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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务事

看欧皓临背影倔强地走到欧老太太旁边坐下,再看欧老太太抹眼泪的模样,容止轻叹,跟一直没说话的席莫言凉说,“倒是难为皓临了。”

席莫言凉轻勾着笑,“过了今天,什么都好了。”

容止点头,来的时候她跟皓临坐一辆车,本来就不爱说话的人,今天更加的沉默。他紧紧抱着盒子的手,一刻没有松开过。

她不知道那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只是,她想,那可能是皓临对欧家唯一的羁绊了。而他今天拿过来,就是为了扔开那羁绊。

人这一生没有什么感情是平白无故建立起来的,也没有什么感情是不流泪就能轻易舍弃的。

江熳瑶在新娘休息室里,听人窃窃私语,她整理了一下头纱,问一旁的人,“怎么回事儿?”

玉儿恭敬地说:“听人说是少爷跟席家的人来了。”

“席家?”江熳瑶手一顿,是他来了吗?

玉儿给夫人整理着衣服点头,“听说是席家的少爷给少夫人来了。”

江熳瑶眼睛顿时红了,来的不是他,他是知道了当年真相,知道了她骗他,连看她一眼也不愿意了吗?

也好,她不来也好。她害怕,他一来,她就会不顾一切的脱下这一身的婚纱。

玉儿看夫人眼睛通红,流出眼泪,忙说:“夫人怎么哭了?马上就该您进场了。”

江熳瑶伸手抽出纸巾,对着镜子擦眼泪,“我怎么哭了,我在想今天的日子,我的沫儿要是在,该多好。”

玉儿待在夫人身边也有一段日子里,她知道夫人担心在监狱里的女儿就安慰说:“夫人放心,有老爷在,沫儿小姐一定会很快出去的。”

江熳瑶轻笑,“也是。”她知道这句话多少她能信,这是欧尚民的人,自然替欧尚民说话。

很快,有人提醒来说,新娘入场了。江熳瑶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新娘入场,音乐响起,江熳瑶一身洁白的婚纱,把她的身材很温婉的气质衬托到了极致,她一步一步走的很慢很稳,身后两个花童也是可爱的很。

如果这是一场其他人的婚礼,如果婚礼的主角是别人,可能真心祝福的人会更多。聂飞凰只见过一次江熳瑶,她看着马上接近新郎的新娘,跟旁边的容止感叹,“真是个美丽的女人。”

容止点头,小声地说:“听人说,年轻的时候,更是好看,整个京都追她的人,数不胜数。”

聂飞凰听容止话,笑着说:“女人就像花儿,开的最美的时候,有人摘才算有幸运。”半百的人了,第一段婚姻不顺,第二段婚姻又各自心怀鬼胎,排场那么大,有什么用。

容止点头赞同,看着江熳瑶得体的笑,一脸幸福的样子,不禁说道:“这也是个能狠的下心的女人,女儿如今那个样子,她倒是能装的下去。”

聂飞凰看容止说的平淡,就像是说一个对她无关紧要的人一样。一笑,不过,仔细一想,白沫儿对她确实无关紧要,一直是她瞎折腾而已。

“不那样又能怎么样?她没有娘家,自己这些年又不在国内,为了她女儿能早点出来,她只能紧紧地靠着市长了。”聂飞凰轻声说。她出身在那样一个尽是争斗和鲜血的地方,别的本事没有,只是看人还是可以的。

江熳瑶是个心有城府的人,而这种人对感情也是执拗。她不信她心里喜欢欧尚民,她只是没有办法,为了她的女儿,她没有办法。

容止轻叹,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她是个女人,是个心里有爱人的人,她知道那种求而不得的感觉。

只是,每个人的路不一样,江熳瑶走到今天,除了让人叹息,倒并不让人心疼。

婚礼仪式像走流程一样,很快就结束了,新郎新娘看起来幸福的很,让很多不知情的人,说市长痴情,如此正式而盛大的娶一个二婚女人,从此就又相信爱情了。

而自然也有聪明人,一声不响,只负责看戏。而果然,好戏没让他们久等。

仪式结束,接下来就是宴会,所有人都起身移步宴会厅的时候,就看一直冷着脸没说话的欧家大少爷拿着礼盒走向他的父亲,今天的新郎。

欧尚民看着儿子一步一步的走过来,强烈克制住自己,不让自己往后退,他知道,今天席家的人来者不善,而皓临……

可要来的终究会来。

欧皓临很快就走到欧尚民面前,他看着面前跟他有几分相似的男人,突然想到了很多事。

他十一岁那年,第一次见他。

在他学校门口,他一身西装革履,说,皓临,我是你爸爸。他怒目而视,一句话没说,坐上了公交车。

而之后,他命人把他抢回去,把他困在那个二楼的房子里,整整困了一个月。他见不到妈妈,他不吃饭,他想尽办法出去,可都是无果。

从那以后,他没有给过他一个好脸色。他知道,这个男人疼他,对他好。

可是,他们除了血缘有关系,其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人,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而他做的一切,跟他完全背道而驰,所以,他们有缘无份。

他也不愿意让他在浪费精力和时间。他结了婚,那她就好好的过他应该过的日子吧。只是,这个日子里,必须,没有他!

欧尚民伸手打开手里的礼盒,满满的一沓纸安安静静的躺在盒子里,他拿出几张,轻声说:“这是你给我的所有房产,以及资产,今天给你。”

欧尚民大惊,脸上青筋爆起,低声喝到,“皓临!”

宾客们哗然,欧少爷把这些东西都还给他父亲,是要……脱离欧家?这一盒子东西,可价值不菲啊。

欧皓临像是完全没有听见男人的声音,没有看到他的失态,他完全不在意周围人的低语,把盒子盖上,双手递给他名义上的父亲,“你拿着吧,这么多年他把它们当成礼物送给我,今天我还给你。”

欧尚民气的手发抖,他没想到这个孩子,为了脱离欧家,竟然狠心到什么都不要,看着他手里捧着的盒子,欧尚民眼睛赤红,手一挥。

满天纸片乱飞,最终飘然落地,欧皓临早就料到欧尚民会生气,他抬眸正视眼前人的眼睛,说话冷静,“你扔掉也没关系,反正财产转让书我已经经律师的手签过了,这些当成废纸也没关系。”

欧尚民手紧握,看着面前的儿子,看他冷静的模样,看他做事的狠心,怒极反笑,“果然不愧是我欧尚民的儿子,真是狠得了心。只是,你再怎么狠心,也改变不了你身体里欧家的血!”

“我确实改变不了,只是,我也知道我身体里不只是有你的血,还有越家的。”欧皓临看着欧尚民,一双好看的眼睛此刻写满了坚定。

“呵。”欧尚民轻笑,“越家?你忘了越家当年是怎么抛弃你的了?你忘了这十几年你的姓氏,你的一切都是谁给你的了?”

欧尚民有些失控,他以为他儿子不会再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坚决的给他对峙,可是他错了,这十几年来,他养着他,总以为他的心会软的,可没想到,他压根没有心!

欧皓临一时无言,欧尚民心里一喜,推翻了刚才的结论。皓临还能听得进去他的话,皓临一定是受了席家的蛊惑才这样的,只要他把皓临带回去,皓临一定还是他的儿子。

可下面的话,却把他一下子打入地狱,就像一盆凉水浇在热铁上一样,让人一下子感受冰与火。

“我什么都没忘,没有忘记是谁打破了我生活的平静;没有忘记是谁把我困在那座别墅里,画地为牢;没有忘记,是谁夺了我的姓氏;更没有忘记,我这十几年的生活是拜谁所赐!”

“我今天只是想告诉你,通知你,从今天开始我不再是欧家少爷,我不再是你的儿子,我是越熏玲的儿子,只是越熏玲的儿子!”

“如果你不愿意,我跟妈妈愿意跟你走法律程序!”

“不行!坚决不行!”几句话一句比一句重磅,让欧尚民最后的风度消失殆尽,他后退一步,怒吼道。

宴会厅因为这一吼,沉寂了下来,满厅只听见欧老太太低低的哭泣声。

江熳瑶站在欧尚民旁边,外人一样的看着,不说话,也没有任何的表情。

这样的尴尬,并没有持续太久,一句简单不像是争辩的语调如惊雷一样落了地,“不行?你凭什么说不行?”

屋里的人皆惊,不约而同地看向一个方位,就见从进门就一直低调的席少东家坐在位置上,面色平常,姿态轻松。

欧尚民心里顿时怒气升腾,从这个席莫言凉回京一切就都不正常了,从他回来,他的皓临就不正常了。他转头看向他,再也不伪装,冷声冷气地说:“我欧家的家务事,席少爷就别管了!”

“嘶。”教堂里一片哗然,看来市长真是气坏了,竟然当场跟席家少爷撕破了脸,不知道这位爷会怎么做。

“呵。”席莫言凉轻笑,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向欧尚民,脸上表情平静的一点儿不像是受了难堪。

“家务事?市长说的家务事,可是在监狱里精神失常的令千金?”

欧尚民就差一口血喷出来,他鹰一样的眼睛看向席莫言凉,然后又看向身边的女人。

白沫儿精神失常,他瞒了江熳瑶那么久,却没想到,席莫言凉今天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了出来。

而江熳瑶听到精神失常这几个字,脸终于是不再平静,她颤抖着手,看向欧尚民,极力克制自己问道:“精神失常?沫儿?”

怪不得元旦她见沫儿,沫儿一句话能重复很多次,她以为她是因为受了惊吓,过几天就会好,却没想到已经严重到精神失常?

怪不得,从元旦过后,她每次要去见沫儿,他都百般阻挠,说什么会救沫儿,说什么会给她一个完好的女儿,都是骗她的!

骗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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