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应该清楚,天脉宫七脉,唯有苍崖一脉比其他六脉多出一道门规,便是传男不传女,所以历代苍崖弟子都是男子,从无女子。”
“但我自小跟在爹爹身边,就算爹爹不肯教我,但日积月累之下,总能学到些什么。更何况,就连爹爹常都会感慨,我为什么不是男子。”
“我自小就被当做男儿教养,自己也这般要求自己,也曾想过为何女子就不能封侯拜相。我本以为,只要自己坚持下去,总有一天能够感动爹爹,让爹爹破例收我为徒,直到,在我九岁那年,爹爹突然领回来一个少年。”
“那人就是仲陵。”
“父亲对我说,这人,便是他唯一的弟子,苍崖唯一的传人。”
“在我十五岁那一年,我下了山,然后遇到了小姐。”
“我曾误食过一种草,生长较常人相比要慢上一些,所以即便那是我已及笄,但面容却如同十一二岁的女孩,然后被小姐带回了苏府。”
“我说过,这世上的人多时居心叵测,别有用心。当年我一心想要闯荡出一些名堂,好让爹爹刮目相看,好让世人明白,女子如何?女子的聪明才智并不下于男子,依旧能封侯拜相,可我一为女子,二无根基,无根无萍,如何能闯出什么天地。”
“所以你选择了苏皇后?”
“是啊。”含桃轻轻笑了笑:“毕竟人群之中一眼看过去,就知道那是个傻的,肯定特别好骗。”
“我跟在小姐身边数年,直至她长至十六,遇到仲衍行,然后看到那个傻姑娘,一步一步,不可自拔。”
“仲衍行是建宁二十一年的状元,一连三甲,一时之间,风头无量,京城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无数京城中各家小姐梦中情郎。”
“那两年,是小姐一生当中,最快乐的日子,她与仲衍行在京城之中四处游山玩水,几乎走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看遍了京城的朵朵繁花。”
“然……好景不长。”
“那一日,苏峒前来找小姐,想要将他嫁入九皇子府。”
……
苏雯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父亲,雯儿求你了,求你了……雯儿不嫁,雯儿心中已有如意郎君,断不会嫁与九皇子殿下。”说着,她已经磕起头来,额头前都是一片通红。
苏峒也是气的直喘着粗气,一手摸着心脏:“嫁给九皇子有什么不好,如今一众皇子之中,最有可能坐上那位子的便是九皇子殿下,你现在嫁过去,将来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他就是太宠这个女儿了,才会把自己的女儿宠的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现在这桩婚事,又哪里还能是他们苏家说的算的。
苏雯再一次,额头重重磕地:“雯儿不愿为什么母仪天下的皇后,只求能与如意郎君,结发夫妇,共度黄泉。”
苏峒气的手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最后狠狠地拍在桌子上:“好!你若能说的动你那如意郎君前来提前,我便不应下这门婚事!”
闻言,苏雯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笑意:“谢父亲成全。”
……
“可她又哪里知晓,这番所谓的成全,不外乎是将她推进更深的深渊。”含桃闭上了眼,神色上有些痛苦:“当年钟离轻与之所以会像苏家提亲,本就是仲衍行的建议。”
“换而言之,是仲衍行亲手将苏雯交到了钟离轻与的手中,如此,又怎么可能去向苏峒提亲呢?”
“小姐去找了仲衍行,想让他去向苏峒提亲,自然是被仲衍行拒绝了。”
“他说,九皇子为他效忠之君,他身为臣子,自当不敢指染九皇子的未婚妻,还劝小姐安心待嫁。”
“小姐不甘心,又在夜里去找了他一次,这一次,却是听到了仲衍行和心腹的全部对话,也知道九皇子突然要娶自己,乃是仲衍行提议,更是知道了,自己与仲衍行相见相识,再到相知相恋,均是仲衍行早就算计好了的。”
“小姐回去之后哭了很久,然后,第二日,她跪在苏峒面前,说,我嫁。”说到这里,含桃突然笑了起来:“你知道那个傻姑娘为什么会突然答应下来么?不是因为对仲衍行死了心,而是因为……她觉得仲衍行做什么都必有深意,而只要是他想的。”
“他都愿意去做。”
——“衍行,你想要我做什么,你直接说就好啊,只要是你想的,你会开心,雯儿都会去做”
——“我有一如意郎君,你知道什么叫做如意郎君么?如意郎君,需的我真心喜欢,惟愿他好;他好时,我便开心,我好他不好时,我不开心;只要他好,无论我好或是不好,我都开心;那方是真心喜欢,方是真心悦爱一人。我看衍行便是如此,他若开心我便开心。”
——“即便我知道,他在骗我。”
“可只有我知道,小姐她不开心,一点都不开心。”
“于是我去找仲衍行,我去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小姐。”
……
“你相信命么?”仲陵回眸,淡淡看着含桃。
“命?”
“那些年,你跟随在师父身侧,虽然倒是也学了些权谋之事,却始终没能学到苍崖绝学。”
含桃冷冷一笑:“呵,若苍崖一脉学的便是这玩弄人心的本是,不学也罢!”
仲陵微微摇头:“你知道,苍崖为何从不收女子么?”说着,仲陵指了指心口:“女子较男子而言,心不够静,不够很,也容易装了一个人后,就被那个人所左右全部的情绪。”
“苏雯是,你也是。”
“那又如何?”
“而一个人,如果心里面装了人,就再也装不的天下,因为他总会先那个人而后才是天下,身为常人,自然不会有什么,但绝不能为君,更不能为重臣。”
含桃又是冷冷一笑:“所以,你就为了你的天下,舍了苏雯?”她实在想不通,苏雯不过以普通女子,就算家世非凡,又如何能够左右天下!
仲陵叹了口气:“所以,我刚刚问你,信不信命。”
“苍崖与忘忧一脉,素来相辅相成,凡苍崖弟子必佐修算之一途。”仲陵看着含桃的目光,又淡淡移开,看向不远处的天际:“苏雯,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晓,她有母仪天下的命格。”
“什……么?”
“可当今龙气,却一分为二,一分落在九皇子身上,一份落在尚且年幼的十七皇子的身上,随着时间越长,十七皇子身上的龙气也就越凝实。”
含桃瞳孔邹然一缩,有些震惊的看着仲陵,仲陵却是不紧不慢的缓缓道:“但现如今,我观陛下寿命将近,最多也就是这两年的光景。”
“而那时,十七皇子尚且年幼,若为新君继位,必然会是的朝局动荡不安,而现如今,宁昭外忧内患,疲惫不堪,无论如何都经不起这般动荡,纵然十七皇子身负龙运,想要一飞冲天,也需的十几年的积累,而那时的宁昭纵然尚存,也必然是苟延残喘,不知会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可九皇子就不同了,他心存天下,又有明主之姿,能将宁昭起死回生,不过是比十七皇子差了几分气运。若十几年后,宁昭之主,除了十七皇子自然别无他选,但现在……宁昭等不得这十数年呐。”
“而苏雯偏偏又为真凤之命,只要她嫁于九皇子,自然能增强九皇子气运,而且可令宁昭昌盛,你说,以一人换天下,是值还是不值?”
“这……”含桃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从私心上,她当然想说,苏雯不过一介普通女子,又凭什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用自己一生的幸福去换什么天下大义,可从理智上,她又明白,仲陵的选择没有什么错,因为如果是她站在仲陵那个位子上,她也会如此选择。
个人的利益,与国家相比较而言,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不仅如此……”仲陵微微摇了摇头:“你可知什么叫做真凤之命?”
“并非仅仅是说她有着母仪天下之命,她身上的气运,更多的是来自于,她腹中之子。”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未来必定会诞下一子,而且此子,乃真龙帝王之命。”正是所谓的母凭子贵。
“帝王格,与寻常的身负龙气又有所不同。身负龙气不过是能够成为皇帝,但古往今来,凡身负帝王格之人,无不是能够开疆破土,创下千秋霸业之帝王。”
“此人,必定会将宁昭,推向一个更高的境地。”说到这里,仲陵已经负手而立:“如此,你再说,是值得还是不值。”
“苏雯,只能嫁入皇家,也只能嫁给九皇子,寻常人家,根本当不起她的命格,只会家破人亡。”
含桃深吸了两口气:“道理我明白……可既然你一早就知道小姐注定嫁入皇家,那就不应该让小姐将一颗痴心在你身上白白错付!”
“我……”仲陵微微抿了抿唇:“未曾料到,事情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也不曾想过刻意接近苏雯,现在这般情形,也并非我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