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吴天直直望着茅草和烂泥糊成的黑屋顶,身上盖着旧棉被,上面至少打了十个以上的补丁,看不出原来的面目,还若有若无的散发着淡淡的霉味。
房子就更破烂了! 因为建房时间太久的缘故,四面土砖砌成的泥墙黄一块、黑一块,那黑的是长期烟熏所至,那黄的是一块块泥砖腐化脱落后裸露出的黄泥。右面的墙壁还有些倾斜,吴天毫不怀疑,自己身体健康时一拳就可将整堵墙壁打倒。
遮盖着四面土墙的,是传说中的茅草,或许是茅草长时间没有翻旧换新的缘故,屋子里有一股浓烈的刺鼻的霉草味。以前吴天住的房子已经够差了,孤儿院经常失修,屋顶经常漏雨,在大学里住的也是最差的旧楼,但和这里一比,简直就是天堂与地狱了。
离床大约半丈远的地方,有一堵由毛竹作骨架、糊上黄泥而成的土墙,因为时间过久,墙壁上裂开了几丝不起眼的细长口子,从这些裂纹中,隐隐约约传来一个老妇人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咋办,天儿伤成这样?咋办……”还有一个老汉低沉的叹气声:“总算没死,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吴天想移动一下身体,一阵撕心般的剧痛从心口处传了过来,他痛叫了一声,又昏过去了。在这痛苦和昏迷中度过三天后,他身上的痛苦终于减轻,人也变的得清醒起来。尽管在这三天中,他时而清醒,时而迷糊,但足够长的时间使吴天弄明白一些事情。
吴天像许多网络小说里的主角一样 “穿越了。”不过只是灵魂穿越,即他的灵魂到了另一个人上,“嚯,这人还真有灵魂呢!”
“唉!真是倒霉秃顶,我怎么穿越到了一个如此贫穷的家庭!为什么不像小说中的人一样穿越到帝皇之家啊!而且还是穿越在一个身受重伤的人身上,真是折杀人啊!”
吴天在这三天里没有弄清楚自己穿越到了什么地方,但知道了他在这个异域世界里的名字仍叫“吴天”,也弄清楚了自己怎么受伤的。三天前,吴天,也就是这对老年夫妇的儿子,上山砍材,不小心踩空,从十多米高的山岗上摔落下来,摔伤了内脏,昏迷在山脚下。也是吴天命不该绝,另一樵夫经过那里,救回了吴天。
在床上躺了数天,吴天想下床走动走动,转动身体,爬了起来,胸口又是一阵剧烈的痛,忍不住“咳!咳!”咳嗽了数声,嗑出几口淤血,又躺下了。
听到吴天痛苦的咳嗽声那个老妇人蹒跚地跑了进来,她丝毫不知道眼前自己儿子的灵魂已经换了,虽然肉体还是原来她所生的那具。吴天尽管刚才嗑出了血,但人已经清醒,听到老妇人进来,他没有睁开眼睛,因为他不知道怎么面对眼前这个妇人,也就是他这一世的生母。对吴天来说,这老妇人完全是一个陌生人。
老妇人进了房,担心地看着床上的儿子,发现儿子处于熟睡之中,便放下心来。看到床头的淤血,又皱起了眉头,连忙用烂布将床头的血迹抹净。忙完后,就在吴天的床边坐下,轻揉着吴天的头发。
借着室内昏暗的光线,吴天偷看这个满脸皱纹的老妇,她的具体年龄很难判断,身上套着一件打满补丁的衣服,许多补丁差不多有铜钱般厚,那衣服丑陋不堪,比前世电视里济公的百纳衣还要破烂,却洗的发白,可比百纳衣干净多了。
吴天发现老妇的眼睛虽然落在自己身上,眼光其实飘忽不定。也许,她是在想什么问题。只是这老妇却没有喃喃的诉说什么,好象被什么事情所触动,双眼的泪水顺着鱼鳞似的脸颊默默地滑落下来。
这样的场景十分触及人心,以至于吴天很难保持旁观者的冷漠,也忘了身体内的疼痛,陪着那老妇人伤感,但吴天不敢留出眼泪。那妇人默默流了许久眼流,随着外面门上传来“吱呀”的开门声,妇人猛然醒悟了过来,才停止伤痛,似乎为在儿子面前落泪后悔不已,连忙抹了一把眼泪后,又用手探了探吴天的额头,转身出房去了。
“老头子,回来了!”隔着一堵满是裂缝的土墙,外面的声音仍很清晰的传了进来,老妇的声音满含着希冀,“怎么样,请动了县城的武郎中吗?”老妇说的是一口地道的陕西腔,武郎中是这一带专治跌打损伤的郎中。
“天儿今天怎么样了?好些了吗?还是那么痛吗?”男人的声音苍老而又疲惫。
“醒来过几次,但还是叫痛……又嗑出血来了,我的儿啊……郎中说什么时候来?”。
“没,没请到!”,硬硬的一声后是长时间的沉默,“因为村庄离县城太远,郎中出诊到我们这里得加车马费,我身上钱不够”。
“那得加多少钱……咱还差……差多少?”老妇人焦急的声音。
“按郎中的说法,还差两百文”。老汉低声说,生怕床上受伤的儿子听到。
“两百文……天啊!差这么多?咱家的房子只怕只能……”。老妇人差点叫了起来,但朝屋内看了看,又忍住了。
“卖掉一些口粮和旧家具,才凑足请郎中的钱,家里已经没钱了”,老汉的声音说到这里又沉默了许久。
“不请郎中来,我儿的伤如何得好……老头子,村头的刘千户说了,天儿这种伤光吃约是吃不好的!”老农妇悉数了几句后也陷入了沉默,这样的沉默使屋内外的气氛非常沉重,连里边的吴天都感受到了厚重的压抑。
许久之后,老妇人打定主意似的低声道:“天儿的伤不能再拖了!老头子,你去一趟刘千户家,把刘老请来,让他把纸笔带上。刘千户家娘子好几回夸过我茶饭好,也说过她家还缺个老妈子伺候,前两天我听人的说过一件事,现今城里伺候人的老妈子能卖五吊钱(一吊钱指一千文),要是有熟人居中说合,还能多卖一吊半吊的,咱就按五吊算,老头子你记好这个价。”
“卖你做啥子”,苍老的男声里又多了些嗡嗡的低沉,“咱家里还有房子,在河滩上还有一亩水田……”。
“房子和田地都不能卖……”,农妇的声音突然提高了 “咱家可就只剩这一亩田地和这间房子了,都买了,即便治好了天儿的伤,你们爷俩以后怎么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