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僧对于璞寅砀的话置若罔闻,只是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后摇了摇头。
璞寅砀什么也看不见,等待了许久的他最终还是没能得到玄僧的回应。
越发的不甘心将他的心间填满,想他堂堂一个王爷放下高贵的身份卑躬屈膝地去请求一个破和尚,得来的结果却是没能如偿所愿,这叫他怎么能咽得下气?
“哼。”他摸索着拾回了拐杖,含怒离去。
完颜修眼睁睁地看着的小插曲,嘴角上扬的弧度好似带着一抹庆幸。
果然玄僧这个老东西还是个识货之人,会看人做事;当真不辜负他多年来的努力。
“开始吧,你还真是走运恰巧遇上极寒之日,极寒之气可助你复原,不过最后成不成就要看你的造化了。”完颜修正失神之际,玄僧深潭般幽怨的声音在他的头顶响起。
他反应过来时,一向神出鬼没的玄僧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面前,惊得完颜修差点站不稳脚跟。
“唉。”
不知为何,玄僧看着完颜修唉声叹息起来。
“善哉善哉,若不是看在当年你娘于贫僧有一命之恩,贫僧又岂会不惜花费大半功力救你这个险恶之徒,当真是一场轮回的宿命,孽也......”直到璞寅砀离去,玄僧才肯道出真相。
完颜修更是吃惊不小,原来不是他多年来修缮寺庙的功劳,反而是他早死的娘为他造的后福!
“玄大师,有劳了。”完颜修煞白的面色对着玄僧点头哈腰,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玄僧对于他的态度感觉很是满意,轻点头回了声:“嗯。”
......
璞寅砀拄着拐杖在偌大的寺庙内瞎转悠,直到被一个异物阻碍了他往前走的道路时,他的气焰被彻底点燃:“哪个不长眼的挡了本王爷的去路?识相的快滚开!”
聘清大笑一声,睥睨着眼前这个彻底成为了瞎子的璞寅砀,好不得意。
“哟,才离开多久砀王爷就不记得我了?我是聘清啊,今日特意带了大礼前来‘看望’你的,怎么不欢迎吗?哦,忘了告诉你,来的人不止我一个,少说也有上百个曾经被你踩在脚下的求饶的人吧。”
璞寅砀闻言,吓得差点一个趔趄往后栽去,“竟然是你,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这个你无需知道,你只要告诉我完颜修在哪里我就放过你。”宫墨见聘清在一旁碍事得很,一把推开了他上到前来,拽过璞寅砀的身子狠狠质问道。
他的时间不多了,若是让玄僧恢复了完颜修的功力,甚至更坏的打算便是传输更高深的内功给他,那么他要想再对付他时就难上加难了。
“在后山。”璞寅砀毫不犹豫地脱口回答,正在被玄僧拒绝的气焰上的他又怎么会让完颜修好过?
宫墨虽然不全然相信,但急于找到完颜修的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最好你说的是真的,不然后果你是知道的。”
说罢,大手一扔直接将溥仪砀给扔了出去。
璞寅砀的身体被摔得一阵剧痛,原本以为可以暂时躲避几日,没成想这才第二天仇家就找上门来了,这叫他怎么不震惊?
现在的他根本就是在刀口上待宰的牛羊,根本逃脱不了。
但是,接下来一声熟悉的怒斥更叫他万分惊讶。
一身素白衣裳的清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剑上沾满了冷霜,一朵纯白的花别在了如墨的黑发上,洋洋洒洒的雪花与花映成一体,分不清哪个是雪哪个是花。
纷纷扬扬的雪,飘洒在众人的头顶上、肩膀上,一个个剑拔弩张,将璞寅砀视作仇人。
“璞寅砀,当初因为你的一手策划害我爹惨死在璞玉子手下,如今你的下场这般落魄,也算是恶人有恶报了。念在我们夫妻一场,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的?”
清涟的口中吐出了一串氤氲而成的温热雾气,但是说出的话却是冰冷得毫无情感可言。
她的剑,直指他的咽喉处。
璞寅砀虽然看不见清涟满是痛恨的脸,但是听到了她的声音时他忍不住露出了最真实的情绪,悲苦一笑:“涟儿......”
直逼的剑气将璞寅砀的脖子勒出一道细小的血痕,璞寅砀原本以为清涟接受了自己的感情,才会在前些日子里整日里与他温存。
直到交易被拆穿,他才幡然醒悟过来。
是他百般讨好的唯一挚爱从他这里套出的具体行程啊。
不然,聘清与阴机算也不会识破他的计谋在半路将他拦截下来,以至于他的眼睛被阴机算所伤,导致了今天的瞎眼。
“涟儿你终究还是被璞玉子收买了,岳父本就是他杀的,何来的为夫一手策划?罢了罢了,你们这些人哪个不是他花言巧语哄过去与本王为敌的?他璞玉子还真是天底下最善于舞弄权术之人,本王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璞寅砀紧闭的双眼肆无忌惮地大笑着,脖颈上的血痕算什么?
他不会感觉到痛,痛的他信错了人,更是爱错了人。
被一个深爱的女人背叛,那种挠心的痛才是他无法忍受的。他错就错在,不该爱!
原以为此生没有人能住进自己的心里,但是他千算万算还是算错了。
真是可笑又可悲,十恶不赦的他原来也会爱人,还是一个拿着剑扬言要为父报仇的女人!
“来吧,就算为夫死在你的剑下也甘之如殆!因为我璞寅砀从没有承认过哪一次输给过璞玉子!这一次,就算是终结也不会承认!”
他终究还是败了,不是败给了璞玉子,而是败在了自己的天真上。
清涟眼底积蓄的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璞寅砀对她由当初的霸道蛮横到后来的温柔顺从,她一一看在了眼里。但是她无法忘记璞寅砀横刀夺爱将她娶回府中,让她几度临近绝望的边缘。
可是,归根结底她爱的只是卿狂啊!
璞寅砀的爱她无法承受,更是消受不起。
百味陈杂的心境犹如乱麻般,将她的情感给搅成了一池浑水。
“啊!”
清涟紧闭双眼,脑袋愈发的疼,只剑下一挥璞寅砀便尸首异处,鲜红而炙热的血水飞溅上了她的头花上、脸上,白雪皑皑的天地间,只有璞寅砀的血是刺眼的。
见璞寅砀被妻所杀,满带仇恨的众人沸腾了。
他们欢呼着,蹦跳着,庆祝着......
削铁如泥的祭剑堂宝剑,果然不负盛名。
不断滴血的冷剑被一片红包裹着,控诉着方才不争的事实。
他终于死了,终于被她亲手杀死了!
她该高兴才是,可是为什么她高兴不起来?
是不是因为璞玉子还没死?一定是!
璞玉子曾经许诺过她的,她若是杀了璞寅砀,便会不作反抗地承受自己一剑,他从来一言九鼎,定然不会撒谎。
脸上沾了几滴鲜血的清涟忽然抬起了一双阴戾的眸子,看着身首异处的璞寅砀时仿佛看到了璞玉子的下场。
清涟将剑抬了起来,麻溜的红舌舔去了上面的一点血迹,阴冷的笑残忍而嗜血。
妖娆的身型顿时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仿佛从未来过。
聘清看着地上迅速被雪覆盖的璞寅砀,再看看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清涟,一时间深思在即。
......
宫墨在后山一路狂奔,却是因为山形曲折蜿蜒,只好停了下来抓了个撞钟的小和尚问路。
可是小和尚被突然多出的一人吓得当场尿了裤子,口中直呼着:“你是谁?方丈快来啊有人闯入寺院......”
宫墨见此,皱起了眉宇直接将他打晕。
料想这个不韵世事的小和尚也给不了自己答案。
直到背后不远处一声惨叫声响起,宫墨才准确找到完颜修所处的位置。
等他赶到时,却只见玄僧佝偻着袈裟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低垂的光头上一个清晰可见的血掌印附在上面。
宫墨一时大惊失色,暗想他还是来迟了。
“玄僧大师,出了什么事情?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完颜修去哪里了?”宫墨飞身上前,将玄僧的头扶了起来。
只见玄僧低垂着充血的眼睛,嘴角处的一抹血迹延伸至下巴,半张的嘴好像要说什么似的。
被宫墨这么一摇晃,玄僧突然苏醒过来。
他的记忆歇斯底里的涌现。
得了真传的完颜修原本善良的面色忽然转为阴霾重重,浑身的恶煞之气暴露无遗。
看着气血两亏的玄僧,完颜修走近到他的身前,一脸古怪的看着他。
“既然你当年受了本王娘亲的救命之恩,那现在留着也没什么用了,就让本王送你归西吧!”说罢,完颜修一掌拍在了玄僧的脑袋上,后扬长而去。
回忆最后停留在了他充满了人性的丑恶嘴脸上。
“孽畜啊孽畜,枉费贫僧为了还他娘亲一个恩情才不惜搭救于他并将大半功力传授于他,没想到他竟然忘恩负义倒打一耙,当真是个禽兽不如的狗东西,孽障、孽缘......”
回光返照的玄僧憋着一口气将毕生的怨念发泄一通,最终气断魂散。
玄僧圆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