眼都能看出来,就算是隐藏的再深,表现的再正常,也总会露出马脚的。
因为,爱就像咳嗽一样,挡不住,遮不住,不管病情严重与否,只要有,总是会迸发出来的。
只是,大家都是明白人。云姨聪明,她知道爸爸心里想着谁,所以她不说,只是一味的对他好,本分的,不本分的都做。
而爸爸更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却从来不点破,不让云姨难堪,不让两个人难做。
他心里有座坟,葬着已亡人,而云姨,心里有个人,未亡已有坟。
容止看着院子里化雪的水,再看看房檐上未化的雪,心里想,人的感情,就像这雪一样,来的时候,大张旗鼓,然后一朝归于平静,而后变成雪水,消失不见,在人们以为忘记它的时候,却又经常在不经意间想起。
原来一直都没有忘记过,只是知道最终也得不到什么,所以懦夫一样的,选择了放在心底最深的地方。
容止摇了摇头,挥走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一到饭厅,就看饭厅不只是有池筱,还有二婶跟她妈妈。
容止走过去,一一打了招呼,然后坐到母上大人旁边。秦钊芸看女儿过来,给她把粥放到她面前,笑着说道:“懒闺女,七八点了才起床。”
容止喝了一口粥,然后夹了根青菜放在粥里,嘟嘴说道:“还不是言凉,昨天回去的晚,又折腾到了五点多才睡。”
容止话一说完,就感觉一屋子人看她的眼神似乎有点儿不对……
母上大人是怒目而视,二婶是紧张,而池筱是捂着嘴笑,容止有些不解,舀了一口粥,问道:“怎么了?”
桌上的其他几个人互相看了看,最后秦钊芸想了想说:“闺女啊,我知道你们新婚,就怀上了孩子,言凉难受,可你也不能任他折腾啊。”
容止完全听不懂母上大人再说什么,“难受?他难受什么,他每天都很开心啊。”
每天?秦钊芸痛心疾首,“很开心?难道你们每天都……那怎么行!孩子怎么受得了!”
容止听得直皱眉,“妈妈,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秦钊芸顿时就严肃了,拉着闺女的手,拿出了自己局长的风范,“水容止,你听我说,从今天开始,你们不能再胡闹,要不然你就跟言凉分床睡!”
“分床睡?”到底怎么了,怎么扯到分床睡了,“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你们天天那么折腾,孩子怎么受的了!”秦钊芸就差拧着闺女的耳朵,好好教育教育她了,这傻姑娘!
“我们哪有天天折腾,就是他昨天高兴。”容止看着妈妈,接着说:“才拉着我一直不停地说话,我都困死了。”
“啊。”秦钊芸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定地问了问,“就说了说话?”
容止点头,“对啊。”
虽然尴尬了,可秦钊芸还是放下了心,“那以前也是只说说话?”
容止有些不理解,母上问这些做什么,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说:“是啊,通常都是他看书,我也看书,困了就睡觉了,怎么了?”
“哦。”秦钊芸舒了一口气,算是放下了心,不过看对面的婆媳两人拼命忍笑的模样,她控制住去自己的尴尬,笑着跟闺女说:“没事儿,我就随便问问,你想吃什么?妈妈去给你做。”
虽然感觉母上大人有些奇怪,不过容止也没多计较,反正她家母上一正常就总是那样。
“没事儿,妈,你吃吧,我现在喝粥吃菜就行。”
容止老老实实吃饭,她的孕吐还在继续,现在只能吃一些能吃的,她在小心翼翼的尝试。
孕期是个不死的敌人,你拿她完全没有办法,只能尽量的适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