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漠看着眼前这个色魔般的男人,怒火、恨意转化成了低低冷笑,直到笑到眼中有泪水滑落:“你知道,你杀的是谁吗?你知道,他对我意味着什么吗?”
新成轩完全不以为然:“不就是一个师父么,我那个老不死的师父,不是还被我亲手杀了么!你放心,等咱们离开这里后,我便好好的向你赔罪,你想要什么,我都为你去买!”
看着漠漠梨花带雨的模样儿,新成轩忍不住呐呐叹道:“美!实在是太美了!”
漠漠收起了冷笑,咬牙恨恨道:“杀师之仇未报,今晚,你又杀了杭盖!民国时的恩怨,已在那黄浦江中彻底了结!可这两桩新仇,比旧恨更甚!今生,我上天入地都要亲手杀了你!”
说着,漠漠便长剑狠刺,发狂般要杀了新成轩!
新成轩抬剑急挡,收起脸上那淫笑,一边与漠漠打斗,一边阴狠的低声冷喝道:“我告诉你,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不,你就乖乖从了我。跟我去新朝!要不,就像我在江中说的那般,我要纠缠你、折磨你,至死方休!不,就算是再有来世,我也要跟着你,生生世世的折磨你!”
漠漠冷冽的目光,盯向新成轩的脸,口齿清晰的绝然道:“这一世,我便要与你做个彻底的了断!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新成轩闻言,只剩阴阴冷笑。
两人在月光下,在那茫茫草原上,上下腾跃,身周只剩下白亮的剑气!
剑来剑去,两人心中各自惊诧无比!
新成轩没想到,短短几个月未见,漠漠的修为居然突增至此,虽说现在还杀不了他,但也绝对败不了!
经新成轩之前那么一说,漠漠果真在打斗中,觉察出他身上那股不同凡响的深厚内力!难怪,师父竟会败给他!以自己现在的修为,今夜想杀他,绝非易事!
除非……
漠漠硬是按压下了施展灵杀之术的念头,她想起了阿古拉,想起了杭盖今夜的惨死!
绝对不能再让他伤心难过!
远远的,从王庭方向传来纷杂的马蹄声!
是阿古拉不放心漠漠,让那日松将军派人前来寻她。
新成轩望着那大片的黑影,凝神一思,心生退意。
“清子!今天能见到你,我真的好意外,也好高兴!”新成轩的笑容异常诡异,“你不跟我走,那便是等着我的纠缠、等着我的折磨!咱们后会有期!”
见新成轩要逃走,漠漠心有不甘!若是众兵士赶来,可能她会有机会杀了他!
可是,那新成轩阴狠无比,要用那种法子杀了他,必定会赔上不少兵士的性命!漠漠宁愿与他同归于尽,也不想多扯上其他人的性命做陪葬。
她太了解杭盖对阿古拉的意义了,她心中记挂的很,只想立即赶回王帐陪他。
她迟疑着,手下的攻势一弱,新成轩便趁机飞身,消失在了南方的茫茫夜色中。
是查干亲自带人来的,他见到漠漠孤身一人站在那里,赶忙下马:“那人呢?方才还远远看到你们打斗的?”
漠漠沉声道:“他跑了!”
“我这便带人去追!”查干说着,便要反身上马。
漠漠开口阻住了他:“不!你们不是他的对手,他跑便跑了!将来我一定会去亲手杀了他!咱们还是先回王庭,不敢再大意了!”
“那侍卫是何来历?你似是认的他?”查干问道。
漠漠心中记挂阿古拉,匆匆说道:“一切等回王帐再说!不要再在这里逗留了!”
查干也不再多问,命人给了漠漠一匹马,众人又急急往王庭赶去。
在新成轩与漠漠离去后,那日松将军曾下令活捉那些黑衣人,可是,他的话音一落,那些黑衣人便尽数横刀自尽,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那日松将军知道,这些人都是些死士,来之前便没想着活着回去!
等漠漠回到王帐外时,地上满是那黑衣人的片片尸首。
那日松将军已调派人手,加强了防卫,众兵士正在清点伤亡的侍卫。
漠漠翻身下马,急急向站在帐口的那日松将军走去。王帐上被划破的那道口子,已被人临时遮挡上了,她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将军!”漠漠有些意外,她猜不透此时为何那日松会守在帐外,而不在帐內陪着阿古拉。
“那侍卫是何人?”那日松将军神色凝重的问道。
“是新成轩!他易容混了进来,是有人花重金聘他来的!他逃走了!”漠漠恨然道。
“是他?难怪!”那日松将军虎目圆睁,脸上满是怒火。
“杭盖他……”漠漠心痛,懊悔不堪,她觉得,该早些将那新成轩吸引出来才是的!
那日松将军面露悲愤之色,沉声道:“他还在帐中,王上不让任何人进去。不过,我想,你该进去陪陪他才是……”
漠漠心如刀绞,重重点头,毫不迟疑的便掀帐向里面走去。
前脚一迈进王帐,她便怔住了。
阿古拉正跌坐在王帐的中央,背对着帐口,怀里抱着杭盖的尸身,肩膀在不住的耸动。
漠漠的眼泪,在这一刻,唰的流了下来。
傍晚时,杭盖还刚刚跟她长谈过,现在却是……
艰难举步,她向前慢慢走去。
走到了阿古拉的背后,她看到了杭盖已泡发青的脸,那些银针有毒!
漠漠任由泪水滂沱,懊悔、怒恨的捏的双手关节,咔咔作响。
阿古拉始终低着头,面对着杭盖的脸,并不抬头向身后的漠漠看去。
缓缓的弯下双膝,在跪坐下去前,漠漠颤颤伸手,向阿古拉的一侧肩膀上搭去。
他心中的痛,她此时,感同身受!
猛然转头间,阿古拉那宽大的手掌,一下子抓住了漠漠的手腕!
一股疼痛传遍了漠漠的半侧身子,可是,她却似是没感觉到,只是看着阿古拉的脸愣住了!
赤红的双眼,悲怆的泪水,十足的杀意!
漠漠震诧的跪坐在了他的身旁,心中的疼痛,早已盖过了手臂上的疼痛。
杭盖说过,自他三岁后,便再未见他哭过……
他心中,究竟已疼到了何种地步!漠漠觉得她自己的心,在一点点撕裂,她爱阿古拉,所以,看到他难过伤心,心中的疼痛比他更甚!
阿古拉怒视同样满脸泪水的漠漠,双唇发颤的沉声质问道:“你认得那人!清子是谁!”
漠漠浑身一阵颤栗,喉间一阵发堵,恨不得清空民国时的所有记忆!
要怎样跟他解释?难道,要告诉他,自己不是一个单纯的漠漠?自己的脑中,还存有另一个女子的记忆?
难道,要告诉他,自己的一部分魂魄,是从另一个朝代来的?
而自己,在那个朝代,曾经嫁过人?而且,嫁的那人是个无赖?而且,那个无赖也跟着来了这里?
难道,要告诉他,自己是个舞女?而舞女,是个下贱的职业?自己是被无赖的前夫,用硫酸毁了容,然后拉着他自尽,才将灵魂穿越到了这个漠漠……不!是穿越到了这个叫东方离歌的南朝女孩儿身上?
他能相信吗?
他若是不相信,会觉得自己在蒙骗他吗?
可若是他信了呢?他会怎样看待自己?自己在这一世,除了那段肮脏、不堪回首的记忆,统统都是干净的!
恐惧、矛盾,深深占据了漠漠的内心。
她太在乎阿古拉,她怕失去他!更怕伤害他!他现在已经够难过、够伤心了,怎能再在他的伤口上划上两刀!
漠漠的嘴唇动了动,迎视着阿古拉那逼视的双目,颤声哽咽道:“他是新成轩……”
阿古拉在新成轩撒暗器时,便猜到了他的身份。而且,他早便从杭盖的口中得知,那新成轩擅长易容之术。
“你为何叫他‘石成轩’?他为何又会叫你清子?”阿古拉继续逼问道。
“我之前在回南朝时,曾在南朝见过他。我师叔为了给我师父报仇,曾去刺杀他,在那时,我便跟他交过手。石成轩,是他的本名,新成轩是他做赏金猎人用的假名字。至于清子……”漠漠心中满是负罪感,她觉得编这个谎话,实在是罪恶滔天,“那是我当时用的假名字……今天,情急之下,我想引他出王帐……可是,杭盖他还是……”
阿古拉眼中的怀疑之色慢慢退下,也缓缓松开了抓着漠漠手腕的手,重新低头向怀里的杭盖看去。
看着阿古拉的眼泪,不住的滴落到杭盖的脸上,漠漠不顾手臂上的疼痛,重新将手向他的肩膀上搭去。
她已然泣不成声,愧责的连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都怪我!我早便觉察出那个侍卫不对劲儿,可我却大意了……我若是能守在帐中,或是早些引他出去,杭盖便不会如此!对不起、对不起……”
阿古拉松开了怀中的杭盖,转身紧紧的抱住了漠漠,他的脸贴在漠漠的肩膀上,口中难抑的发出了低沉的呜咽声。
漠漠用力的抱着阿古拉,心疼的泪如雨下!